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生者》雨田言若

87、尾记（一）

　　某一日，桑吉曾所在的部族引来了新的客人。
　　按照伊凡的指示，哈雷与王圣来到雨林中。
　　哈雷身上古老又陌生的气味吸引了许多兽族的注意，若不是伊凡交代过，并且桑吉曾提前安排过，哈雷大概率会被一顿闻，一顿舔，或者像在那湖泊边被小兽族咬尾巴那样。
　　有几只好奇的幼兽，初生牛犊不怕虎，蹦蹦跳跳地带领王哈二人往部落深处走去，不一会儿就来到了首领神兽的屋门前。
　　那是由树木和藤蔓缠张长成的屋子，门口遮盖着藤条，屋内晦暗，等待片刻，晦暗中走出一毛茸茸的身影，等那人站定，定睛一瞧，怎么说，应该是桑吉曾吧……
　　可是怎么觉得有哪里不对劲，这位神兽好像有点目中无人，桑吉曾再怎么脾气古怪，对老友也还是态度亲和的。
　　“桑吉曾？”哈雷不确定问了一句。
　　结果被眼前神兽嫌弃一顿：“我跟哥哥就算长得再像，味道也是截然不同。就算你是半兽，基本的气味分辨还是得会的吧。”
　　哈雷被这一怼，好胜心也来了，不惧对方神兽族长的身份，直接回呛：“那可真是抱歉了，我就是天生不会。”
　　这一见面，一人一兽就剑拔弩张的，王圣拉着哈雷赶紧地打圆场：“我们只是找桑吉曾有点事，说完就走。”
　　桑吉曾的弟弟——白玛依旧给了个冷眼，不搭理人，半晌才转身往雨林更深处走去。
　　几只幼兽又轻咬着裤腿让王哈二人跟着去。
　　两人一路跟着来到雨林更深处，普通人类无法进入的地方。
　　对于哈雷这种上天入地的人，雪山都要闯，雨林算什么。
　　但王圣不同，深一脚浅一脚，极难找到落脚的地方。
　　哈雷见状，直接扛起王圣，紧接着化身神兽（普通大小），将其驼在背上。
　　这一变身，把周围的幼兽都吓了一跳，立马追逐打闹起来，场面差点控制不住。
　　白玛无语立刻呵斥制止，明明是人身却发出了兽吼。
　　幼兽们又是被吓一跳躲到了哈雷身后。
　　白玛看了一眼，哈雷这个家伙着实奇怪，整个兽的体态跟幼兽无异，可是现在要磨出甲胄来已是非常困难，就没管它。
　　一行兽来到了一悬崖边，那其实是一个巨大的、深不见底的大洞。
　　白玛什么说明都没有，直接化身神兽往洞低飞。
　　幼兽们和哈雷一起起飞，也往洞低下去。
　　站在高处不知道，地下竟是空间巨大，而即便再深也有光亮，得意看清里头的嶙峋怪石。洞里栖息着数量庞大的兽族，有些族类连哈雷都没见过。
　　洞低是一寒潭，一行兽停落在了潭水边上。
　　这次，哈雷控制住了想去戏水的本能，幻回人身，拉上王圣，跟着也化人身的白玛一起往洞低的更深处走去。
　　行至中途，哈雷察觉到有空间转换之感，他们似乎已经里雨林越来越远，在突破一强光之地后，一行兽走进了一个特殊的术能领域。
　　在此白光领域中央，漂浮着属于兽的术能媒介。
　　与人类的媒介不同的是，兽族可以自由进出这里，并且有族类将巢穴安置在领域内。使得这无边领域像是另一个雨林，没有外敌，没有风暴的，绝对安全的栖息地。
　　距离媒介最近的一颗参天大树下，桑吉曾在那里陪几只幼兽玩耍，顺便教一些生存本领。闻到哈雷身上的味道抬起了头来，看他的神情，大概率哈雷父亲是属于“外敌”的。就算是兽族之间也是会有纷争的吧。
　　“人我带来了，我先回去了。”
　　白玛头也不回地走了。
　　王哈二人独自来到桑吉曾跟前，都不是太熟，客套话也不知道怎么讲，你看我我看你的。
　　桑吉曾见状，直接免了客套话，让他们有话快说。
　　“米蒂亚纳斯不是让你们来浪费我时间的。”
　　这让王哈二人多少有些尴尬了。
　　王圣问道：“我们想知道哈雷的父亲是谁。”
　　桑吉曾很快作出回应：“哈雷比我要年长许多，更何况是他的父亲。你们怎么会认为我会认识他的父亲？”
　　哈雷解释缘由：“人类有历史记载，兽族也会有，虽然你的部落不算最古老的，但你是年岁最大的，我们也就是来碰碰运气。”
　　桑吉曾沉默片刻，没有表情看不出是理解了还是不理解，只是回过神后，他向着媒介走了过去：“跟我来吧。”
　　他带着王哈二人到媒介之下，兽族的媒介是经允许才获得的，光芒依旧，但是能量并没有暴走，而是倾泻而下，滋养着这个术能领域。
　　桑吉曾看着媒介，将他知道的事情尽数告知：“你们也知道，十三士死后被困在神居不得自由。王圣的血继同样如此。其实是因为，整个星球，整颗魔法之源的运作便是如此。地表的生物死后都会回到魔法之源。但如果一个人、一名兽，心中有放不下的事情，就可能会滞留，未曾转生。”
