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呈之约》辞秋人间眠

2、江北

　　004
　　江北。
　　刚入江北地界，有一座依山的城，美其名曰：北城。
　　此处雪山绵延，高高低低的雪松显得整座山有些凌乱，但莫名会有一种令人感到舒心的自然美。
　　“嘿，您是玖澄殿下嘛？”带有一丝丝期待，一丝丝惊喜，一丝丝震惊。
　　“嗯，我是。这位小公子找本殿，何事？”澈九微笑着撩开帘子。
　　他总是很温柔，而此刻紫蓝的双眼水灵灵的，半耷拉着眼皮，一分悠悠的懒散透进对话者与倾听者的眼与心。
　　这位白衣公子先是恭恭敬敬地行了个江北贵族礼，然后，便瞪大了双眼，像是要把澈九吃掉的眼神仔细端详着澈九。
　　澈九摆摆手：“何事？”
　　白衣公子道：“我名为程雪鱼安，玖澄殿下可称我为鱼安，”又做出了邀请之势，“玖澄殿下，随我前往北宫安顿。”
　　澈九迟疑片刻，应了声：“那便多谢。”
　　程雪鱼安一听，哪里还绷得住镇静，忙着掩饰自己的高兴，而显得有些笨笨的。
　　“那么，鱼安。可否带我兄长一个，一同前往北城？”澈九随意地抚摸着同座的澈琳，语气里却是有些认真，庄重。
　　程雪鱼安敬了礼，道：“自然，玖澄殿下所说之事，家父定当理解，定当处理。”
　　“多谢。”澈九拉下帘子，“车夫，随鱼安前往北宫。”
　　“是，殿下。”
　　片刻后。
　　“怎么还没到？”
　　又一会儿后。
　　“好慢啊。”
　　一盏茶过后。
　　“还不如让本殿去死，本殿搁这怎么跟坐牢一样啊。”
　　“不对不对，真是大逆不道，本殿的娘亲怀胎十月费劲辛苦诞下本殿，这时候寻死，本殿的爹定是连个墓都不曾想给本殿。”
　　这个男人思考一会儿后：“本殿觉得，本殿逝后定要有个葬身之处，要干净些的。”
　　澈琳把前左足搭在澈九的腿上，澈九懵了片刻，点点头：“也是。”
　　随后空气凝固片刻，澈九又寻得新话题。
　　“琳儿，说实话，你要是头母狼，我带在身边还是怕你把我吃了，还好你是只公的。”
　　“琳儿，琳儿，这名字有些小女子气？要不本殿把你当小姐养？”
　　“你说养大了你们雪灵狼可以变性吗？”
　　“如果你变性了我该不该把你丢掉啊……”
　　唠叨半个时辰多一刻钟之后……
　　“本殿好无聊，你要是能说话就……”
　　语音刚落，澈九转过头，笑眯眯地望着澈九，撒娇似的问：“对啊！琳儿周身灵气鲜亮，本殿作为你的主人，带你离开狩灵山那一刻，我们的生死血契就已经刻在耳后了，你早应该化形了才对，怎么还不变样？”
　　话刚说完，空气再一次凝固。
　　澈琳心烦，心惊肉跳，害怕自己化形会不会太凶了。
　　就在此时。
　　“玖澄殿下，您在吗？”
　　“何事？”清冷幽淡的嗓音方才稚嫩可人都快软化人心的嗓音截然不同。
　　此人，可真是……令人费解，令人头痛。
　　紧接着，程雪鱼安道：“玖澄殿下，约还有一个半时辰才到北宫。您可小憩，不必醒着，太费心神。”
　　“鱼安此话倒是好叫本殿安心，本殿休息片刻，到了北宫，呼醒本殿，可行？”
　　“怕是扰了玖澄殿下的好梦。”
　　“无妨。”
　　“是。”语气里藏不住的兴奋，程雪鱼安怕是喜欢、敬佩澈九多年，此刻见君真容，难免欣喜。
