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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碧水镇是小地方,镇上仅一条长街,长街上各色商铺就只二十余家,酒馆就两家。近年来因天下第一武道会在此处召开,镇上的人便把开客栈当成了主要营生。
      此时夕阳西下,长街尽头出现三条拉长的人影,两名侠客拉扯着一名书生,有说有笑地往酒馆走。
      镇上的两家酒馆,现在都坐满了饮酒吃饭的江湖人士,叶藏和沈逸州好不容易找了张桌子,要了酒菜,互相寒暄起来。
      一路过来时已说了不少话,此时倒觉得有些渴了。沈逸州端起小二斟好的茶,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才放下碗,不拘小节地用袖子一抹嘴角。
      叶藏也端起茶碗喝了一口,他的动作斯文俊秀,看着跟这些江湖莽夫完全不同。
      沈逸州开他玩笑:“叶兄如此斯文,看着不像与我同行,倒想与这无面书生一道的。”
      叶藏瞟了无面书生一眼,道:“话虽如此,可在下看来,沈兄却比这无面书生更为俊美,若是打扮成书生模样,恐怕比叶某更像个采花贼。”
      沈逸州哈哈大笑道:“叶兄抬爱,采花倒是不敢,若是以后囊中羞涩,在下或许硬着头皮靠色相骗碗饭吃。”
      正好小二端着酒和两碟凉菜上桌,二人相识一笑,端起酒碗致意,一干而净。
      无面书生坐在二人中间,看这两人喝得高兴,使劲从破布里挤出“唔唔”声。
      “沈兄,这采花贼似乎有话要说。”
      沈逸州正用筷子挟花生米吃,闻言不置可否。
      叶藏伸手到无面书生嘴边,用三根手指捏住那团布的一角,一拉。
      甫一放松的嘴忍不住咳嗽起来,叶藏皱着眉竖起一个空盘挡在祝棠面前。
      等祝棠呼吸稳定下来,沈逸州也没有看他一眼。
      叶藏细细地将祝棠看了一眼,道:“这数月来,兄台在江湖上名声大噪,叶某早就有所耳闻,只是没想到大名鼎鼎的采花贼,竟生得这么一副模样。”
      祝棠被沈逸州所缚,无望挣脱,也无挣脱的念想,只想在去梁塘的路上,为自己寻个舒服些的方式。
      此时面对叶藏的询问,祝棠叹了口气:“说来话长,我也是迫不得已。”
      沈逸州似笑非笑地看了祝棠一眼,话却是对叶藏说的:“这歹人的话不可信,叶兄可莫心软。”
      叶藏道:“无妨,当故事听听,正好下酒。”
      祝棠对着桌上的酒努努嘴:“赶了那么久的路,口干得很。”
      沈逸州道:“莫得寸进尺。”
      祝棠看向这两人中较为好相与的叶藏,后者笑道:“说完再喝。”
      祝棠只好舔舔干燥的双唇,娓娓道来:“我出生在江南富庶之地,家里是布料商贩,最初从卖棉花渐渐积攒了些家底。我父亲与我爷爷一起打拼下家族积业时已过了读书的年纪,他以祖上未有读书人为一大憾事,为了请了西席,日日关在小轩中读书。
      我却对读书不甚感兴趣,以要锻造文武全才为由,又让父亲去请了些武林人士教授些拳脚功夫。
      我在学武上颇有些根骨,不过几年就可以那些请来的师父打个平手。
      父亲看我在练武上花费太多精力,劝说无果后,把那些师父武生都遣散了。
      我一气之下离家出走,在江湖上闯荡。
      从那时到现在,我没有一刻再读过书。”
      听到这里,沈逸州端起酒闻了闻,笑着喝了一口。
      祝棠继续说道:“后来便遇到了我师父,成了采花贼。”
      叶藏放下嘴边的酒碗:“这中间,好像少了点什么。”
      沈逸州却是忍俊不禁的模样,问道:“你师父是何人。”
      “我师父是独臂段幽。”
      沈逸州哈哈大笑:“叶兄,他费了那么多唇舌,只有这个回答是真的。”
      叶藏“哦”了一声,道:“沈兄是如何得知?”
      沈逸州伸手进怀里掏了掏,抽出一张纸来:“这是梁塘城里张贴的悬赏令,上面说这无面书生是独臂段幽养大的入室弟子,不过三年前就被逐出师门了。”
      看到悬赏令,祝棠脸上没有一丝尴尬的神情,大为自在地端坐着。若不是手脚被缚,他看着不像个囚犯,倒像来看风景的。
      然而沈逸州接下来的话却击碎了祝棠脸上完美的面具。
      “肖玉兰问你好?”
