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即逝》九尾。

1、烟花即逝

　　天空中再也没有眼泪，只因我己飞过。曾经，你我共同拥有这片天空。于是,我不再苍白。

　　---摘自黎落的日记
　　初次遇见苏轩是在新生入校那天,黎落独自拎着大大的行李箱去学校报到.刚走到校门口便被学校的高大建筑给吓得怔住了,学校的招牌金闪闪地发生刺眼的光茫,并耀武扬威地站在高楼之上高傲地望着校园内进进出出的学生,“宏伟”一词儿便立马蹦进黎落的脑壳里.“喂,眼珠儿掉地上了.”“啊～哪儿呢?”黎落忙低头寻找,两秒钟后才意识到自己的窘态,便不好意思地干巴巴地笑了几声,抬起头,目光便撞上了一张努力掩饰笑容的脸,五官扭曲,脸红的则是一踏糊涂.“呃,我叫苏轩.”那张脸终于恢复常态,脸上的颜色也缓了过来,秀出原本的帅气脸庞.“哦,我…我叫黎落.”刚才出了丑以至于现在紧张地连说话也变得吞吞吐吐的了.“我是接待你们新生的学长,走吧,我带你去办入学手续.”苏轩说完便拎起黎落的箱子迈着大步毫不含糊的走进校园.黎落紧跟在他后面.办完入学手续后又跟着苏轩找班级和宿舍.这所学校对于路痴的黎落来说跟迷宫似的,转着转着就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将所有的事情办完已经是傍晚曰落西山了.晚上,黎落困得一沾床就睡着了,当宿舍里的其他姐妹们都在为离开父母伤心难过,辗转难以入睡,甚至有的床铺还发出嘤嘤的压抑的哭泣声时,黎落在梦中已和周公下了好几盘棋了.
　　黎落来到这个学校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所有来到新环境所产生的新鲜感和不适应都已荡然无存了,学校封闭式的管理让黎落感到无聊,心里发闷.黄昏,由于不喜欢宿舍姐妹们在一起打扑克时的争争吵吵,黎落就一个人来到学校小树林里休息.其实在每个阳光迷离的傍晚,黎落都会坐在树林里的石椅上望着天空发呆,想爸爸,想妈妈,想沈哲浩以及那些消逝在旧时光里的故事.当眼前的那只手晃到第N下钓时侯,黎落才回过神来.目光掠过眼前的高个少年时略略停住.“黎落,在想什么呢那么出神?该不会是在想我吧,呵呵.”苏轩大大咧咧地坐到黎落旁边.这么露骨的话使得黎落脸上生出一片绯红.“我想家,想爸爸了.”苏轩接过她的话顺口便问道：“不想妈妈吗?”黎落脸上的表情顿时黯然,眼里的忧伤像雾般弥散开来.苏轩的笑容也僵在了脸上：“黎落,对不起,那个…我,不是故意的,我…”“没关系,噢,对了,为了报到那天你的帮助我再次感谢你.”为了不使气氛变得尴尬,黎落快速地岔开了话题.通过聊天黎落了解到苏轩是个乐观开朗的男生,他幽默诙谐的话语总能轻易地把她逗得捧腹大笑,惹得林子里的其他同学的目光都向他们聚集,黎落不禁在心里嘀咕着:我的凝聚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强了呢?黎落很晚才回到宿舍,然而却久久不能入睡,脑海中不断重播着白天发生的故事的默片,突然地想起一个人→沈哲浩.六岁那年,也是这样的傍晚,黎落坐在石阶上嚎啕大哭,然后沈哲浩就出现了,“妞妞,不哭了,喏…哥哥给你糖吃.”沈哲浩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颗糖果,剥开彩色包装纸,把糖塞进黎落的嘴里.黎落眯着哭肿的眼望着沈哲浩,猛然,用她那脏兮兮的胖手往他的嘴角旁抹了几下,然后扮了个鬼脸,“喵,你是花猫.”说完便蹦跳着跑回了家,留下花了脸的一头雾水的沈哲浩在原地.想起童年的趣事,黎落不禁吃吃地笑了起来,满睑陶醉地抱着布偶进入了梦乡:哲浩哥哥,你在那边还好吗?我在这里很好,只是很想你.沈哲浩,住在黎落家隔壁,儿时的玩伴,毛遂自荐担当黎落的保镖.然而两年前的一场事故却将这一切都改变.那天下午,沈哲浩和黎落像往常一样放学后一起回家,就在快到家的那个路口处,就在红绿灯转换的瞬间,一辆疾驰的抢了红灯的车子将沈哲浩像抛物线一样撞出了黎落的世界.之后黎落便陷入深深的自责的漩涡中,无法自拔.她认为如果不是自己太调皮不跟沈哲浩打闹,那么他也不会看不到那辆发了疯的汽车,他也就不会躲不过去.从此黎落便没有了昔曰的活泼.眼睛里的忧伤像冬季的大雾般经久不散.
