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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初见青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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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府是在薛涛封侯后扩建的,薛府失火后,皇上半是弥补,半是赏赐的把整条街都赐给了他,还指了专门替皇家修建别院的几个画师替薛府设计重建。也因此,薛府的景致在京城也是数一数二的。
如今,薛府中的正牌主子,连薛侯在内,统共就只有九个,除了六公子还跟在柳夫人身边住着,老夫人住在福寿院,柳夫人住在琼玉院,其余各位公子和小姐也都占了一处院落。
一处院落就是一处景致,或环绕于碧绿澄澈的湖,或掩映着蜿蜒流过的活水……,青木院所在之处是一片小小的山林之后,幽远静谧,景致极佳。
然而景致好,路不一定好走,尤其是宋嬷嬷为了抄近路走了一条小道的时候。她累了一天,心情又大起大落,一不留神就崴了脚,坐在地上哎呦了半天也没起得来。
换了平日,她可能就直接指条路让福儿自己去了,可一想到今天发生的事情她却不敢了,老夫人当时明显是动了气的,后来虽说消了气,也没有追究她,她却不能再莽撞了。她也不敢让福儿回去找人,万一这个傻丫头真有那么傻,迷了路,她现在不敢冒险。好在运气还算不错,没多久,一个穿着深棕色褂子的婆子从旁边走过,看服饰是个粗使婆子。她忙招了招手,那婆子见了宋嬷嬷的服饰,知道是内院管事,满脸堆笑的凑了过来。
宋嬷嬷便命她去福寿院传个信,那婆子爽快的答应了,谁知去了很久也不见回来。偏偏这条小道上再没有一个人经过。眼看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宋嬷嬷也着急起来。情知不能再拖延,拉过了福儿仔细叮嘱:“好姑娘,我这老胳膊老腿儿的,也不能耽搁了你。你听说我,顺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就到了湖边了,再沿着湖一直走到湖对面的亭子,就能望见好大一片桂花林,那桂花林后头就是青木院了。你去了就说是老夫人给四公子新配的大丫头,带你去的嬷嬷不小心崴了脚,你问清楚了路就自己过去了。记住了吗?”
说完了,宋嬷嬷还不放心让她复述了一遍,福儿学东西的时候其实很快,听了两遍就顺顺当当的说了一遍。宋嬷嬷满意的点了点头,暗忖着,这丫头也没讲的那么傻气呀,莫不是被春和堂那老货给骗了!不过事到如今也不必想太多,先把眼前应付过了再说。
初秋,白日里还残留着夏日的温度,到黄昏时便清凉下来。福儿正沿着湖边往对岸走,湖边一阵凉风吹过,顿觉清凉无比。湖水清澈见底,荷香阵阵。她不敢停下来看风景,低着头径自往前走着。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忽然听到了水流的声音,原来湖水到了此处有了一个小小的泄口,水流便沿着湖边的石块倾泻而出,福儿又热又渴的折腾了半日,看到这水流清亮无比,忍不住就走了过去,半蹲着洗了把脸,又连捧了几口水喝了。忽的,草丛里扑棱棱窜出来一个什么向她飞扑过来,吓得她差点摔倒在地,嘎嘎嘎嘎,那东西似乎也被吓了一跳,大叫着飞走了,原来是只野鸭。
她缓了缓神站起身来,只是,青木院怎么走来着?似乎是沿着湖边。她不辨方向的回到了湖边,湖中大片大片的荷叶团团招展着,是了,这个场景似曾相识,她应该是沿着湖的这头在向前走的。福儿沿着湖边继续向前走去,浑然不知自己已经换了个方向。
走着走着,忽然听到了一阵喧闹声,福儿往声音传来之处看去,竟是一片树林,她心中一喜,连忙加快了脚步。
初秋,太阳落得不早不晚,此刻已近黄昏,天色有些昏暗,树林间悬着彩灯,极其热闹。林间有酒宴,锦衣华服的少年,彩蝶般穿梭的俏婢,还有一个盛装华服的少女,矜持的远离喧嚣的酒宴,单设一几,笑吟吟的看着。
酒肉食物的香气飘散在空气中,福儿忽然就有些走不动了。上午宋嬷嬷到春和堂挑人的时候,只她一个是临时加上去的,众人去吃饭时,她又被管事的叫去叮嘱了几句,吃的自然就比旁人少些。下午又折腾了这半日,之前不觉得,待闻到了香味,一下子就饿了起来。
