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下月》鲨阿鲨

6、第六章

　　“属下也未想到柳燕平竟会出那么一招，大人，昨夜一切可还顺利？”

　　早就站在江府门前翘首以望的崔园，一见江伯韫的马车回来，立刻前迎。

　　江伯韫面无表情地看着门前一帮六扇门的人。不曾想柳燕平已经这样心急，迫不及待的想要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他们说是奉柳燕平之命前来保护大人。”

　　崔园一旁低语着，江伯韫走上前，为首的那个头目道：“参见江大人，小的是六扇门副统领董昭，奉柳大人之命前来保护江府。”

　　“有劳费心，以后本官再出任何事就都是你的责任。”江伯韫看都不看董昭径直走进府中。

　　穿过好几道门，江伯韫才走进内院，崔园紧随其后，这时才完整回报道：“属下今早一起六扇门的人就已经来了，明面上是说保护江府，其实早把江府外面围个密不透风，怕是现在什么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江伯韫道：“他们可有安排人手进府？”

　　“这个董昭向我提了，但我说一切都要等大人回来才能定夺。”

　　江伯韫颔首，“好，既然他这么心急，那就随他罢，我也想看看他到底想怎么处置我。”

　　崔园问道：“事情可都在大人计划当中？”

　　“当然没有，”江伯韫看了一眼崔园，“许幻又出现了，在柳府。”

　　“柳府？她敢出现在柳燕平眼皮底下？”崔园诧异，“她哪来这么大的能耐？”

　　“这还用想吗？仅凭她一人当然做不到。相府，皇宫，柳府，这三者之间有什么联系，是真当我看不出来吗？”

　　崔园疑惑地看着江伯韫，他还真没有发现什么联系……

　　可江伯韫只是点到为止，他有些疲惫道：“你派人好好盯着六扇门那帮人，一有什么动静就告诉我。没什么事我先回房了。”

　　说罢江伯韫离开。崔园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属下遵命，大人……”

　　江伯韫停住脚步没有回头，“有话就好好说。”

　　崔园吞了口唾沫，走上前道：“太后那边来信了……”

　　“太后？你不是每周都按时去向她汇报吗？”江伯韫心里一提。

　　“是这样的……属下前日去时，太后说，想要大人亲自进宫一趟。”

　　“大人这几天也是忙得焦头烂额，属下一直没有找到合适机会。眼看这时间要到了……”

　　江伯韫回身冷冷看他一眼，“下次再有这种事，直接告诉我，不准擅作主张。”

　　“属下知错，绝无下次。”崔园垂头闷声道。

　　在这个节骨眼上宣他入宫，是逼他走上绝路啊。

　　京城芙蓉居雅间。

　　许幻面无表情地跟着一个人走进一间包厢，隔着珠帘，许幻行礼道：“民女参见大人。”

　　“这次你又失败了，我真要怀疑你们昌德会到底养着一群什么废物。”

　　帘内的人毫不客气责骂道。

　　“万事不可急于求成。这几次下来，我已经有了十足的把握。”许幻垂眸沉声道。

　　“那你倒说说，你有了什么把握。”

　　“我想大人没必要知道这般清楚，”许幻语气清冷，“我答应的事一定会办到，也希望大人不要食言。”

　　“我可等不了那么久了。”

　　帘内的人漫声道：“今日江伯韫去了皇宫，你觉得，他是去见圣上，还是太后？”

　　许幻垂头不语。

　　“反正见哪个都一样。这样的人，我还能继续留着么？”

　　许幻道：“江伯韫必死无疑，大人不必担心。”

　　“可是我看你好像动了恻隐之心。”

　　里面的人声音突然转寒，“可别忘了你姐姐的仇，许朝云不能白死！”

　　“但当初杀我姐姐的是六扇门的人。”

　　许幻回道。

　　“那也是江伯韫一手造成的。”那人忽然又笑了，“是江伯韫先欺骗许朝云，再利用许朝云，最后害死许朝云。所有的一切，都错在江伯韫。”

　　许幻暗暗攥紧了拳头，没有接话。

　　当初……昌德会险些被六扇门赶尽杀绝，是这个人阻止了这一切。为了昌德会，她咬牙答应了这个人的条件。她现在做的一切，都不过是为了昌德会。

　　哪顾得上什么自己的私情，她从来都是为了昌德会而活。

　　那个人说道，“许幻，我的耐心有限，你最好赶快办事。否则我若改了主意，也说不定。”

　　许幻闻言抬起头，一旁立着的大汉立刻死死盯住她。这是一个身手冠绝天下的武功好手，许幻若是和他硬拼，绝对讨不到好处。

　　许幻强压下自己心中的怒火，她努力克制情绪直到从嘴里淡淡吐出一个字——

　　“好。”

　　从凤鸾殿出来，一股凉风吹得江伯韫头脑一阵清醒。

　　方才殿里太过温暖，温热的气息直吹的江伯韫心烦意乱。

　　“江伯韫，哀家果然没有看错你，这一回，你可是为圣上立了大功。”

　　太后的话还在耳边回响，江伯韫只觉得有万斤巨石压在自己身上。

　　身后忽然传来几声嬉笑，江伯韫回过头，没看见人脸却见一个身影远远跑开。

　　他正疑惑，几个宫人跑了过来，“参见大人，瑜玲公主方才向这边跑来了，不知大人可否见到公主殿下？”

　　“往那个方向去了。”江伯韫遥遥一指，脑海里不自觉浮现一副画面。

　　记得有一次，他独自去许府看望岳父，出门时听见有动静，他回头只见到一个身影急匆匆跑开，除了看出是女子的身形其他什么都没看清。

　　现在想来，他突然意识到，那个人会不会是许幻？

　　回府后，崔园一直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哪点做得不妥。

　　江伯韫没心思理他，只道：“太后的命令你就好好执行，不必为我着想。”

　　崔园想不通，他从到江伯韫身边，也算风风雨雨跟了好几年。他自认做得尽心尽力，可那种主仆之间的心意相通他从未有过。

　　他是江伯韫身边唯一的得力助手，很多事因他在都会方便不少。可是江伯韫有时宁愿亲力亲为也不愿把一些决定告诉他。

　　他从来都是真心为这个主子效命的，不为其他。难道就因为是太后派他来辅佐，所以江伯韫一直都对他有所提防吗？

　　江伯韫很少笑。以前许朝云在时，他还能看见一两次；现在，他觉得江伯韫每天都是冷气逼人的样子。

　　崔园出神地不着边际地想着，江伯韫又开口道，“那件事还在好好办么？”

　　“大人是说哪件？”崔园一时没反应过来，眼看江伯韫面色又是一阴，崔园立刻回答道：“有，有，他们每天都很认真地打扫夫人的墓园。”

　　“这件事千万不能让六扇门发现了去，你最近与他们减少些来往，省的六扇门起疑。”

　　崔园应是，又道，“大人，今天他们来报，说见到许幻去墓园。”

　　“有被发现吗？”江伯韫一提神。

　　“没有，他们隐藏的很好。许幻在夫人墓前待了一会，说了什么就离开了。他们离得远，听不清说的内容。”

　　江伯韫点点头，“不用管她，好好照理就是。”

　　“等到这些事都结束了，我就……”

　　江伯韫没有继续说下去，他扭过头望着外面青灰色的天空，像是即将要下一场雨。心中蔓布的苦涩他已经习惯，日复一日的容忍催着他快些了结。

　　园子里的花在慢慢凋落，地上也有了落叶。这个清秋，没有人知道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