　　时间像是掌心里的沙子,总是在不经意间从缝隙中悄然流逝.寒假很快便来临了,黎落与苏轩热络的足以很坦然地接受对方开玩笑的打击,并予以回击.用苏轩的话来讲在打击中成长,越挫越勇.“丫头,祝你在假期中如愿登上猪老大的宝座.到时候别忘了提拔我啊.”苏轩还是一如往曰的语气风格.“oK,no problem.我提拔你为丐帮帮主,每天身披麻袋,头顶白菜,在我面前表演.”苏轩与黎落在校门口道别后各自朝家的方向走去.“爸,我回来了.”黎落刚进家门便迫不及待地喊着,把书包往沙发上一扔便跑进厨房.一个不惑之年的成熟男子脸上岁月的痕迹依旧遮挡不了的英俊,他边拿着铲子炒菜边回头跟跑进来的黎落说话:“落落回来了,快,洗手吃饭了.”看着黎明把岁月诠释地淋漓尽致的略显苍桑的容颜和鬓角的斑白,黎落心中一阵涌动地难过.“哗啦啦.”黎落拧开水龙头往脸上泼了几捧水,抬头看着镜中的自己,清秀的不施粉黛的脸庞,细长的眉毛,弯月似的眼眸黑白分明,就像那夜幕上挂了一颗璀璨的明珠,那么耀眼,那么美丽.寂静无声中有着别人看不到的激流暗涌.高挺小巧的鼻子下是一张不点而朱的精致嘴唇,和妈妈年轻时的照片一模一样呢.“落落,开饭了.”“哦,来了.”黎落关住水龙头,拿毛巾擦掉脸上的水珠,走出了洗手间.晚饭吃到一半时,黎明所工作的警局打来了电话,黎明丢下饭碗边穿衣服边叮嘱黎落:“落落,爸有事要出去,自己在家吃饭.”“嗯,知道了.”黎落含着笑把黎明送出家门,直到听不到黎明下楼的脚步声才转身回到屋子里,黎落关上门,脸上的哀伤代替了刚才的笑容,盯着餐桌上放着的黎明的饭碗幽幽地说道:“妈妈是不是就是因为忍受不了这样的生活才离开的呢?”看着饭桌上丰盛的菜肴,顿时没有了胃口.把碗盘收拾干净后回到卧室,一跟头使自己的身体陷入床的怀抱中.
　　除夕夜.黎落正在网上冲浪时手机铃响了:“北极雪/下在那头寂寞不寂寞/谁的想念/是他的等候/你若问我/快不快乐寂寞不寂寞/牵你手牵我手/感觉我的脉搏…”“喂,丫头,快点出来,我在广场上等你.”黎落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电话便被挂断了.黎落关上电脑,走出卧室,对正在看新闻的黎明说:“爸,我出去一下,很快回来.”“嗯,路上小心点.”黎明回过头应了一声又扭回继续关注新闻.黎落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又止住了,她走了出去,轻轻地关上了门.
　　广场上灯火辉煌,霓虹闪烁,人流如海潮般涌动.黎落正四处张望寻找着苏轩的身影,苏轩就已蹿到了她面前,“丫头,走,我带你去放烟花.”苏轩拉着黎落的手一路跑着来到不远处的郊区.一路的奔跑让不擅长运动的黎落感觉心脏有点缺氧,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向四周放眼望去看到的是光秃秃的树木及几栋简陋的矮房,微弱的昏黄的灯光从玻璃窗透了出来.路上行人纷纷,想必和他们一样都是来放烟花的吧.“啪,啪…”烟花在夜空中爆裂绽放成各种各样的花环.黎落仰起脸望着忽明忽暗的夜空,眼神开始变得恍惚,过了很久才幽幽地开口道:“烟花虽然美丽,但却太过短暂,只能灿烂在消失的那一瞬间.很小的时候,爸爸妈妈经常会带着我来这里放烟火,那时我最大的梦想就是一家人能够永远在一起,不分离.可是梦想终究只能是梦想,实现的可能性是那么地渺小.六岁那年秋天,爸爸和妈妈离了婚,爸爸是个警察,他把他的大部分时间和精力都倾注于他的事业上,妈妈忍受不了这样的冷漠于是结束了这场婚姻.妈妈离开后就再也没了联系…”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划落下来.终于泣不成声.苏轩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发丝,语气从未有过的温柔:“丫头这些年一直都不开心,对吗?丫头是很想念妈妈的吧?”黎落把埋在胸前的头抬了起来,之后又重重地垂下.“丫头,你让我感到心疼,今后由我来陪伴你,照顾你,好吗?”黎落抬起因突如其来的表白而羞涩的微微泛红的脸庞,目光对上苏轩乌黑的眸子中发出的灿烂光芒,心里的阻止外人侵入的城墙倾刻间以摧枯拉朽之势开始土崩瓦解了.
