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阳令》嫦婠

3、第 3 章

　　齐雪霁颔首，随后丫鬟们便上前想要为她们的新进刺史大人宽衣解带，却被齐雪霁出言阻止，“我自己来，你们都下去歇息吧！”

　　丫鬟们面面相觑，却又不敢出言询问，生怕惹得这新进刺史大人一个不高兴，问罪于她们。

　　末了，在齐雪霁转身朝里间走去之时，一个入府时间较长，见多了主子家喜怒的丫鬟下巴冲着门外一点，其余几人这才跟着她一一离去。

　　洛酒儿随着她们的身形彻底走远之际，自桃林里走出，来至齐雪霁沐浴的里间的外面。

　　隔着窗棂，只能看见朦胧一道人影，她伸出葱白玉指在窗棂上戳了个口子，再看屋里情形时这才看得真切。

　　可就是这样的真切，才让洛酒儿惊悚地往后退去几步——

　　屋内一个人的眼珠，至那道口子前，正一瞬不瞬地从里往外看。

　　像是欣赏够窗外之人脸上那惊恐的表情一般，齐雪霁轻笑着开口，道：“姑娘，深更半夜，露重风大，可别着了凉呀！”

　　“你，”语气一顿，随后像是想起什么，洛酒儿瞪大了双眸：“如何……”如何发现我的？

　　话语未完之际，便听屋内之人一阵大笑，洛酒儿恨恨地磨了磨牙，欲开口说话之时，只听屋内之人蓦然止住笑，表情凝重地大喝一声：“来人！”

　　话音刚落，院子里便多出了十几个巡夜的家丁与值班的衙役，或手持火把，或执利刃齐齐将洛酒儿围在中间，把走出来的刺史齐雪霁隔绝在‘危险’之外。
　　洛酒儿瞧着这突然间多出的十几号人，心下有些慌乱，双手不自觉地握住那把碧青色竹节剑身，为以防不测之用。

　　一双星眸里隐约闪过一丝惊惧，但也很快压了下去。洛酒儿就那样静静地，跃过院中众人，与齐雪霁直视着。

　　很快，闻声而来的岁禾赶来，有些怒意的瞪了几眼洛酒儿后，走至齐雪霁面前，不无担忧地询问：“阿郎，没事吧？有没有受伤？”随后话锋一转，不无自责地道：“都怪我，没有检查仔细，让贼人混了进来，要是……”
　　“好了，”齐雪霁走到岁禾面前，双手搭在她的肩上，安慰道：“你看，你家阿郎现在不是好好的么？禾儿，别太责怪自己了，好吗？”
　　“可是……”顿了一下，岁禾的目光便落在洛酒儿的身上，而后双眉一凝，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看向齐雪霁。

　　齐雪霁哪里不清楚岁禾的忧虑，他说了好一通让岁禾安心的话语，就差没把口水说干，岁禾这才微微放下心来，可看洛酒儿时，还是一副随时准备拼命的架势，齐雪霁只得无奈的摇摇头，随了岁禾去。
　　其后才将视线落在洛酒儿身上，当目光触及到洛酒儿敷面用的红色流云纱巾时，齐雪霁的眼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悲悯。

　　仿佛如同看着熟人一般的目光让洛酒儿感到不安，她强制压下心里的那股感觉，语气里丝毫没有温度的问齐雪霁：“伏玉衡呢？伏玉衡在哪？你把他怎么样了？”

　　果然。
　　齐雪霁叹息地道：“传闻陇西柳氏大姑娘洛酒儿与藏剑山庄少庄主伏玉衡自幼定亲，而那信物……”

　　停了一下，他自腰间拿出那半块粉色流云纹样式的玉佩，放在眼前，继续道：“那信物便是这半块儿粉色流云佩吧！”

　　洛酒儿看着那半块玉佩，大惊失色，急道：“正是这玉佩，你把伏玉衡怎么了？”

　　“我没把他怎么样。”齐雪霁叹息道：“只不过是，他在接我的路途中，不管你信不信，他已经死了，被人用涂了剧毒的箭，一箭穿胸而亡。我想救时，却发现那毒不似中原的毒……”

　　听完这番话，洛酒儿仿佛是一具没有灵魂的傀儡，在夜风中摇摇欲坠，呢喃道：“不可能的，不可能……你在骗我，对不对？”

　　尽管齐雪霁心有不忍，可他依旧还是残忍的说出了他的疑问，他的愧疚：“酒儿，玉衡临死还在念着你，让我将这半块玉佩交给你，他还让我转告你‘青子悠心，其巳必亡’这句话，还有——”顿了一下，沉吟道：“这句话的意思，到底是什么？你，是知道这句话的含义吧？”

　　这几日，每每想起这几个字来，齐雪霁的心就没来由的悸动，直到方才，此刻……当着众人的面，把这几个字说与洛酒儿听时，他的心还是悸动的，那感觉，不在当年听见自己的亲人被灭口之时……
　　以至于，格外留心，齐雪霁总觉得这几个字，应当与他来扬州，或十二年前灭门，或宫中那些……有着必然的联系。

　　只是，那根将所有事件串联起来的绳儿，到底会是什么呢？

　　齐雪霁站在一边还在思索着，而原本被众人包围的洛酒儿，脸色大变，似疯魔一般，自嘴里大吼大叫：“不，不，不是……”其后，转身就想往院子外头跑。

　　然而，那些等待多时，小心翼翼的家丁衙役们，又怎会放此时的洛酒儿轻易离开？

　　就在他们消耗完洛酒儿的体力时，站在石台阶上的齐雪霁喝道：“住手！”

　　猛地一声听到新进刺史大人近乎怒意的声音，所有围在洛酒儿身前的家丁衙役们纷纷离洛酒儿几步远，而后，面面相觑地看着齐雪霁。

　　忍着怒意，齐雪霁无视那些人的视线，嘱咐府中丫环给洛酒儿收拾一间房，然后，确定完洛酒儿身体无碍之后，才让流觞带着洛酒儿离开……

　　当齐雪霁返身准备回屋时，院子里的桃花林一阵晃动。

　　接着，齐雪霁借着浅浅的月光，看见一袭天青色，圆领纱袍，衣摆之间绣着金丝描摹的彼岸花的男子，出现在桃林之上。

　　只听这人道：“是陇西柳氏的？”

　　齐雪霁见来人问话没有丝毫的惊诧之意，他微笑着，朝着来人拱手道：“是呀，又一个无辜的人儿被卷进当年之事里来了呢！”

　　那人“啧啧”两声，道：“听起来，你好像有些幸灾乐祸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