　　澈九并不在意：只是道来到江北地界大致有了半时辰，还未到北宫，还得等一个半时辰，也太过于劳心劳神。原本以为
　　不久能到，未曾想……罢了。
　　澈九偏了头。
　　转过去。
　　转回去：“什么？”
　　“琳儿？”
　　他瞪大双眸，墨绿色里有的是浅绿。
　　“琳儿？”澈九第一次带有不确定性地低呼一声眼前这个比自己高了不少的男人。
　　“是。”澈琳点头。
　　头顶是两只小巧的兽耳，浓厚的眉，长密的睫毛下是深邃的双眼。
　　肌肤白若雪，发色灰如岩。
　　锁骨突出，胸膛起起伏伏，装着的是一颗滚烫的心脏。
　　下面就是……澈九清秀的眉眼变得有些不自然，脸红如烈火，心跳加速：该死。
　　“为何不着衣物？”澈九硬着头皮靠上了马车窗。
　　“那里……硬。”
　　说着便把澈九揽过来。
　　澈九不反抗，反倒觉得很安心，就打算由着澈琳去了。
　　但思考片刻，命车夫停下。
　　“怎么了，玖澄殿下？”程雪鱼安的声音传来。
　　“本殿觉着寒冷，怕着了风凉。”澈九冷冷的嗓音有些颤抖，程雪鱼安当真觉得澈九是怕冷。
　　“本殿要本殿的随行衣物，让后车小玉帮本殿拿来。”澈九思考片刻，“然后原地休整一刻钟再启程。”
　　“是，玖澄殿下。”
　　“玖殿，您需要什么样的衣物，小玉帮您拿来。”
　　澈九红着玉白的脸，又看看澈琳：“蓝白的那套衣服，双码，取来大的。”
　　“是，小玉去取来。”
　　“怎么了？脸这么烫？发烧了？”澈琳勾起笑容，顺带着，就勾起了澈九千万层包裹的寒心。
　　“不……不是。本殿只是今早用膳不妥，此刻有些腹痛。”
　　“胡言乱语。”澈琳测了测身子，压低声线，语音传来，还带着些许轻微的震动感。
　　“扰人心惊。”澈九低着头嘀咕着。
　　片刻后，小玉柔着声：“玖殿，衣裳取来了，小玉是放在车前，还是递给玖殿？”
　　“递过来便是。”
　　“是。”
　　澈九上前一步，挡住澈琳，伸手接过来衣服。
　　他叹口气：“琳儿，可会更衣？”
　　澈琳理直气壮道：“不曾。”
　　“成，本殿辅你更衣。”
　　澈九帮澈琳穿好里衣，又帮他套上外衣，随后看了看自己的挂佩，取下来，系在了澈琳腰上。
　　“干嘛？”
　　“可观性强。”
　　澈琳动动耳朵没说话，似乎轻笑了一下。
　　005
　　双方沉默良久，外面忽的有了些风吹草动。
　　澈九试探性问了一句。
　　“鱼安？”
　　“玖澄殿下。”
　　“不必，称本殿为‘殿下’便好，不用那么麻烦。”澈九在车内摆摆手。
　　程雪鱼安点点头，道：“是，殿下。”
　　当澈九听见程雪鱼安应了声便呼了一口气，安下了心。
　　而这个举动，澈九安稳了，澈琳不爽了。
　　于是澈琳挑了下眉，很随意地偏开头，道：“有东西靠过来了，确定不需要去清理一下吗？玖澄。”
　　“谁许你这么称本殿？本殿定将那人千刀万剐，杀鸡儆猴，杀一儆百！”澈九瞪圆眼睛，红着耳根道。
　　澈琳知道澈九急了，因为经过这两天的观察，虽然大多时候澈九在外人面前说话很随意，但也算得上是不会语失。
　　而此刻，他答非所问。
　　“说书先生。”澈琳不紧不慢地吱了一声。
　　空气渐渐凝固，却又被窸窸窣窣的窃窃之声所打断。
