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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眼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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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石头的那一刻,郭安安的大脑瞬间空白了。
她知道这群弟弟妹妹爱整蛊她,毕竟血浓于水,她也不好打回去。
哪怕实在忍无可忍,也因为家长的缘故不好打太重
但这次,他们做得实在过分。
飞来的石头冲着她的眼镜上飞去,即使她已经意识到危险,但此时伸出手去挡住已经来不及了。
郭安安只能看着石头冲着自己的镜片上飞去,恐惧地闭上眼睛。
时间近乎静止,仅仅分厘的时间,恐惧却在心中无限放大。
随着玻璃破碎的声音,郭安安的镜片四分五裂。
有玻璃碎片扎到了她的眼皮,殷红的血液像是眼泪一样缓缓流下。
那几个孩子吓坏了,号啕大哭着跑走。
如此突然的事情,里面的大人想坐视不管也不可能了。
从屋子里出来的大人们焦急忙慌地追着哭声寻着自家的孩子。
直到郭安安逐渐因为疼痛与被无视的委屈交加哭出声来时,才有人注意到树下的她。
“啊!囡囡,你怎么了?郑佐他们呢?”
郭安安没有回答,更没有睁开眼。
直到外公反应过来,才扶起郭安安叫大家快来帮忙。
可大家都像没听到似的,跑出去寻找着自己的孩子。
只有外婆交代了舅妈几句之后小跑到她这里来。
她看着眼前的场景,触目惊心。
玻璃碎片如同镶嵌在眼睛上的利刃,周边有些肿起,血止不住地流。看的人揪心。
她赶忙牵着郭安安的手带她寻着方向,去了那个农妇那里。
“快……快帮忙给这孩子把玻璃挑出来。”
农妇饶是日日杀鸡杀羊,也被眼前这个孩子吓了一跳。
只惊了一下,遍麻利的找出了把小镊子,开始给郭安安挑出眼皮上的玻璃。
郭安安疼的一直在发抖,却紧咬牙关不发出呓呜声。
都说五指连心,但此时郭安安却觉得眼更是连心。
外婆看着农妇在帮郭安安挑玻璃,便悄悄地从屋子里退了出去,跟着其他人去寻找那群孩子。
郭安安听见了她的脚步声,什么也没说。
农妇不善于干细活,等她挑完玻璃,那几个孩子也被找回来了。
舅妈可以说是这群妈妈里最为严厉的一个,指着郑佐和郑佑质问道:“你给我说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郑佐看着郭安安的脸,瑟瑟发抖地说不出话来,郑佑倒是有胆量,对妈妈说:“我们本来是在玩谁扔石头扔的远的游戏的,结果姐姐突然就走到那里去了,结果我们的石头刚好就不小心扔到姐姐身上了。”
不得不说的是,只看撒谎的话,这孩子的思维逻辑能力也比同样大小的孩子要强一些。
但越是亲人,越摸的透他们俩的性子,舅妈自然不会信他们的话。
“你那石头怎么扔的你就能扔到姐姐身上啊!即然都看到姐姐过去了为什么不走一下再扔。”
郑佑装出来一副委屈的神情:“真的,我当时扔的时候,姐姐刚好走到那里,就砸到姐姐了。”
看见郑佑这一副委屈的样子,舅妈多少信了他点。
毕竟是自己的孩子,谁愿意让他受委屈呢?
郭安安在心中冷笑一声,感叹道:这小孩不拿奥斯卡影帝那真是浪费他的才能啊。
一直没有开口的郑佐在旁边犹豫了许久,才终于吐出两个字眼来:“其实……其实……”
他终究是没说出口。
郭安安明白郑佐终究是没郑佑那么多心眼的,但毕竟这事关乎他和弟弟会不会被妈妈责骂。
在这么大的孩子眼里,这可是件天大的事情,自己所要遭受的惩罚,是他未敢设想的。
“其实什么?你说呀。”舅妈还是带着一丝愠怒,但语气也软下来了点。
“舅妈,您在这干跟他们俩谈也没什么用。倒不如去看看我站着的地方,一切就都明了了。”
一行人冲着那里走了过去。
果然,只有那棵高大的树下有一个之前留下来的脚印,其余的都是郭安安被扶着出来的时候留下的。
看到这一幕,大家的心里也会都明白了。
分明是那一群小一点的小孩子,仗着自己年龄小,对着长姐搞恶作剧。
归根结底还是被家里宠坏了。
刚才那几个孩子被找回来的时候,也就只有严厉一点的舅妈把郑佐和郑佑抓过去问话。
其他孩子呢?
