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爱不咎》李之

3、Chapter 03

　　石佳绪到了曹希的公寓楼下。

　　打车过来的路上，石佳绪的大脑几乎是一片空白。

　　她犹豫了片刻，终究是上了楼。

　　她按下门铃，迟迟都没有人来应门，她执拗地反复按着。

　　直到听到曹希的声音从门后传来，“哪位？”

　　“石佳绪。”石佳绪一字一顿地补充，“你最好的朋友。”

　　曹希停顿了几秒，“佳绪……你怎么过来了？”

　　“你不开门给我吗？”

　　“……你先等一下，我换件衣服。”

　　石佳绪认真地数着时间，足足五分钟后，曹希才慌慌张张地打开了门。

　　石佳绪审视了曹希一番，一条连身睡裙，照理来说根本不需要换那么长的时间。

　　石佳绪注意到房门关上了。

　　以前她来曹希家的时候，曹希总是不关房门的。

　　石佳绪更加确信了曾楚健就在这里。

　　“你这么晚突然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曹希拉着石佳绪往客厅的沙发上坐。

　　“也不是很晚，才九点半而已，你不是一向挺晚才睡的吗？”石佳绪瞄了一眼餐桌，餐具还没有收拾。

　　两个酒杯。

　　一个有口红印，一个没有。

　　“你有客人？”

　　“朋友。”

　　“我打扰到你们了？”

　　“……已经走了。”

　　“对了，我想先借用一下厕所。”

　　曹希的表情有些诡异，似笑非笑，又迅速地收敛了笑意。

　　她刻意提高了音量，“厕所？好啊，你去吧。”

　　“厕所”二字说得尤其着重。

　　因为曹希住的是一房一厅的单人公寓，卧室是走向浴室的必经之路。

　　曹希故意在开房门前磨蹭了一下，就像那种故弄玄虚的拙劣魔术师，打开房门别扭的姿势，也让石佳绪有些看不过眼。

　　卧室里果然空无一人。

　　石佳绪紧盯着曹希，她的视线率先瞄向了衣柜。

　　曹希的衣柜宽大，藏下一个成年男性完全没有问题。

　　石佳绪也看了一眼衣柜，当然她什么都看不见，可她想象着曾楚健也许正浑身赤裸地蹲在里面，就感觉无比恶心。

　　石佳绪做戏做全套，一声不哼进了浴室。

　　隔着一扇门，她也听不见卧室里是否有窃窃私语，以曾楚健的胆量，恐怕也不敢贸然逃离，不过……石佳绪也不是百分百的肯定，毕竟她也没有想到他有胆量和她的好朋友出轨。

　　那她现在是要出去抓奸？

　　可是，现在抓奸的话，她能获得什么？

　　男朋友和好朋友的双重背叛？

　　然后结婚的事取消，作为女方的她，哪怕是受害者，也会遭遇生活中其他多管闲事的人指指点点？

　　等时间久了，大家都会忘记了曾楚健和曹希出轨的事？

　　也许终有一天，曾楚健和曹希会修成正果，还能得到大家名正言顺的祝福？

　　石佳绪越想越不甘心。

　　就算是一败涂地，她也绝不要这对狗男女好过。

　　石佳绪暂时压下愤怒，拧开水龙头，迅速洗了把脸。

　　当石佳绪推门出去，她已恢复平静。

　　曹希一直在门外等待着她。

　　曹希小心翼翼地开口：“佳绪？”

　　石佳绪伸手抱住了曹希，曹希吓了一跳。

　　石佳绪趁乱摸了一把曹希的长发，果然那一条条碍眼的发丝是来自她的。

　　还有曹希身上的沐浴露香气，她也曾经在曾楚健的身上闻到过。

　　她还有什么不能再确信的？

　　“小希。”石佳绪故意挤出哭腔，“阿健他……”

　　曹希吞了一口水，“阿健怎么了？”

　　“我们因为结婚的事冷战了，我受够了。”

　　曹希缓了缓，“就因为这个？”

　　石佳绪不理会曹希跌宕的心情，硬是扯着她在卧室里诉苦了好久，几乎大多都是无聊至极的小事。之前石佳绪是在意着曾楚健的心情，哪怕是不满意的地方也都忍在心里，既然现在已经决定要和他一拍两散，她也不需要再给他什么好态度了，她说这些话，就是摆明了要他难受，何况她确实早就厌烦了筹备结婚的事。

