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树梨花落》黄昏后的东篱

18、第 18 章

　　马车停下的时候回昱其实没睡着，但是酒劲儿上来，实在不想动，子昭松开握着回昱的手，自膝下把人捞起来抱稳，下了车走回房后，把回昱放在榻上。云雀赶忙叫了几个丫头过来，都悄声进屋放下热水和热茶走了。
　　子昭酒量好，晚上喝的那些不算什么，这时候还能给回昱换衣服、擦身子，再给他喂些茶水解酒。回昱虽说没完全醉倒，但也是一点劲都提不起来，任子昭折腾，他都软塌塌的躺着不动。子昭收拾完，差不多都到了子时，回昱估计是喝了酒不舒服，时不时在床上哼哼唧唧，子昭躺下笑着问：“你这酒量还替我挡酒呢？”随即回想自己不在的六年间，不知回昱是不是也和别人喝醉过，想着心里便不是滋味儿。
　　回昱估计是觉得冷，又不舒服，挪了挪身子把头蹭到子昭的颈窝处喃喃道：“别动。”，一时间呼吸全喷洒在子昭的脖颈之间，炙热的呼吸瞬间将子昭整个人燃烧起来，子昭在心里默念道德经给自己降温，手伸过去将回昱环住往自己怀里搂了搂，但是下半身却不动声色的挪开一些。
　　此前虽说也一直一起睡，但都是两床被子，回昱躲的远，再加上子昭总也控制不住所以并不敢靠的太近，除了上次沈府入睡后回昱给子昭盖被子那次，这是第一次两人同盖一床被子。子昭想下床去外头冷静冷静，奈何回昱在怀里乖乖的缩着，还时不时抽一下鼻子，面色潮红，唇齿微张，子昭整个人都眼前的这副景象折磨着，但他只能轻轻拍着回昱的背哄着，哄着哄着，两人就样相拥而眠，一夜好梦。
　　翌日卯时，天蒙蒙亮，子昭要起身准备上朝了，回昱今早比往常赖床，一直趴着不起。昨日到底淋了雨，这会还有些发热，子昭都叫了阿慢来打算去告假，今日不上朝了，但是回昱到底坐了起来声音还带着些虚浮道：“你去吧，我没事。”说罢见子昭坐着不动，用手推了他一下，笑道：“我想睡会儿，你为了这么点事不去上朝，我睡不踏实。”子昭扶着回昱躺下，什么话没说，用手遮住回昱的眼睛，过一会听见回昱呼吸平稳了，起身上朝去了。
　　下朝回来带了宫里的御医来，到中午时回昱已经好一些了，在书房披着衣服读那本《凡间游记》，里头是关于佛祖在凡间游历时点化的各路妖神，其中写到的‘梨妖’和太爷所说的‘葵娘’尤为相似，尤其是书中附上的画和画册里的一些画也是十分相近。
　　回昱想着一会等子昭回来好好同他说一说，正想着子昭就推门进来，走的急了门一开带进来些风，回昱冲了风不太舒服咳了两声，随后看见一脸不快的子昭，心想：谁这么不长眼，又惹这位祖宗不高兴了。
　　子昭把回昱身上披着的衣服扣好，又将自己的氅衣给他披上，半抱半推的把人带到房里，看见房中候着的太医时，回昱才明白过来，原来‘不长眼’的人是自己。
　　太医看过后开了两贴药，就是吃了酒又受了点凉，搁以前压根用不着看大夫，睡一觉就好了，这六年回昱的身子被折磨的大不如前了，一点小痛小病都能显出来，子昭听了太医的话才放下心来，一路送太医出去的路上，子昭多问了几句，太医也没隐瞒什么，就说有些病落了根儿，只能慢慢将养。
　　子昭回去后看见回昱乖乖躺在床上，突然想起那块玉石，从回雁京后开始白玉好像没那么冰凉凉的了，贴身放着东西稍有变化子昭都能察觉出来，就像如今的回昱是躺在床上的，而不是起身说自己没事。
　　子昭还是有些生气，回昱的身体是他回来以后一直压在心上的重担，也是他无从疏解的怨恨，这些帐压在任何一个人头上，都不是子昭能轻易去用还于彼身的方式去解决的，那些把痛苦施于回昱的人，连回昱自己都没办完完全全的去憎恨。
　　回昱觉得自己躺着好像也没什么用，索性坐起来道：“其实也没什么事……”
　　子昭本来因为心疼已经没多大气性了，这会回昱的一句话又让他气不打一处来，只是他还没发作，回昱扯了一下子昭的袖子道：“我有事跟你说。”
　　“说。”
