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冬泳？遇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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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上午的特训结束后，下午的时间就用来在岛上打猎、捕鱼或种田——
这位冯教授似乎对狩猎采集的原始生活抱有异常浓厚的兴趣，唐家妍送上门来的学生也照样不放过。他蹲在实验田前，指着刚冒芽的田埂说：“Omega和Beta都来帮我下田，你们Alpha就去打猎吧。”
夏明远、雷时和苏城谁都没动作，齐刷刷地望向袁淮。
袁淮看向冯乌，两人大眼瞪小眼僵持了没一会儿，冯乌就败下阵来，不耐烦地摆摆手：“你也去打猎吧。”
袁淮挑衅似地一挥手，顺带呼朋唤友：“走！”
“走！”剩下三人齐声应道，竟叫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生怕不把林子里的野兽吓跑似的。
看着唯二留下的陆笙离和林凡，冯乌无奈地摇摇头，嘴里轻轻冒出句不那么学者的话：“年轻的兔崽子。”
年关将近，小岛上的气温也一降再降，连海边的滩涂上都不知何时浮现出了一条条白色的盐带。
几个年轻小子嚷嚷着要下海冬泳。林凡起初有些害怕，最后还是被夏明远他们“威逼利诱”着来到了海边。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网上Omega冬泳出事故的新闻不少，于是众人一致认为陆笙离必须留在岸上。
陆笙离也没有强求，倒是有些担心地看了眼袁淮。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游了出去，袁淮怕有人掉队跟在最后。陆笙离在岸上目送他们离开，直到一个个黑色的脑袋消失在茫茫海面上。
过了大概两个多小时，陆笙离看到归来的航路上冒出了两个人头。两人很快游上了岸，是苏城和雷时。
又过了快半小时，另两个人上了岸。林凡已经累得整个人都快瘫痪了，夏明远一边拖着他一边悲壮地叫道：“贤弟，倒下了就再也站不起来了，一定要挺住啊！”
陆笙离赶紧打断他生离死别的小品剧：“你们队长呢？”
夏明远奇怪地看过来：“刚才在那礁石旁边还看到他游在我们前面呢，没在我们之前上岸吗？”
陆笙离听到自己脑子“嗡嗡”直响，但面上不露声色道：“可能我漏看了，林凡看上去有点冻伤，快带他去找唐教授看看。”
夏明远一听不妙，不再表演他的小品剧了，赶紧背起林凡向室内跑去。
陆笙离沿着海滨一路疾行，双眼一刻不停地注意着海面上的动静，可直到走到夏明远所说的礁石边，都没有袁淮的踪影。
海风吹来，陆笙离觉得浑身冷得发抖，他控制自己不去想最坏的结果。
海水冲到脚边，只犹豫了一下，他便脱下棉袄纵身跳入了冰冷的水中。
人们都用落入冬天的大海来形容绝望与死心，但是真的入水的那一刻，你才会感受到那种深入骨髓的刺痛感。寒意像一把刀从脚底心贯穿进来，血液似乎一瞬间凝固，心脏越跳越快，像在绝望地呐喊。
陆笙离强行命令自己的四肢划动起来，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种刺骨的寒意又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身体内散发出的源源不断的热量。平定下来，他潜入海中。海水十分清澈，礁石上的珊瑚群散发出美丽的光芒。
但是，他看不见袁淮。