　　“嘘，是血灵狼。”澈琳道。
　　“非是你？”
　　“正是。”澈琳道，“同音不同字，数量稀少，嗜杀成性，故名，血灵狼。”
　　“而且我可不是一般的雪灵狼，不能这么说我。”
　　“那你是几般，二般？”
　　澈琳被澈九逗笑了，却不忘记比手势噤声。
　　澈九不吃这套，只得无奈欲继续说些什么：“你……唔……”
　　成，澈琳一只手便捂住了澈九的下半张脸，澈九无奈，什么话都不能说了，只得静下来。
　　他看见澈琳摆噤声，外面以及危险等手势。
　　他明白了。
　　他在告诉他：外面的血灵狼与绝大部分血灵狼不同，外面的血灵狼用的是鼻子与耳朵，而绝大部分血灵狼用的是眼睛。
　　这下麻烦了，于是澈九当即明白：不得久缠。虽然血灵狼不常遇见，数量极为稀有，但若是出现，那边也够有受害者一顿好果子吃的了。
　　“跑！”澈九和澈琳异口同声。
　　车夫驾驶着马车迅速奔向北宫。
　　马蹄声，马车车轴滚动声，风尘扬起，血灵狼的声音渐渐息了。
　　马车车夫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代了澈九说一句：“可以放慢前行速度了，危险解除。”
　　“慢着，不可大意。”
　　澈九的声音随着强劲的扩音术法，风吹起了车帘，吹过每个人的衣摆，吹过雪松。
　　掉了几块松松的雪，澈九的话瞬间扣紧了每个人的心弦。
　　就方才的血灵狼看来，怎么可能是一般来说的灵兽，分明是上上品，饿了又饿，才会发出阵阵呜咽。
　　那么现在来说，怎么可能一点声音都没有。
　　于是，空气越安静，众人下意识，都不约而同靠向了澈九的马车。
　　澈九，则靠向了澈琳的耳边 ，呼着气，轻声道：“开战了。”
　　随后。
　　风声穿过林间。
　　阵阵呼啸声，伴随着，血灵狼的嘶嚎。
　　人们胆战心寒，澈九正襟危坐。
　　血灵狼从各个山头翻下，直冲人们所在地。
　　有些人，腿都吓软了，有些人，也吓傻了。
　　“莫慌。”澈九心平气和道。
　　澈九拂袖，整个月中唯一的上上等法器——九弦。
　　琴有九弦，四弦金，五弦银。琴主澈九，琴也有灵，故为，九弦。
　　琴身古纹遍布，同体青褐，古老庄重而又青涩稚气。
　　九弦，是澈雯器在澈九十六那年，亲手打造，取了火龙燕体花，冰山万年灵芝，两味迄今为止，整个酒色大陆至今为止，发现共有三只其二打造。
　　此刻，琴音所拂之处，众生臣服，众生心安。
　　“万物皆有灵，离。”澈九起落棱角分明、纤细白长的双手。
　　声音随着空气传开，淌入所有生灵的耳中。
　　血灵狼猩红的双眼渐渐小了，最后都倒在地上。
　　“速速离开此处，不宜久留。”
　　风尘扬起，琴音未停。
　　澈雯器的声音从澈九耳边传来：“九儿，不怕了，在呢，皇在。别哭，知你爱此琴，它会一直陪着你，直到你逝去。”
　　澈九眼眶温润，奏响着‘离’。
　　一个时辰后，大家到了北宫。
　　程雪鱼安呼着气，很快，却又恢复了自己的气息。
　　“殿下随鱼安前往北宫桃源‘桃林苑’。”
　　“之殿下，随鱼安的卫士前往‘南梨园’。”
　　“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