　　“我早上把那本画册看明白了，应当是画的一些故事里的人物和地方，虽说不是地图，但是有几处我见过，估计能摸索着多找见几处，过几天你去告假一两天怕是不行，我们之前说好的，先不告诉皇上太多，今日我要去找一趟徐潇相，有事要同他讲，事后，我要回沈家庄跟太爷汇报些事。”
　　子昭沉默的听完后笑了下道：“你要见的人，要么我叫他门上这来，要么你就谁也别见，哪儿也别去，贺回昱，我跟你说认真的，今天你不许出这个门，躺着吧，我让人把饭拿进来吃。”说罢提上两包药去了膳房，等沈子昭出门后阿慢进来小声道：“贺公子对不住了，少爷吩咐让看着您。”
　　回昱抬手又放下，无奈道：“无妨。”
　　药慢火煎着，子昭亲自在旁边看着，又把要送去的饭食一一看过一遍，提前在膳房就把果子都去皮切好，确保鱼刺都剃干净了才让人送过去。
　　过三日就是初十了，回昱需要提前走，错过今日就没时间了，而且这些事又必须自己去做托给别人到底不放心，午饭送来的时候，回昱没见着子昭，心道：平时也就罢了，这时候闹脾气可怎么是好。
　　回昱也没心思吃饭，阿慢在一旁干着急，回昱也没别的办法了，就找阿慢上前道：“我确实有事，你看能不能让我先走，就一会，办完事我马上回来，子昭来了，你把门关上就说我睡了。”
　　阿慢面露难色，这事自己是万万不敢的，回昱见劝不动也不再为难阿慢了，去吃饭了，吃了没两口，就放下筷子不动了，阿慢上前问是不是不合胃口，回昱摇头道：“有些凉了。”
　　确实有些凉了，方才端上了的时候故意晾着没动，这会儿是该凉了。阿慢自然是要叫人去热的，就这转身的一瞬间，回昱拿起手上的画册翻窗出去了，阿声在窗外和回昱四目相对有些不知所措，回昱上前堵住阿声的嘴道：“我必须出去，你找阿慢，他知道怎么应对，别声张。”
　　说完悄声摸到墙边翻出去了。
　　沈子昭本想等药煎好再过去，看见刚送过去的菜没怎么动又拿回来了，眉头拧的更甚，大步就往回昱卧房走去，到了门口见门关着，阿慢忙笑道：“贺公子说想睡一会，让一个时辰后叫他。”话是这么说，回昱走的时候压根儿没说什么时候能回来，阿慢只能求着回昱早些回来，否则，今日的板子是怎么也逃不了的了。
　　沈子昭不信还要往里头走，阿慢拦着道：“少爷，贺公子午膳都没怎么吃，就说不想被人打搅，要自己睡一会，阿声在窗户那边守着呢，您不信去那边问问，不然万一贺公子睡着了，您进去再吵醒了呢。”
　　回昱确实没怎么吃午饭，子昭怕万一他是真的睡了，而且不在这一两步上，阿声倒是守在窗前没错，见沈子昭来了，就点了下头，沈子昭也没多说就问人还在不在，阿声答：“没从我这过。”
　　子昭勉强信了他们的话，又回膳房煎药去了。
　　回昱则是最快的速度将画册给了徐潇相，徐潇相不知道还有画册这回事，回昱也不多说，只说是段大人交给他的，没什么发现，想给徐潇相看看，之后让徐潇相直接还给段大人就好。徐潇相看着手中画册，想起那晚和阿念的对话。
　　沈府有沈太爷留下的亲信，不能亲自回去面见太爷的话，写信回去也是个办法，好在贺叔今日在城中，回昱将信交给贺叔后嘱咐一定要在今日让沈太爷看到，贺叔做事自然是没得说，但是贺叔不免担心回昱身体，毕竟回昱看起来……回昱道：“无事，我要是再不回去，少爷要发作了，贺叔，你给了太爷信后，如果太爷问起我，就说病了就行，其余的一概说不知。”
　　贺叔心道：本来就是一概不知道，还想说送回昱回去，回昱罢罢手说了一句‘来不及了’就走了。贺叔心里暗嗔道：现在的年轻人做什么也不知道悠着点，第二日该多休息的，但还是冲着回昱喊了一句：“你就说不舒服，二少爷准消气。”
　　半个时辰不到回昱就回去了，但是今日外头的雨不小，难免淋湿了些，鞋上也沾了泥，回昱顾不得其他赶忙让阿慢打了水来，鞋直接扔了出去，让人换了一双新的，等子昭再过来的时候，回昱正洗澡呢。
　　这次阿慢不拦了，笑问：“少爷这会贺公子正洗澡呢，您看要不过会儿再来。”
　　子昭这次无论说什么也要进去看看，没想到一进去果然屋内立着一面屏风，回昱的影子隔着屏风透过来，子昭喉咙微微颤动动开口道：“回昱？”