因为受到惊吓伏在家长怀里哭着。
明明大家都是一家人,明明受伤的还是郭安安,但大家就好像忘了她似的,目光都聚焦在刚“受到惊吓”啜泣着的孩子。
她仿佛就是一个局外人,在看着这个家庭的一场戏,无关与她,她只是一个看客,抑或是胡乱舞动推动情节发展表现他们家庭的和睦温馨的一个小丑。
所有人都不敢看向郭安安,低着头询问:“你们,快说,是谁干的。”
孩子们吓得发抖。
其中一个最大的跳出来说:“是我妹妹先说要用石头砸钱多多的,反正你们都说钱多多已经长大了。那她肯定不会痛的,而且我们也不会扔到她身上。本来是想跟她玩的,只是不小心碰到了而已。”
他这理直气壮的口气简直让郭安安作呕,哪怕站在她面前的是天王老子,此刻她也忍不了。
巴掌“刷”地一下子就甩了过去,随后家长的怒吼声立刻响起了。
“他还是个孩子啊,你就不能考虑考虑他嘛。”
“钱多多你怎么还打人的啊,这么小的孩子你这么对他干什么呀。”
郭安安一个眼神过去,看着她眼里那种冷厉,每一个人再继续说话。
“他还是个孩子?你们也不想想他几岁了——他十一岁了。我们两个再差能差到哪里去啊,为什么他们做错的事情,我只是想让他们说句实话,道个歉而已,有这么难吗!”
“凭什么因为是姐姐,我就得让着他们。我也和他们一样啊,我也还没长大,还没成年,还没成熟。那我被他们欺负的时候你们怎么不说我也还是个孩子呢!”
“还有,怎么,我十三岁就是大人,他比我小上两岁就能是纯洁可爱大巨婴了?要我帮你们干活的时候就是我是小孩,得勤快点,就干个活凭什么还要给我些奖励。等到这种时候了,就得让我从小孩直接成为大人了。”
“你们扪心自问,自己孩子出生之后,你们哪一件事不是都推脱到我身上。我推了责任了吗?为什么等到你们的孩子反过来要针对我了,又忘了这些事情了?”
家长们被问得一愣一愣的。
确实,刚才他们真的是用相信的目光去看待郑佑所说的是,哪怕事情的真相早已呈现在他们眼前,他们却仍没有立刻去批评教育孩子,还在郭安安忍无可忍之后出口教育她。
究竟是为什么?
或许是所有人都觉得,没有父母在身边带着的孩子,就是没教养的野孩子。
可哪怕是那个真正置身事外的农妇都能看出来,没教养的是那群从小被父母带在身边悉心教育的孩子。
乡下的孩子们也不守规矩,但从未有孩子会像他们一样如此对待亲人。
他们将伤人的利剑包上幼稚天真的包装,便让所有人都以为,这只是孩子的有趣,并无恶意。
但他们的趣味,不正是从恶意中生出的吗?
事已至此,那几个孩子再怎么想狡辩也没有办法了。
郑佑主动站出来承认那石头是他故意扔的。
舅妈满脸的愧疚和尴尬向她道歉。
而郭安安没有说一句原谅。
他们真的知道自己错了吗?
还是权衡之下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
究竟为什么到最后才说出来,郭安安明白,他们心里更是清楚。
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情,就算是想继续玩也玩不下去了,何况还是在这样根本就没什么的娱乐设施的地方。
大家很快就开车下了山各自回家。
车上,外婆一脸纠结地看着郭安安。
“外婆,您要是有话要说,就直接说出来吧,我不介意的。”
外婆也是欲言又止,继而又说了出来。
“囡囡啊,你今天这样子也搞得不太好啊。你本来其实私下里跟他们说就好了,这样搞得大家都下不来台,还觉得你叛逆。”
郭安安也只能沉默着,不说一句话。
一路上一直看着手机的太婆终于发话了:“你都快是个大人了,那么大了,娇气什么。弟弟他们也要面子,你这么对他们,他们万一就羞了,恼了怎么办。”
“你们不是都在说那什么……那什么症来着。对,抑郁症。万一弟弟被你这么一激得了那劳什子病怎么办?谁来负责?”
郭安安对这位老太太,也只能是无语。
若说对待外婆是因为尊重没说出话来,这会儿那真就是无话可说了。
果然,当一个孩子变得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的时候,源头大抵是在他的家长身上。
正是因为老太太这样唯儿孙独大的理念,才一手造成了郑佐和郑佑性格上的悲剧。
老太太这一番话,连外婆也看不下去了:“妈,你这话可说不过去。这是佐佐和佑佑他们俩先欺负的姐姐,无论如何,主要责任还是应该在他们的。囡囡她也只是太生气了,如果是我,我也一定和囡囡一样的。”
“好好好,你就疼你这个宝贝外孙女去吧。可怜郑佐和郑佑啊,奶奶还活着呢,却一点都不护着。”
一般这种时候,外公是不会掺和进来的。可太婆这话实在说得太难听了点。
“什么活不活死不死的,本来就是那两个浑小子的错,你给他俩辩什么。”
外公平日里性子就暴,这会因为郭安安被打了,正感叹是自己家教不严,年过八旬的老母就亲自给他展现了家里的孩子变成这样究竟是因为什么。
见外公这副样子,太婆也不说话了,哼了一声转过头去看着窗外——能看见的其实只有石壁罢了。
回到县城后,舅舅和舅妈亲自带着郑佐、郑佑来道歉。
这事情才堪堪算是了结。
那副被打碎的眼镜郭安安一直没有扔。
这将永远提醒她,该以怎样的态度面对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