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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等松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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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枕,别动。不许跑。”
南山身子顿住,半分钟后,他听到右肩处传来轻微的、均匀的呼吸声。
云小舲睡着了,她就这么靠着自己,毫无防备的睡着了。
南山在心中叹息,一偏头,就看到云小舲恬静的睡颜,她的额发被风轻轻吹起,扫在他脸颊上,如同带了电,惹得他的心,一阵又一阵悸动。
他就这么看着她,也不知道看了多久,直到发现,云小舲纤长的睫毛微颤了几下,看起来是要醒的样子。
南山移开目光,重新看回树冠。
他肩上的云小舲挪动几下,低声呓语:“师兄,小松鼠来了没?好困!”
南山配合着她,动了动肩膀,让她靠的更舒服一些,柔声说:“还没来,我帮你看着,睡吧,睡吧。”
云小舲“嗯嗯”了两声,真的又睡着了。
太阳渐渐西斜,小松鼠却一直没有出现。
南山仰头看着树冠,右肩的重量,让他的胸腔被填的满满的。
也许是气氛太过于恬静安宁,也许是云小林毫无保留的信任,南山前所未有的、突然生出一股想要倾诉的冲动。
这个秘密埋在他心里太久,久到好像生来就在那里,可是,此刻他想说出来,毫无保留的。
“我的母亲,以前也是北都花样滑冰队的队员,她16岁时认识我父亲。两年以后,他们结了婚,不久就有了姐姐,然后,又有了我。”
云小林似乎动了动,南山偏头看了她一眼。他看到她的睫毛微微颤动,眼皮底下的眼珠,明显转动了一下。
南山转回头,看着对面的树冠,继续讲:
“母亲结婚以后,一直在家里做全职太太,照顾父亲、姐姐和我。”
“但是,她一直没有忘记花滑,国内国外的比赛,只要有转播,她必定一场不拉的看,还常常带姐姐和我去滑冰,想从小就培养我们的冰感。”
“我上小学之后,母亲甚至想重返冰场,就算无法恢复当年的运动水平,她也想争取一个教练的职位。”
“那个时候我还很小,但是也能感觉到,母亲对花滑的那种无以伦比的热爱。”
“但是,她的计划遭到我父亲的反对。我父亲...”南山顿了顿:“我父亲,算是一个...控制欲很强的人。”
“我爷爷的家族,产业很多,父亲每天都有很多事务需要处理,所以,他希望母亲安心的呆在家里,帮他管理内务,照顾我和姐姐。”
“那时他们的关系还算好。母亲争取了很久,最后父亲勉强同意,等我小学毕业,就可以让母亲回花滑队工作。”
“这个决定,母亲并不十分情愿,因为这样的话,最起码还要过五六年,她才能走出家门,回到冰场,到那个时候,她可能什么都不是了。”
“但是,母亲根本就拗不过父亲,在他们两个的关系中,父亲一直占据着绝对强势的地位。所以,母亲只能答应,继续在家照顾家庭。”
“那几年她过得很不快乐,父亲回家的时间也越来越少,我经常听到他们躲在书房吵架,母亲的情绪变得非常不稳定,有一段时间,父亲甚至要带她去看精神科。”
“我母亲的精神状况,一直到我入选了北都花样滑冰队,才好转起来。”
“她积极的陪我去训练,和我的教练一起,帮我制定训练计划。”
“虽然她什么都没说,但我能感觉到,她把自己对花滑的热爱,全部寄托到了我的身上,希望我能代替她,成为最顶尖的花滑运动员。”
“第一年,我在国内赛上拿到金牌,她看着我的眼神,看着那块金牌的眼神,我永远都忘不了。”
南山很轻的叹了一口气,过了半分钟,才接着说:
“因为我国内赛的成绩很好,我母亲和我的教练就策划,让我到国际赛场上刷分,争取参加两年后的冬奥会。”
“为此,他们给我加了训练强度,还给我设计了几个难度系数比较高的技术动作。希望我在冬奥会赛场上,也能像在锦标赛一样,横扫所有对手。”
“开始的时候,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可是那一天...”
南山垂下眼睫:“那一天,我起床的时候,觉得有点头疼,因为不严重,也没当回事儿,怕母亲担心,我没有告诉她。”
“去到冰场,教练让我尝试一下四周跳,分解动作我已经练的很好,所以,我毫不犹豫的就起跳了。”
云小舲的身子,紧张僵硬得就像她坐着的树干,她捏紧拳头,好容易才让自己保持住原来的姿势,没有晃动。
她怕自己一动,南山发现她醒了,就不肯再说。她更怕自己不动,会从南山嘴里,听到一个令她无比难过的结果。
云小舲心里七上八下的,这时,耳边传来南山平静的声音:
“其实,那天我发烧了,但自己没有察觉。所以,我起跳落地的时候,根本就控制不住肌肉和动作,重重的摔在了冰面上。”
南山顿住了,好长时间都没有说话。
云小舲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见南山一直不说话,她再也忍耐不住,“呼”的坐直,抓住他的手臂,急切的问:“那后来呢?”