　　回昱听见有人进来还以为是来送衣裳的，就直接从浴桶里出来了，本来也没打算这时候沐浴，只是怕子昭看出来自己出去过，但万没想到子昭这时候能进来，着急道：“你别，你…你别动。”
　　原本的衣裳都让人拿出去了，这时候手上只有一条手怕，隔着屏风回昱头都不敢回，面前浴桶里面的水还荡着波纹，映照着不知所措的回昱，对，回昱马上想到自己还能再回水里去，他伸出的脚还没碰到水，就被人用什么东西裹着抱了下来，子昭顺势探进水里试了试水温道：“水怎么这么凉了，他们都不知道添热水吗？”
　　回昱现在感觉自己从耳尖烧到了后颈，一句话也说不出，恨不得能缩进裹着自己的那件不知什么东西里，子昭就这把回昱抱着放到床上，回昱连忙把被子扯过来盖在身上。
　　子昭把自己的刚脱下的外衣，也就是用来裹住回昱的那件，从被子里，回昱的身下往外抽，一边道：“起来一点，都湿了。”
　　回昱忙把衣服扯出去递给子昭，晚上睡觉是穿着里衣的，现在的回昱是真的□□。回昱把脸一并埋进被子里，又被子昭扯了出来，子昭好像一直在这，又好像出去了一会，回昱脑子里来回都是子昭抱着自己的时候，身上透着些许凉意，鼻腔里是混着土腥气的药味儿。
　　子昭手上拿着一条干的手帕，把回昱往自己身边拉了拉，拉不动，就用被子把人裹起来抱到自己腿上，回昱惊道：“做什么！”
　　“擦头发。”
　　回昱这下真是慌了，磕磕巴巴的试探着问道：“我…我自己来？”
　　“你背上有伤的时候，衣裳都是我帮你换的，昨晚你喝醉了，身上所有的衣裳也都是我给你换的，这会别扭什么。”子昭说话的时候显然还是心里有气，过了一会，子昭才妥协了一般道：“我跟你生气什么时候不都是虚张声势吗，你再怎么也不能拿凉水洗澡，再受了凉怎么办。”
　　回昱知道瞒不住了，挣扎了一下从子昭身上下来，坐到床上看着子昭认真道：“我今日真的是必须要去，明日就是大少爷大婚的日子了，我怕没机会，而且人多也不好说话，后日我们就要动身了，我也是怕你担心，水是温的，你别担心了，我真的没事。”
　　回昱看子昭还是不说话，手从被子里伸出去握着子昭的手说道：“那你再帮我换个衣服？我饿了，中午没吃。”
　　子昭撇了回昱一眼道：“自己换。”
　　说罢出去吩咐膳房送饭送药去了。等安排好了进去看回昱还在床上没动，子昭走过去笑道：“这时候让我来，你的衣服可就穿不上了。”说罢捏捏回昱的脸道：“起来吃饭吧。”
　　回昱倒不是真的想让子昭给他穿，但衣裳不知道在哪，回昱找了一圈也没见着，小声问：“衣裳呢？”
　　子昭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来一身放到床上，回昱刚要穿发现子昭正盯着自己看，回昱不解疑道：“我穿衣服，你？”
　　“就这么穿我看着你，不然一转眼又不见了，我上哪儿找？”
　　……
　　回昱试了几次，还是没办法就这么当着子昭的面一件件穿衣裳，前几次都是晚上，都有原因，现在算什么。
　　回昱将衣裳扔在床上，不穿了。子昭也不管就这么看着他，回昱越发觉得二少爷越长大越难缠了。两人僵持着云雀探进来问道：“少爷都准备好了，现在端进来吗？”
　　回昱想躲，他可不想除了子昭再有任何一个人看自己现在的样子了。
　　子昭也不想，于是拉过屏风立在床前，才让人进来上菜。
　　回昱则是赶忙趁着这个空隙将衣衫都穿好。等人都出去了回昱从屏风后面出来，耳尖上的一点儿红晕还没消去，子昭用手轻轻弹了一下道：“快吃，吃完喂你喝药。”
　　谁要你喂了，回昱这么想着自己也笑了，摆上桌的早就不是被自己退回去的那一桌了，这些是新做的，回昱顿了顿道：“方才怕你生气没说，你喜欢吃的那家点心，我回来的时候帮你带了，回来给阿慢了。”
　　子昭无奈道：“我是怎么说你都不听，我在你面前是一点脾气不能有，什么都要顺着你，你才是这家的主人。”