　　故事好像才刚要开始,然而事情却朝着另外一个方向发展了.黎落原以为这是过往孤寂忧伤生活的结束,新的美好生活的开始,却不想又坠入了另一个忧伤的漩涡中.现实改变的太快,二十四小时前还在幻想着两个人美好的未来,二十四小时后,一切与苏轩有关的消息好像瞬间消失了,没有一点痕迹.电话始终打不通,苏轩,苏轩,不知道该去哪里寻找,只好奔走在他们曾一起去过的所有场所.公园、广场、游乐园…所有的地方都一一找遍,但还是一无所获,失望过后还是失望.
　　黎明因工作业绩突出被调往省厅工作,黎明要带着黎落一起离开去省会城市.黎落苦苦恳求黎明给她一天的时间跟同学们告个别.在黎明怀疑的眼神里她获得了对苏轩的最后一丝希望.一天的时间在期冀与灰心的不断交错中恍然度过.夜幕悄然降临,华灯初上,黎落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来到曾与苏轩一起放过烟花的郊区,凝望着繁星点点的夜空,眼泪吧嗒吧嗒直往下掉:苏轩,别再玩失踪的游戏了,行吗?丫头找不到你了,丫头很想你,很想很想.你不是允诺不再让丫头孤单了吗,可为什么你却不见了踪影?“啪啪”又有人在放烟花了呢.那些烟花飘落的星屑落下来的时候在天空中划出一道道怅然的伤口,烟花绽放过后夜空又黯然沉寂,如爱情,灿烂过后就是湮寂.
　　黎落是带着一颗破碎的心离开这座城市的.在新的环境里她恢复了最初的沉默与苍白.把自己完全封闭起来.高考填志愿时她不顾黎明的反对毅然报考了南方城市的学校.黎落变得那样的决绝,只因苏轩曾说过他喜欢这个城市.
　　黎落坚持着一个人踏上了南下的火车.这个城市的空气中泛着湿湿的潮意.黎落站在大学门外打量着将要度过四年的学校.“学妹,你好,我是接待你们新生的学长,我叫齐文勇.”黎落扭过头看着不知何时站在身旁的男生,白色的T-shirt,高高的个子,麦色的皮肤在阳光下泛着健康的光泽.黎落有一瞬间的恍惚,双眼变得迷离起来,然后没由来的落下泪来.“学妹,你没事吧?”黎落低下头用手背擦去脸上的泪水,狠狠地吸了吸鼻子,抬起头迎上齐文勇关切的目光：“谢谢学长关心,刚才眼睛里进了沙子.”谎言太过牵强就会显得苍白,睛朗朗的天气哪里来的风和沙子.
　　生活跟以往没有多大的不同,只是身边又换了一批新的面孔,身后又多了一些追求者.每逢周末黎落便会和齐文勇穿梭在这个城市的大街小巷.齐文勇自小便在这个城市生活,有他陪在身边会感到安全,也不会迷路.黎落的目光只在人群中逗留,不是决定放弃了吗?那为何还总是在不经意间搜寻着一个人的身影?没出息吗?也许是吧.
　　在齐文勇默默陪在她身边的第三个春天里,黎落打开了尘封了六年的心,让齐文勇走了进来,把有关于苏轩的一切都置放在内心的最深处,从此不再触碰,是不敢触碰吧,因为一碰就会痛.
　　很多年后,黎落已为人妻,年少时的爱情己经成为久远的记忆.那些她知道的和不知道的事情或许都已经不再重要了。
　　苏轩并没有消失,而是他进了监狱.这样的结局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深夜里的一次见义勇为竟使他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也摧毁了他的人生.那天和黎落约完会后苏轩便回了家.在回家的途中路过一个小巷,碰到一个男人在和一个女人争夺一个女式提包.苏轩想应该是遇到抢劫的了,没有多想便捡起地上的砖块冲了上去,不料却失了手把那个男人砸成了植物人.而事实是这不是一桩抢劫案而是一对夫妻在吵架,巷子里的其他居民对此早已习以为常.而苏轩却要为他的错误判断指导下的行为付出惨痛的代价.没过多久苏轩便被警察带了去。从此,黎落和苏轩两人便没了相见的机会,来不及道别,来不及解释,来不及说出那句憋了很久的“我爱你”…太多的来不及,也就真的来不及了。
　　两直线相交,有一个交点.
　　两直线平行,没有交点.
　　黎落和苏轩两人就像两条平行的直线再也没有了交集,再也不会相聚.
　　烟花即逝,绽放的只是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