　　说着，他看向哈雷，意指接下来是重点：“你的父亲身份尊贵，能力强大，滞留魔法之源对他来说不是难事，但也有可能他心中没有遗憾，已经转生。你是他的亲子，可以试一下与媒介共振，但不一定有用。”
　　再怎么也得试一下吧。
　　哈雷二话不说就走上前去，与媒介共振，对他来说简简单单，他怀里就有一颗属于人类的媒介，天天把玩早就知道怎没回事了。
　　遂伸手，将手直接没入倾斜而下的能量中，只是触碰，便是异光突现，说是共振，还真的就感受到媒介震动了一下，连带着整个术能领域都在颤抖。领域内的兽族感到些许不安，都看向了媒介这边并且围了过来。
　　片刻后，能量稳定，哈雷收回手，以为是水中捞月啥都没捞着。正准备放弃，身后桑吉曾突然说了句：闪开。
　　确实是“说”而不是“喊”，以至于哈雷都没当回事，然后被媒介中突然冲出来的“东西”撞到在地！
　　王圣赶紧上前查看哈雷有没有受伤。
　　哈雷就是被撞的一些头晕，其他的倒没什么。
　　两人起身，一同看向那个飞出来的东西，与十三士神的虚影相当，但是又更清晰一些。
　　虚影稳定之后，慢慢褪去了周身辉光，被包裹在里面的人型才渐渐清晰起来。
　　和桑吉曾一样毛茸茸的着装，面容与哈雷确实极为相似，发色浅淡，但是表情却很丰富。
　　“我果然，还是像父亲多一些……”
　　哈雷打破沉寂，希望对方能反应过来。
　　但其实在哈雷接触到能量之时，这位爹就已经知道了是自己唯一的孩子在召唤自己。
　　“都长这么大了……你母亲呢？”
　　哈雷纠结了一下，如果说实话，父亲可能会受不了，可是如若撒谎，怕是很快就会被戳穿吧……
　　哈雷对自己母亲一点都不了解，只要父亲稍微试探，就什么都暴露了。
　　“我有好多问题想问您，您到底是谁，叫什么名字，属于哪一类兽族，是不是真的不会游泳……还有，为什么会滞留魔法之源……”
　　父亲的神情很明显暗淡下去，哈雷能问这么多，要么就是母亲决定与他恩断义绝，什么都不告诉哈雷，要么就是已经没办法告诉哈雷了。他宁愿是前者，可是他知道哈雷母亲——明依，不是那样的人。
　　“撒加利，我的名字。我属于护源一脉，也就是守护魔法之源的入口。你是听你明依说我不会游泳的吗？事实上我只是被人打落水，刚好被她所救。滞留，当然是在等她……”
　　魔法之源是万物的归宿，明依当然也能回归。
　　哈雷是确定母亲已回归，遂如此说道：“母亲……母亲在我五岁时……她应该已经回归了……”
　　撒加利先是看了眼桑吉曾，见桑吉曾轻微摇了摇头，就知道有些事情，哈雷还不知道。但他不能直说，得润色一下：“有遗憾的，不仅仅会在魔法之源滞留，她可能在任何地方，或者，在你的身边，一直看着你长大呢。”
　　可是哈雷敏锐察觉到父亲话里有话，他轮回转世几许，早就对此事有相当的了解：“枉死……曝尸荒野……”
　　“嘿！孩子！”撒加利赶紧叫住，“孩子，你母亲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哈雷的大眼睛里已是汪洋一片，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随母亲，姓明，叫明风。”
　　“明风，”撒加利轻声安慰，“你母亲也是护源一族，只是她属于人类，但这也意味着，她能办到许多别人办不到的事情。我能通过媒介感知到你，她也一定能，要心存希望，灵魂是最坚韧的，不可磨灭的，她一定还在。”
　　“感知……”哈雷看向那枚属于兽的媒介，虽然不知道原理，但它确实能链接兽族亲源。
　　如果要联系人族亲缘的话……
　　“媒介！”哈雷突然反应过来，从兜里拿出了那颗属于人类的媒介！
　　桑吉曾愣了一下，他完全没有察觉到这玩意，拿出来亲眼看见了才发现，这家伙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东西带身上？还是随随便便找了个口袋放着！
　　“明风，你这草率了吧……”撒加利也是很震惊。
　　哈雷看了眼撒加利，又看了眼桑吉曾，看他们没反对（其实他们不知道哈雷要干嘛），直接将人媒介塞到了兽媒介旁边！
　　一瞬间，人媒介就像是被激活了一般，开始散发出耀眼的能量光芒，与兽媒介的方式不同，人媒介的能量向着四面八方挥洒，也开始滋养这片术能之地！
　　哈雷如法炮制，用手去触碰那些光芒，又是一次共振！
　　这次哈雷有学乖，躲了开来。
　　但这次，那个心心念念的虚影并不是冲出来，而是像烟雾那样漂浮，汇集，最后落成，待辉光退去，一身着古服的年轻女子，出在在大家眼前。
　　哈雷有些不敢认，他真的好久没见自己的亲生母亲，对她长相细节早已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