冰冷的海水刺激着后颈的腺体，好一会儿陆笙离才反应过来，被体内自然产热盖住的是腺体的高温与过载的刺痛！
陆笙离现在来不及细想袁淮入水后是否有相同的感觉，他只觉得浑身发软，大海似乎是一张巨掌，沉甸甸地按在自己身上。
见鬼！
陆笙离拼着最后一口气游出了海面，紧紧抱住礁石的一角，让快被“冻僵”的呼吸系统重新工作起来。
正在这时，他被一股力量拽出了水，终于大半个人都坐在了礁石上。陆笙离纳闷地抬起头，对上了一双同样疑惑不解的眸子。
“你怎么在这？”陆笙离/袁淮几乎同时问道。
陆笙离担忧又气恼地皱起眉头：“你一个人离开那么久，有没有考虑过别人的感受？”
袁淮被问得一时有点懵，唐家妍的“关爱”风风火火又极度散漫，除了军事训练外的生活琐事对自己一般都是放养，只要不曝尸荒野几个月不归，都不会追究。因此他不怎么有做什么事前向他人报备的习惯。
袁淮顾披着不知从何处找来的一件厚实的外套，指指高处被阳光照射的地方，绕开陆笙离质问的话题：“到那儿去吧，暖和一点。”
陆笙离的低气压散去不少，他知道自己没资格指责袁淮，只是担心而乱，口不择言罢了。现在他的脸上只剩下狡黠的微笑：“袁组长，你怎么在这偷懒？”
袁淮摸摸鼻子，不自然地看向海面：“看夕阳。”
陆笙离狐疑看了他一眼，你怎么可能有闲情看夕阳，多半是腺体承受不住了躲到礁石上休息，怎么面对自己这个知情者还遮遮掩掩？
他也不戳穿这层窗户纸，两个人倒真的静悄悄地欣赏起了夕阳。
半轮红日已落入海中，海鸥在金色的波光上划出一道白印。海风温柔地吹拂在脸上，袁淮听到陆笙离嘴里流出了有旋律的哼哼声，音符轻轻落入海中，被浪花裹挟着重新撞上礁石：
Narrow daylight enterd my room,
Shining hours were brief...
是Diana的Narrow Daylight。
惬意的钢琴声伴随着夕阳的哀愁，一点点被海平面吞噬。
“你也喜欢听这首歌？”袁淮问出了早就想问的问题。
“嗯……你也喜欢？”陆笙离满眼惊讶，这种忧伤的调子似乎并不适合眼前的人。
袁淮点点头。他记得很小的时候唐家妍会带他到一个年轻的叔叔家里。那是一栋古老的白色楼房，立面上装饰着雕刻着卷曲的羊角、苇草和垂花的柱子。那个叔叔有一双纤长的桃花眼，笑起来很好看。他会把袁淮抱到腿上，用红酒逗他，背景音乐就是这位女歌手的第一首专辑。
蓝调歌曲被淅淅沥沥的雨裹挟着落在白楼前广袤的草坪上。叔叔指着碟片机，对袁淮说：这种碟片最像古老的留声机，转呀转，音乐就自己转了出来……
袁淮后来再也没见过这个好看的叔叔，但是他记住了那名女歌手的声音。
陆笙离不知道袁淮在想这些事，慵懒地靠在礁石上，浸湿的白衬衣勾勒出腰部的肌肉线条，又束进同样滴着水珠的西装裤的皮带里。
再往上看，身体的线条在胸部变成了一个突出的小点。
袁淮只是为自己的目光找一个落点，倒没有多想什么，等他回过神来，就看到陆笙离的脸颊被夕阳照得通红。
袁淮这才意识到哪里不对，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为对方披上。不知是被冻得还是别的原因，陆笙离的脸颊又红了几分。
“袁淮，你以后想做什么？”陆笙离把外套裹紧，冻麻了的知觉终于恢复了一些。
袁淮没有想过他会突然问这个问题，一时愣在了原地。
“你有那么特殊的精神力能力，一定能获得军部的重用。陆军？空军？即使是我的父亲也会惊讶于你的能力。”
“或许你会是一位将军。”晚霞流连在陆笙离的脸上，他想起自己母亲每每谈起父亲时那种自豪、骄傲的神情，就觉得冬日的夕阳也变得温暖起来。
袁淮的左脚向前迈了一步，背对着陆笙离站在礁石的尽头，回答他的问题：“一个士兵，军部让我出现在哪片战场上，我就出现在哪里。”夕阳半悬在礁石上方，从陆笙离的角度看过去，袁淮的身前光芒万丈，而袁淮本人却只剩下一个黑暗的剪影。