　　接着又道：“不过你本来就是这家的主人，但是你要多顾着自己的身子，以后要是在这么糟践自己，你受了什么伤我就受一样的，让你也尝尝是什么滋味。”
　　子昭还不知道，回昱会不会也心疼自己，就听见回昱说道：“不会让你受伤。”
　　子昭心道：心上的刀子都是你捅的，还好意思说这话。心里这么想着手上还是将鱼刺挑出来，再把鱼肉夹给回昱，回昱吃下碗中的鱼肉笑道：“你到底是怎么发现的，我吃饭向来不挑，贺叔都不知道我吃什么不吃什么。”
　　子昭心道：你就吹吧，贺叔前不久见面还说你一点羊肉沾不得。
　　回昱见子昭笑了，突然变得话多起来道：“其实我有挺多不吃的东西，但是为了不让太爷麻烦，就有什么吃什么了，而且小时候课业排的紧，吃过饭不久可能要去练武，也不敢吃太多，师傅太凶了，手下不留情，有时候对打，吃太多的话能全吐了。”
　　子昭也想起小时候自己很多时候想见回昱一面都难，有时候十天半个月都没个人影。回昱接着道：“你今天怎么这么安静，也该消气了。”
　　“没生气，吃你的饭。”说着又把一块去了骨头的排骨夹进回昱碗中。
　　回昱本来也不太爱说，遇上投机的能多聊几句，今天说的话够多了，见子昭真的没生气了，就随他去了。
　　中午吃的晚，晚上两人在桌前简单吃着点心，回昱见子昭还是心不在焉的样子问道：“有什么事吗？”
　　子昭回神儿，笑了一下道：“没什么。”说着把一块酥盒喂到回昱嘴边。回昱用手接住咬了一口问“和子重有关？”
　　子昭搬着凳子挪过去挨着回昱坐下，而后把回昱环在怀中，头靠在回昱的肩上轻声道：“是啊，这你都看出来了，可怎么办呢。”
　　“要是我的话，会去找他把我的想法说清楚，之后的事交给他定夺。”回昱说着嘴里还吃着子昭喂的酥盒，子昭看回昱吃的认真，问：“好吃吗？”
　　回昱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又去拿了一块儿往子昭嘴边送，子昭咬住后收紧手臂，没等回昱反应就凑到回昱嘴巴前，嘴里还咬着的酥盒抵在回昱嘴唇上，回昱无处可退只好就着咬了一小口，子昭不依接着往上凑，直到回昱吃了大半个，还是不松口往前凑，回昱轻轻碰了一下子昭的嘴唇，子昭才松开把剩下的小半个酥盒都喂进回昱口中，之后用嘴唇在回昱唇上轻点了下，分开一点道：“陪我回去一趟。”
　　回昱咬着酥盒点头，子昭笑看怀里的人，忍不住又去亲了亲回昱的嘴角。过了一会见回昱嘴角沾上了酥皮，凑过去，一粒粒的舔着吃掉了，还不忘说一句：“这样才好吃。”
　　两人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出发去了沈府，此时的沈府已经是张灯结彩，明日就是办喜事的日子，皇上不光指了婚，到时候还会亲自来观礼，这是莫大的荣幸，沈家上下已经布置的妥妥贴贴，这一切都算是徐芷柔的功劳，沈太爷今日晚膳后也到了沈府，沈子昭原本说好，大婚当日一早来的，如今也不想惊动别人，和回昱两人从后门进去。
　　这会雨已经停了，地面看着斑驳一片，府上的人虽说多，但戒备也严，沈子重不用再安排什么了，给二夫人请过安后，不想回去听露儿姨娘的唠叨，独自一人在府中转悠，府上后院有一处存放旧兵刃的地方已经荒废了，平日没人去，正是个躲清静的好地方。
　　这个地方许多沈府的人都不太知道，平日里不让人进去，里头也没什么之前的东西。沈子昭从小对这种地方一点兴趣都没有，偏院没人还脏乱，但是回昱却常去。沈太爷每次到沈府都只顾着沈子昭一个人，其他人就算不露面也全然不在乎，回昱疲于应付沈家众人，常到这里躲清静，差不多算着时辰回去就好。沈子重则是每次只要露儿姨娘吵嚷就到这躲着，虽说如今沈府后头也整修出了给沈子重的院子，但是子重还是习惯到这里来。
　　进门已经遇到两拨下人了，再这么下去，别说大夫人了，沈太爷也该知道他们来了，来了就没有再走的道理，沈子昭正着急怎么找人呢，回昱拉着他往暗处避了避道：“我大概知道会在哪，先去那个地方看看。”