　　曹希打不断石佳绪的话，也赶不走她，这是曹希和石佳绪相识这么久，第一次遇到石佳绪这么不解风情的时候。曹希只能干巴巴地开解着她，目光不时地在衣柜的方向流连。

　　直到夜深人静，石佳绪口干舌燥，才从曹希的公寓离开，神清气爽。

　　不出所料，石佳绪第二天见到曾楚健，他已经了患上了严重的感冒。

　　——

　　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

　　石佳绪和曾楚健没有再起过争执，当然主要的原因是一个已经放弃了，一个正处于险些被捉奸在床的后怕当中。

　　石佳绪没有在曾楚健的车上再发现一条曹希的长发丝。

　　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石佳绪还没有具体计划。

　　结婚是不可能的，她一心只想痛快地报复。

　　但怎么报复，怎么才够痛快，怎么才能一箭双雕，有点难想。

　　终于到了曾楚健出差的日子，石佳绪这才多问了几句，“你是要去哪里？”

　　曾楚健似乎早就想好了台词，应对如流：“北京。”

　　“去多久？”

　　“大概一个星期。”

　　“一个人去？”

　　“不是，还有另外一位同事。”

　　“你那天几点的飞机？我去送你。”

　　“不用了，那天很早的飞机，而且你也要上班。”

　　“反正我的年假也还没有用完。”

　　“年假不是要留着结婚用吗？”

　　“我就是想去送你，不可以吗？”

　　“你怎么了？”曾楚健警惕起来，“以前我说要去出差，你都不会说要送我的。”

　　“我就说说而已。”石佳绪没什么感情地笑了笑，“你一下子离开一个星期，我会想你的。”

　　曾楚健心软了，低头想和石佳绪亲热，她巧妙地躲开了。

　　等曾楚健走了后，石佳绪转而打给了曹希，约她下个星期见面。

　　曹希声称要去旅游，不能赴会。

　　石佳绪接着问她要去多久，她说一个星期。

　　又是一个星期。

　　到了曾楚健出发当天，估算着曾楚健上了飞机的时间，石佳绪打电话到他的公司，装作是公司的新客户，要找曾楚健洽谈一些事情，从而从他的同事口中得知了曾楚健离开的一个星期确实不是因为公务出差，而是请的年假。

　　石佳绪又立刻打给曹希，电话无法接通。

　　巧合哪里会有这么多，这两个人无疑是结伴出游的。

　　石佳绪想起了之前曾楚健无端端地说要带她出国拍婚纱照，恐怕不是真的为了她，而是出于和出轨对象出游后的弥补。

　　那句“女人不是都喜欢出国拍婚纱照”的无心话，恐怕也是听曹希说的。

　　从前石佳绪有多珍惜曾楚健和曹希，现在就有多么厌恶他们。

　　真想让他们也尝试一下，这种煎熬又痛恨的滋味。

　　石佳绪的心里也记挂着另外一个人。

　　就是和她陷入同样境地的叶智铭。

　　他也许还懵懂地送别了曹希，祝她旅程愉快。

　　他们怎么可以还去伤害叶智铭？

　　一想到这里，石佳绪气得发抖。

　　她要怎么去告诉叶智铭这件事？

　　她担心会让叶智铭的伤害雪上加霜，但也不想他再执迷不悟下去。

　　他知道了以后，也会像她一样生气吧？

　　说不定，他也会想向那对狗男女报复。

　　石佳绪思前想后，脑海里迸发出了一个疯狂的计划。

　　——

　　在曾楚健“出差”的第一天晚上，石佳绪开始单独约叶智铭一起吃晚餐。

　　和叶智铭吃晚餐，当然不是她的主要目的。

　　石佳绪偷偷地观察着对座的叶智铭，一边在脑海里模拟着接下来的步骤。

　　她好像好久没有仔细地看过叶智铭。

　　最近天气还是很凉快，长衣长裤是正常不过的打扮。在石佳绪的角度，只能看到叶智铭裸露出来的几处地方，他的手指、脖子、喉结、下颌……最后是他的脸。石佳绪挑剔不出来任何一个位置不满意，至于现在看不见的地方……石佳绪打起精神，突然不敢再深思下去。

　　石佳绪的视线继续往上，就这么和叶智铭的目光不期而遇。

　　她顿时紧张起来。

　　她和叶智铭足足有二十年的交情了，她忘记上一次这么紧张是什么时候了。

　　就连不久前在曹希的卧室里，她分明知道曾楚健就躲在衣柜的情况下，她也依然可以镇定自若地演绎着一个懵懂无知的待嫁女人的角色。

　　然而眼前的人是叶智铭，他对她的了解程度，几乎上可以和她自己相提并论。

　　叶智铭说：“你观察我好久了。”

　　“没有，刚刚只是走神而已。”