“你呢？你想做什么？一位军医？”袁淮反问道，想了想，又毫不客气地说，“如果你不是一名Omega，根据你的条件也可以从政。”
陆笙离的声音和初见时一样温柔：“一名军医吧，你在前面冲锋陷阵，我就在后面运送伤员。我们的所作所为综合一下，都能拿到前往天堂的通行证。”
袁淮笑道：“这件事上我可能会拖你后腿，天使永远不会拒绝一名医生。”
陆笙离一时语塞，却听袁淮接着说：“我想我也不会下地狱，因为可能萨坦都不愿意看到我。”
直到夕阳彻底沉睡于海底，两人才回到了营地。夏明远他们在海滩上点起篝火，在夜色里十分耀眼。夏明远不知道说了什么，惹得其他人发出阵阵笑声。
见到袁淮陆笙离，众人都敛起了笑容，连夏明远也突然变得安静万分。
“他在说什么？”袁淮狐疑地看着其他人问，大家都不吭声，只有林凡憋笑着朝陆笙离眨眼睛。
陆笙离的衣服还有些湿，夜里的风吹在身上更是冷得瑟瑟发抖，他赶紧靠着火堆坐下。夏明远一看，忙讶然道：“我说陆军医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原来是被组长拖下水单独‘特训’了呀！”
雷时他们终于忍不住笑喷了出来。
唐家妍也捧着刚出炉的烤串和一箱子白啤混合加入到年轻人的闲聊中来。酒过三巡，夏明远又重新开始了他的演讲，从“具有古典贵族精神”的骑士故事到现代酒吧奇遇，他正在手舞足蹈，冯乌也循着光亮走过来。
冯乌的眉头拧在了一起：“你们在喝酒？”
“是，没有酒的冬天称不上是冬天，冯教授，要不要来一口？”夏明远兴致高昂，没大没小地招呼起来。
冯乌的眸子变得凌厉起来，众人都是第一次看到他露出这样的表情：“酒不是一个好东西，酗酒会显著提高人们的暴力水平，25%-50%的家庭暴力事件都与酒精相关。”
夏明远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他，双眼带着醉意，迷离地看着冯乌。
“恕我不奉陪了。”冯乌气冲冲地甩袖走人。唐家妍向自己的实习生使了个眼色，陆笙离赶紧跟上冯乌，似乎说了几句安抚的话。
“怎么和我爸一样，老顽固。”夏明远没趣地撇撇嘴。
“别瞎说，我知道夏教授，科研可强了。”林凡打抱不平道。
夏明远抓起烤肉，泄愤似地撕下一大口肉，故意卖关子说：“你知道吗，我家那老东西还说我不适合当军人，更适合考大学，读文学呢！”
林凡问：“那你现在怎么回事？”
“这人总有叛逆的时候嘛。”
“唉，怎么就叛逆了呢？”林凡叹气道，“军队里多了一张嘴，文学院里少了一张嘴。”
众人笑得差点摔进火堆里。
夏明远没想到林凡还有那么“损”的一面，赶紧把林凡拉起来，拽着他问：“你呢，为什么要来军校？林家的小少爷？”
林凡的脸唰一下变得苍白，连火光都隐藏不住：“别瞎说……我不是……”
夏明远确实满嘴胡话，但也不是全然不讲分寸，此时也回过味来，连忙转向雷时岔开话题：“说说雷少校吧。”
雷时有点醉了，话也多了起来：“我爸也是个老顽固！我刚考上军校就给我相亲，本来这个斋月假就要我完婚。”
“惨，太惨了！年纪轻轻就被拿捏住了！”夏明远替他仰天长啸半晌，又指着雷时问，“等等，不会是个Omega吧！”
“当然是！而且也是个军官家的大小姐，Omega保护学校毕业的，不是在大学里和Alpha瞎混的那种！”雷时的话里充斥着骄傲的炫耀味儿。
“哎呀呀，我怎么还嘲笑你，哪里来的好事被你遇上啦！”夏明远捶胸顿足，好像雷时抢了他的大小姐一样。
唐家妍眯着眼着看他们，嗔道：“霍，没上过学的Omega把你们乐成这样。”
夏明远酒醒了大半，这才想起唐家妍和陆上将家的Omega军医小儿子二人的存在，赶紧四下张望，看见陆笙离不在，才放心道：“这……这不是厉害点的我们也配不上嘛。”
说着他又打哈哈地换了个话题。大家都知道苏城家境一般，全凭实力进的军校，也不询问他的家庭了。