　　子昭没多问跟着去了，到跟前发现门上落了的锁都锈了，刚想说怎么可能在这，就见回昱到一旁摸了摸墙皮，子昭问：“干嘛呢？”
　　“这块墙皮是刚蹭掉的，他估计在里面呢，你进去吧。”
　　“这怎么进？”这院墙比别处高一点，回昱翻墙惯了，但是子昭几乎没翻过墙，就算在北疆他也没翻过墙。子昭只得找来几块砖垫着，自己站上去伸手道：“我撑着你上，这只能这么进。”
　　子昭无奈翻进去看到子重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跑这么个地方来干嘛，连个门都没有。”说完才发觉自己现在说这些话有些不合时宜了。
　　子重没计较这些，子昭从墙上跳下来的时候他也挺意外的，毕竟子昭从小就是贪玩儿，就算要进到这里来，下人也会着急忙慌的想办法给他开锁而不是助他翻墙。子重笑了笑问：“是回昱告诉你的吧。”
　　“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你不可能知道沈府还有这样的地方，就算知道了，也不会进来。”
　　子昭被堵的一时无话，好一会儿才道：“我知道不公平，从小就这样，我想道歉，可是这些事也不是我能左右的，我今天来就是想说，我心里一直把你当大哥，以前是，现在是，今后也会一直是，但是我不能强逼着你也一直当我大哥，爷爷做的许多事确实很过分，到今天这种局面，我是不乐见的。”
　　“就算爷爷当初公平的问我们，你也不会娶她。”
　　沈子昭反驳不了，因为确实不会。沈子重接着道：“你和皇上自小就相识，皇上应该多少知道你和回昱的事，所以这桩婚事从一开始就是落在我头上的，子昭，我不是非要怪谁，我就是自己过不去这道坎儿，不论是爷爷，皇上还是母亲都更看重你，但是他们都不能左右你，我力争人前求一个得偿所愿，但是所有人都把我当棋子，皇上是，爷爷是，爹只是看不得我落在你之后，就好像如今娶音儿的是我，我就赢了你一样，其实他打心眼里还是觉得我不如你才要靠这些东西证明我吧。”
　　“你知道更可笑的是什么吗？就在皇上指婚的第二日，音儿差人来找我，问我能不能把这桩婚事让给你，她说她想嫁的人是你。”
　　沈子昭在六年前走的时候就清楚白尹音和上官的心思，如今说什么都无济于事，沈子昭想道歉。如果道歉能让沈子重好一点的话，子昭愿意……
　　“可是你做错什么了？你也不过是被偏爱，被信任，被喜欢的那个人，我以为自己可以一直都不在乎，但是我高估自己了，爷爷毫不犹豫把同白家的婚姻安在我身上的时候，皇上特批给你沈家别院的时候，任命你为御史台中丞的时候，爹说我什么都比不上你的时候，我嫉妒了，你还记得我娘为了让大家重视我，去造谣你的身世吗，有时候我真希望那是真的。”子重顿了顿接着说道：“但是子昭，这些都和你没有关系，因为所有的事都不是你做的，你从来没对我有过半分不敬，你从来都拿我当大哥，所以，你不用来道歉，你能来说这么一番话，我…我更加难过了，因为这让我觉得，在大度这方面我都比不上你，所以日后，咱们还是不要走得太近，因为我只要看到你就总能想起这些事，总是忍不住想怪你。”
　　子重说完这些话，子昭就明白自己说什么也于事无补，除非……
　　子重示意子昭可以走了，子昭也打算走，但是方才是回昱半抱着托子昭进来的，子重似乎也明白过来问道：“你不知道怎么出去？”话音刚落，听见有一块瓦落地碎了的声音，有人顺着墙沿走过来向下伸手道：“我拉你上来。”
　　子昭回头抓住回昱的手攀上院墙，回昱先跳下去后，撑开手看着子昭道：“下来，我接着你。”
　　子昭跳下去扑了回昱满怀还抱住人不松手，好一会才道：“走，我们回去。”
　　子重盯着墙根儿早就没了人影的地方心道：回昱挨了六年的鞭子，还是愿意守着子昭，护着子昭，原本他以为这是他们心照不宣的老地方，是秘密，但是他依旧会随口就告诉子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