突然闻得一阵叫好声,但见一箭飞出,穿过靶心后余力仍然未尽,直直的向她射来,福儿惊叫出声,跌倒在地。
“什么声音,会叫的野兔?”一个纨绔斜着醉眼,搭弓便要朝发出惊叫的方向射去。
“什么会叫的野兔,你家后院才有会叫的野兔!”二公子一把将那弓箭打落,向声音的方向望来。
只见一个小丫头正眼神惊恐的望向自己,脸上还蹭了点泥污,二公子只觉得心颤了颤。
烧火丫头自然没有什么好衣服穿,何况跌了一跤,洗了不知多少遍的衣服就被蹭破了,看起来十分狼狈。
“哎呦,青梧公子,你府上还有这么寒碜的小丫头啊!咦?好臭好臭!”那个先前想要搭弓补箭的纨绔率先走到了福儿身边,一脸玩味的看着跌倒在地的福儿。
福儿先前在厨房烧火,身上已不知出了多少汗,虽然草草洗过了,可走了一下午,再干净的人也要臭了。福儿闻言,胆怯的往边上缩了缩。这一缩,就把手臂上的伤口露了出来,原来那一箭去式未尽,到底还是在她身上划出了一道口子。她肌肤白嫩,这道伤口看起来格外的触目。
二公子心中有些歉疚,刚才那一箭是他射出的。他回身使了个眼色,一个穿着水绿色纱衣的丫头就走了过来,拉着福儿下去清洗包扎了。
这丫头生的肌肤丰润,眉心一点朱砂痣,难得的是待人温柔和善,即便是福儿这样浑身脏臭的小丫头,她也一点儿都不嫌弃。她拉着福儿到了旁边的一处院落,命小丫头们赶紧送药酒和包扎的布条过来。她一边安抚着福儿,一边和福儿说着话:“你是哪个院里的丫头?今儿公子这里与人饮宴,为了避免误伤,先前我也让人去各处知会过了,你院里的姐姐没告诉你吗?”
她含着笑轻言慢语的问着,虽然是在问话,却一点儿都不让人觉得不舒服,语气中满是关怀怜惜。福儿便把来由告诉了她。
那丫头听了不由失笑:“这么说,你是要去青木院的,结果却来了我们这里。”说话间,药酒早已送来,那丫头替她清洗了,又细细的上了药酒。回头看她那一身衣服也不能穿了,又回身去了室内,不一会儿取出一身衣服来。
口中笑道:“这是我前些年的旧衣,原也是留着给新来的小丫头穿的,我看你身量差不太多,就取了这身来,你别嫌弃。”画眉此时已高出福儿一头,那件旧衣恰如她所言,与福儿身量相差不大,穿上后很是合身。
福儿感激的换上了衣服,又吃了几块茶点,人就精神了很多。手臂上敷了上好的金创药,也不怎么疼了。这丫头又命人端了热水来让她略微梳洗。福儿洗净了脸,将凌乱的发丝梳理整齐,这丫头看着她,眼底浮现出惊艳之色。随即笑盈盈的挽着手道:“走,咱们见公子去。”
树林中,二公子因误射了人,心中有些不愉,那边一群狐朋狗友还在起哄。薛侯是武将出身,二公子又是领的大内侍卫的虚职,因此往来的也都是些武将子弟。他们之中有些早已通晓人事,见二公子有些闷闷不乐便开始起哄,笑他寻兰走了就跟丢了魂似的。他们在薛府已经从中午闹到现在了,期间又饮了好些酒,有几个趁着醉意都已经拉着自己带来的俏婢到边上胡闹过了。寻兰肌肤丰润,眉心一点朱砂痣尤其惹人注目,此刻见二公子闷闷的,又都闹腾了起来。
忽然,一个纨绔眼神有些发直的盯着一处,紧接着,众人也都看了过去。只见昏暗的树林间,彩灯辉映下,一大一小两个身着浅绿色纱衣的美人冉冉而至。大的那个肌肤丰润,眉心一点朱砂,温柔可亲,正是寻兰;小的那个,肌肤如雪,明眸清润中还带着几分稚气。要知道寻兰已经是难得的美人了,小的这个站在她身边一点儿都不逊色。而纨绔们都知晓,小的这个还没有长成,待长大了,恐怕还要出色。
“吧嗒!”一个纨绔手中的杯子落在了地上,还有一个纨绔一个箭步走到二公子身边,“这个丫头是谁?怎么从未见过。”
二公子的眼睛眯了起来,旋即闪过明悟。他的眼继承了薛侯的狭长,只是到了眼尾处略微有些上挑,眸光锐利时极有威势,柔和时,竟带上了几分狐狸般的慵懒。
没想到刚才那个狼狈的小丫头洗干净了竟有这般姿容。唔,比之刚才惊慌的目光,显然现在清润微湿的眸光,更适合出现在她的面上。他慵懒的眼神扫过寻兰,看自己的贴身大丫头又想弄些什么把戏。
“公子……”寻兰带着身边的小丫头来到他身前盈盈施礼。她故意不挑明福儿的身份,想看看自家公子能不能认出来,却听到她身边的小丫头嘶了一声,原来福儿跟着寻兰施礼时不慎牵动了手臂上的伤口,惹不住就捂上了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