陆笙离离开了热闹的篝火晚会，陪着冯乌走到了他的试验田附近。夜晚的田埂上漂浮着发出绿色光亮的萤火虫，也别有一番田园牧歌式的风味。
冯乌沉默了一路，似乎一直不消气，陆笙离纠结了一路才找到机会开口：“冯教授，你似乎很习惯这种安贫乐道的生活。”
冯乌这才愿意开口：“欲/望是万恶之源。”
说完名言警句，冯乌的语气终于软了下来：“唐教授一直向我提起你，我也读过你想要发表的文章，你在学术方面很有天赋。”
陆笙离有些受宠若惊：“谢……谢谢。”
“如果你愿意加入我的实验团队的话，我可以破格推荐你成为我的研究生，一直到博士毕业。”
陆笙离的脑子忽然一片空白，跳级、报送直博，冯乌先生开出的条件极其诱人。冯乌是从S国留学回来的海归博士，现在已经是所从事的研究领域的大牛了，这根橄榄枝，是个人都想要抓住。
但是，就在不久前，陆笙离刚立下一个仅留存在语言中的、或许对方也并不在乎的口头约定。
沉默了很久很久，陆笙离低下头说：“我想做一名军医。”
冯乌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尊重你的决定。但现实并非你想的那样，或许有一天，你还会回到我这片试验田里。”
冯乌落下陆笙离，独自走回试验田边的草棚里，背影时而隐在黑夜里，时而在荧光下显现。
陆笙离回到篝火边，聚会已经进行到了后半程。连林凡也喝醉了，夏明远不管说什么都要对着干，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拌嘴，惹得众人更是欢乐。袁淮都有些醉了，也笑着对夏明远和林凡连连摇头。
或许是觉得篝火晚会即将到尾声，夏明远举起啤酒罐，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
林凡不解地问他：“你要干什么？”
夏明远摇头晃脑道：“古人说做人要立德、立功、立言，今逢此等良辰美景，佳朋满座之际，当然要赋诗一首，以传千古！”
唐家妍忍俊不禁，笑道：“那你做吧。”
不知谁带了头，大家都鼓起掌来。夏明远像模像样地在原地来回踱了几步，最后一步夸张地定格住，指着脚下说：“看到没，七步，不多不少哈。”
这下连苏城都笑得要从椅子上跌下去；雷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林凡扒着板凳，笑得喘不过气来：“你快作诗吧，我受不了了，笑死我了……”
夏明远煞有介事地仰起头，似乎在向群星祈祷：
啊，萨坦，请怜悯我长期的苦难！
啊，你竟让死神——你那苍老却依然强壮的情侣
孕育出希望——一个迷人的疯女！
光荣与赞美都归于你，啊，萨坦！
当智慧树的繁枝茂叶像一座新的神殿
笼罩在你的头上，但愿我的灵魂有朝一日
在智慧树下，在你的身边安息！1）
夏明远瞒着别人背诵着读来的诗歌，像个吟游诗人流浪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上，与繁忙的城市格格不入。他叛逆地歌颂着京英教的魔鬼，教徒苏城醉得晕乎乎的，但潜意识告诉他哪里不对，迷茫而呆滞地望着夏明远。
夏明远抬头望着群星，好像魔鬼住在星星里，赐福着虔诚的人类。
众人喝得酩酊大醉，漫天星辰下篝火久久未熄，当时没有人意识到，这将成为他们最后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如此无忧无虑的夜晚聚会。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冬泳？遇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