　　“不只是刚刚。”叶智铭慢条斯理地卷着盘子里的意面，“几乎从我们碰面的那一秒开始，你就在观察我。”

　　石佳绪继续嘴硬，“你就坐在我的对面，我不看你看谁。”

　　“那你对你的观察对象满意吗？”

　　石佳绪顿了顿，“不告诉你。”

　　“如果不满意的话，你也不会连续看我这么久吧。”

　　如果不满意的话，也不会和你有二十年的交情。

　　石佳绪默默在心里补充道。

　　然而，这二十年的交情，可能会被她毁于一旦。

　　途中叶智铭去了一趟厕所，瞒着石佳绪擅自结了账，最后引得石佳绪非常不满。

　　“请你吃顿饭而已，不用那么激动。”

　　“说好的我请的。”

　　“你如果真的那么在意，再请我一回不就好了。”叶智铭随意地说。

　　“没问题。”石佳绪有些心虚，因为她害怕她的计划实施后，叶智铭就再也不想见到她了，何况说吃饭。

　　叶智铭看了一眼时间，快九点了，按照平时，曾楚健查岗的电话早该到了。

　　然而今晚石佳绪的手机异常安静。

　　众所周知，曾楚健是一个醋王，对石佳绪既疼爱，又极具占有欲。

　　石佳绪除了叶智铭一个青梅竹马外，没有其他的异性朋友。

　　就连是叶智铭，在石佳绪成为了曾楚健的女朋友后，也不再有过单独碰面。

　　今晚是特例。

　　叶智铭终于开口问：“阿健今晚是没有空吗？”

　　一提到曾楚健，石佳绪的脸色就不太好看，“为什么这么问？”

　　“不然你今晚约我吃饭，怎么会不叫上他。”

　　“不想叫就不叫。”

　　叶智铭心中的猜想得到了印证，“闹矛盾了？”

　　“不是。”石佳绪真话假话各说一半，“他出差了。”

　　“是吗，去哪里？”

　　“好像是北京吧。”

　　“好像？”

　　石佳绪忽略叶智铭的疑问，转而说：“我是想着你一个人肯定也寂寞了，所以才约你的。”

　　“我为什么会寂寞？”

　　“小希不是也去旅游了吗？”

　　“哦，是哦。”

　　“她和谁一起去旅游啊？”

　　“不知道，可能是朋友吧。”

　　“你作为男朋友，怎么可以这么不关心她。”石佳绪恨铁不成钢，心想难怪你被绿了还一无所知。

　　“该关心的时候我会关心，不该关心的时候，我就再也不会关心。”

　　叶智铭的感情观震撼到了石佳绪，她也不知道是该佩服他还是同情他。

　　“走吧，我送你回家。”

　　石佳绪一上叶智铭的车，最近捉奸的习惯又犯了，下意识地在车厢里搜寻着关于女人的踪迹。

　　不过叶智铭的车厢十分干净，没有长发丝，也没有女人的香水味。

　　石佳绪越发感到诡异，曹希这个人真的是太奇怪了，在自己的男朋友车上什么都没有留下，反而是在出轨对象的车上留下了那么多的破绽。

　　很快就到了石佳绪的家。

　　石佳绪如梦初醒，刚才她顾着去分析曹希的心态，以至于忘记了自己计划，没有提前做好充足的准备。

　　叶智铭也是的，开车那么安静，居然一句话也没有说过。

　　石佳绪小心翼翼地看着叶智铭。

　　叶智铭也转头看着她。

　　车内没有开音乐，气氛安静。

　　叶智铭关了引擎。

　　气氛的走向，逐渐暧昧。

　　石佳绪鼓起勇气，“你……要上去坐坐吗？”

　　叶智铭没有立即回答，片刻后，他轻轻地笑了笑。

　　石佳绪紧张地捏住了裙摆。

　　“时间太晚了，明天你还要上班，早点休息吧。”

　　石佳绪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恍恍惚惚地解开安全带下车。

　　叶智铭重新发动引擎，“晚安。”

　　石佳绪僵硬地冲他挥了挥手。

　　回到家后，石佳绪终于回过神来，满是愧恨。

　　刚才她不应该怂下来的！

　　首先，她要硬着头皮不下车。

　　可如果叶智铭不是那么婉转，而是直接拒绝了她呢？

　　那她应该直接扑上去再说！

　　就……在车里吗？

　　车里就车里！

　　反正她都决定要睡了他，地点在哪里有什么所谓！

　　没错，石佳绪所设想的疯狂计划，就是要把叶智铭拐上床去，既是睡了曾楚健的好兄弟，也是睡了曹希的男朋友……同时，还是自己的青梅竹马。

　　一箭双雕。

　　两败俱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