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伶音（清穿）》蔚蓝清水

4、冷清处最难将息（上）

　　傍晚时分，罗总管遣了个小太监来了伶人住的别院，传话说让影落搬去良嫔的院子，伺候一个月。

　　“罗总管这是何意，宫里的伶人何时有过这样的安排了。”幽茗听了后有些激动，对这个消息有些意外。想到影落要离开自己，一阵担忧，心里不禁嘀咕，便拉着那小太监问起缘由。

　　小太监呦不过幽茗，便悄悄地对幽茗说：“八阿哥亲自来向罗总管要人，掌仪司那边也觉着乐籍也不好擅自调动，为难，但又不好背了八阿哥的面子，再说这几年万岁爷和良主子的关系，若即若离的，奴才们也看不出个端倪。这才由罗总管想了这个办法，就让影落姑娘去那里伺候一个月，好在八阿哥也没在这件事上再为难奴才们。”

　　幽茗听了来龙去脉后给小太监些小钱，打发了走。看着影落一点不惊讶的样子，心里更加不解：“八阿哥怎么指明要了你去。”

　　“也许只是想找个人给良嫔唱个曲儿解个闷吧，又正巧遇着了我。”影落便和幽茗说了那日在园子了遇见八阿哥的事情简单说了一番，舍去了自己脱鞋跳舞的情节，当然还有后来遇见胤禛的事情也只字没提。

　　荷儿听说了这事，也来安慰影落，“听说良嫔是极好相处的人，她一定不会为难了你的。”

　　“而且就一个月，很快就过去的。”影落倒是很平静地安慰起幽茗来。

　　幽茗啰啰嗦嗦关照了各个细节，生怕影落在离开她的时候出了错遭了殃，从影落来到南府学艺处，还没和她分开过呢。晚上两个女孩挤在一张床上细数了在南府的日子，影落看着身边的幽茗，心里一阵心酸。自己总是觉得在这个空间里是孤独的，可是一年年过去，尤其是经历了之前和师傅的分离，她开始觉得这里也是有温情的。尤其是幽茗，分明是把自己当成了最亲的人，想到这里便紧紧抱住了她，怀里的幽茗身子一紧，紧紧与影落依在一起。

　　翌日大早，夏知才来交代了几句规矩上的事。良嫔那边便来了人，影落和幽茗、荷儿、几个师兄弟告了别，就跟着去了。

　　“我们主子是最和气的主儿，你莫担心，只管真心服侍了就是。”带路的宫女很是开朗。

　　“姐姐教训的是。”影落一如既往，并不多言。

　　“你和这里的姐妹感情不错啊，你叫什么？”

　　“影落。”

　　“我叫百合，主子赐的名，从小就跟着主子。”宫女自我介绍了一下。

　　“百合姐。”

　　“你这个人，话真少。”百合回过头来看看她，咧嘴一笑：“不过我们主子也是这样的，一天也说不上几句话，话都让我说了。”

　　影落被这个聒噪的宫女逗乐了，扑哧一笑。

　　“原来会笑啊，我当是个小冰山呢。”百合看着乐了的影落，自己也咯咯笑了起来。

　　两人一路上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储秀宫就到了。

　　“给良主子请安。”百闻不如一见，难怪民间有良嫔“绝美冠后宫”说法。如果说德妃的美是惊艳的，那眼前这位良嫔则更脱俗，她的美丽是沉在底下的，如一支刚出淤泥的莲。

　　良嫔正摆弄着廊下的几盆花木，淡淡一笑，道：“听胤禩说你叫影落，叫了你来陪我这个老太婆，没为难你吧。”

　　“主子折煞奴婢，来陪您是奴婢的福气。”

　　没问了几句良嫔便让丫鬟心眉带着去打点住处。晚上胤禩回来时进门看到我，高兴地对良嫔说道：“额娘，影落可称你的心。”影落听了心里一憋，小子，我又不是玩具东西，什么称不称心。况且今天也没跟良妃说上几句话。

　　“你有这个心，额娘就高兴了。”良嫔淡淡笑道。

　　自打住进了储秀宫，影落倒是天天见着胤禩。他白天除了上书房、还要学骑射等，古代的阿哥确实很辛苦。晚上回来和良嫔用膳，喋喋不休地说些书房的事，良嫔多数时候只是静静听着，偶尔说上几句鼓励的话。胤禩点头应着，眼睛搜寻着影落的身影，若是影落也正巧望着他，他就冲她笑笑后埋头饭碗，快速扒几口。

　　正如百合自己说的，良嫔寡言，平时屋里的话大多是百合说了，经常叽叽喳喳把一屋子的人都逗乐了。另一个丫鬟心眉倒更像良嫔，平时不问到她，基本不说话，她主要照应着胤禩的起居。在这里住了一阵，影落不难发现，只要胤禩在，心眉的目光就不曾离了他。

　　良嫔与宫里的娘娘没有多少往来，每日就种种花草写写字，坐在榻上看书，大多影落看着她的时候，她只是盯着窗外发呆。影落有时会自告奋勇地唱个曲拉个琴，良嫔不爱听那些缠缠绵绵的戏，多数时候就让影落拨个筝，她就在琴声中闭目养神。

　　在这么空闲的日子里，除了和良嫔宫里的百合熟络了起来，影落还动了点心思，让百合和她一起画了张钢琴键图。在南府学艺时候画的哪一张已经用的破旧不已。百合对这张黑白相间的图好奇不已，影落就对她往糊涂里说，小丫鬟听半天听不懂也就不再问，只是照着影落的说明一起画。无人的时候影落就铺了图在桌子上过把弹钢琴瘾，可每次弹过后，回忆种种心里又涌起一阵难过。

　　日子过的波澜不惊，一日用过晚膳，良嫔倚着窗前的塌子，问道：“几时了？”

　　“回主子，戌时。”影落也顺着良嫔的视线望向窗外，皓月当空，几枝树枝微微晃动，几只麻雀飞进了那叶子还没长盛的树冠。

　　影落有些出神，这个沉闷的时代、沉闷的皇宫，不仅折磨着她这个外来客，也折磨着眼前这个生于此、长于此的女子。心里一动道：“奴婢给主子唱个曲儿吧。”看良嫔也不点头，也不摇头，想来是怕声响惊了窗外的一切。可是那曲子的旋律却已从影落的喉咙口滑了出来，声音干净清澈：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良嫔一怔，回过头来看着影落，半晌，示意她继续。

　　影落便投入了感情哼起来：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影落心里的那一点愁绪便随了歌声蔓延开来，不知道此生是否还有机会再见到爸妈，也许她会像所有的宫女伶人，老死在这里。以前看古装片的时候会同情那些白头宫女的悲惨归宿，而如今却有可能是自己的人生，悲凉从心而来。

　　一曲终了，只听见一声“额娘”，胤禩从门口而来，还没成年的他像个小男子汉一样，一把抱住良嫔，而他怀里的中年女子已经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