南山没有看她,他依旧垂着眼睫:
“我晕过去,什么都不知道,等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两天以后了。”
“我从医院的病床上醒过来,看到父亲一个人坐在床边,见我醒了,他看上去松了一口气,又让我不要害怕,说我只是因为着凉,以及过度训练,才发了高烧,没有其它的问题。”
“我自己也觉得没什么,又觉得躺得浑身不舒服,就打算起来走走,再给母亲和姐姐打个电话,免得她们担心。”
“但父亲不愿意给我电话,他说,南溪才走,她知道你没事儿,不用给她打。”
“那母亲呢,母亲去哪里了?我又问他。”
“父亲脸色沉了下去,他说,你还问她,你看看她把你带成什么样?这一次摔得还算轻,如果摔到脑部?摔到脊椎呢?你知道后果吗?”
“我觉得他有点小题大做,就反驳: 没有那么严重,爸,真的,我们有数,教练也会保护好我的。”
“会保护好你?他们要是能保护好你,你现在怎么会躺在这里!父亲显然暴怒了,他的脾气我知道,所以就没有再说话。”
“他又坐了一会,等医生过来查完房,确认我真的没事,就回了公司。等他一走,我就跟护士借了手机,准备给母亲打电话。”
“可是,我打了一遍又一遍,都没有人接,我觉得奇怪,又给南溪打电话。她倒是接了,说妈妈也感冒了,躺着呢,手机可能是没电了,让我不要担心。”
“这倒是常有的事,但南溪说的支支吾吾的,她一说谎就是这个样子,我起了疑心,当天下午,就偷偷跑回家去看。”
云小舲越发紧张了,她紧紧抓着南山的手臂,“那后来呢?你妈妈没事吧?”
南山仰头看向树冠:“我...不知道。”
“不知道?!”云小玲大吃一惊,险些从树上掉下去。
南山眼疾手快,一只手揽住她的腰,一只手抓住旁边树枝,这才避免了两个人一起掉下树的窘境。
他等云小舲坐稳,收回手:“小心,别乱动!”
云小舲顾不得其它,只管追问:“你说...不知道?还是...我听错了?”
“你没听错。”南山眼眶红了,于是急忙仰头去看树冠:
“我回到家,根本没见到母亲。”他的声音有点哽咽,顿了几秒,才接着说:
“我找到南溪,她也不知道母亲去了哪里。她和母亲在医院守了我一天一夜,父亲赶到以后,和母亲在走廊上大吵一架。”
“父亲不让母亲进病房,怒吼着叫她走!母亲真的就走了,南溪一直以为,她是回家了。”
“等父亲气消了一些,南溪忙偷偷给母亲打电话,想安慰一下她。但是,母亲的电话一直没人接。”
“南溪不放心,急匆匆的跑回家,结果母亲根本就不在家里。据保姆说,母亲确实回去过一趟,但只呆了半个多小时,就离开了。”
“你妈妈就是这个时候离开家的?那后来呢?”云小舲代入当时那个情景,简直替南山心急如焚:“你们当时有没有去找她?”
南山垂下头:“找了,但是,我们找遍了所有可能的地方,都没有找到她,我母亲就这么...消失了。”
南山说完这段话,仿佛所有的力气都耗尽了,他怔怔看着对面树冠,一动不动。
云小舲一向伶牙俐齿,可是,这件事实在是超出了她的想象,她也沉默了。
过了好一阵子,云小舲轻声问:“所以,你今天才急匆匆的去找肖阿姨?”
南山做了一次深呼吸,平静的回答:“对。这些年,我没放过一丝线索,但是,就像今天一样,没打听到半点有用的信息。”
后来,我想出了一个办法...”
他看向云小舲:“我妈妈,最爱的就是花滑,我想,不管她在哪里,只要有花滑比赛,她一定会看的。”
“所以,只要我拿到奥运冠军,她就一定会看到,我找不到她,但我能让她来找我。”
“这个办法真好!师兄你太聪明了!”云小舲连连拍手。
可是,她立马又想到宁荃的话,于是,只好讪讪收回手:“那...师兄你现在有什么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