      祝棠脸色一疆,神情奇妙地看着沈逸州:“你是谁?”
      沈逸州眼睛不看他,说道:“我不过一路人,是肖玉兰托我抓你的。”
      祝棠脸色铁青:“不可能,她…怎么可能!”
      “有些话在心里憋久了难受,说给过路人听一听,自己会舒服点,”沈逸州往自己嘴边送了一口酒,继续道,“坏事干了那么多,也该停一停了。”
      叶藏听得一头雾水:“沈兄,似乎知道不少内情?”
      沈逸州看着祝棠:“一边是一手把自己养大的恩人,一边是深爱的女人,选哪一边都不算错。”
      祝棠的呼吸急促起来,双颊涨得通红,却挣脱不开身上的绳索。
      沈逸州笑了笑:“别那么激动,我不会把你的秘密说出去。”
      祝棠颓然,低着头把目光投向沈逸州:“她,都告诉你了些什么?”
      “能说的都说了吧。”
      祝棠不说话了,叶藏好奇地看看沈逸州,又看看祝棠:“打哑谜?要不是我耐性好,可真要急死了。”
      此时从酒馆门外来了三个大汉,进门就用目光扫视全场,叶藏看这几人颇为眼生,没有在意。没想到那几人径直走过来,站在叶藏面前。
      叶藏有些疑惑:“几位壮士…”
      领头的大汉举起手中的斧头,就要往沈逸州身上砍。
      叶藏啪地站起来,正要抵挡,就见沈逸州整个身子往旁边一歪,躲过了这一击。大汉的斧头一击不成,给另外两个人使了颜色,三人各自举着凶器,将沈逸州包围起来。
      那大汉高声道:“姓周的,你还我妻儿的命来!”
      叶藏站在一旁好心提醒:“壮士,他不姓周。”
      那壮士看也没看他一眼,死死地盯着沈逸州的一举一动。
      沈逸州却不动,还有心情对叶藏说话:“叶兄多虑了,他知道我不姓周。”
      周围的酒客听说是来寻仇的,都觉得事不关己,除了离得近的几桌端起酒菜站起来以外,其他人都端坐在自己位子上照常吃喝。
      沈逸州心疼酒,便对那三人中领头的道:“出去打?”
      于是那三人将沈逸州团团围住,四人呈对峙局面出了酒馆。
      叶藏担心沈逸州安危,也跟着出去。
      一到大街上,那三人就举着凶器向沈逸州攻来,沈逸州看起来颇为轻松,左右格挡,没有被那几人伤到一根毫毛。
      双方实力相差悬殊,叶藏暗暗佩服这三人的勇气可嘉。
      那三人突然一齐后退,与此同时,他们手中撒出黄色粉末直向沈逸州面门而去。
      沈逸州用衣袖挡住了大半,但仍有些许粉末落在衣服上。
      叶藏急忙上前,拉起他衣袖,查看那上面的粉末。
      “是翎花散。”
      翎花散是一种□□,多为一些下三滥的采花贼所用,那三个大汉撒完药就溜之大吉,此时竟然已经不见踪影了。
      叶藏见沈逸州的皮肤上也沾到一些药粉,关心道:“有没有事?”
      沈逸州用手掸去,随意道:“雕虫小技,中不了招。”
      叶藏这才有心思询问那三人的来历,沈逸州道:“那三人是祝棠派来的。”
      “什么?”
      “不信你现在进去看看祝棠还在不在。”
      叶藏先一步回到酒馆,果然已经不见祝棠的踪影。
      沈逸州施施然进门,竟然在原先的座位上坐下了。
      叶藏顿觉疑惑:“沈兄,祝棠应该没跑远,现在去追还来得及。”
      沈逸州摇摇头:“不用追。”说着便在原先的桌边坐下了,竟然还端起方才没喝完的酒品尝起来。
      叶藏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好不容易抓到的人跑了还能这么悠哉。
      看沈逸州压根没有要说的意思,只好另找话题:“沈兄怎么知道他们是祝棠的人?”
      叶藏也是在看到那些粉末才意识到那三人或许和祝棠是一伙的,但沈逸州的样子倒像是早就知道一般。
      那三人故意大声说要给妻儿报仇,也是为了不引得酒馆里的其他人插手。沈逸州明明早就知道那帮人的心思,却还同他们出了酒馆动手,给祝棠逃脱的机会。
      沈逸州本不想多解释,不过看叶藏陷入沉思的样子有些过意不去,便简单帮他解惑了:“那几个人进门时偷偷看了祝棠好几眼。”
      对上叶藏有些佩服的目光,他又笑着补充道:“抓祝棠时,我曾见过这几个人。”
      叶藏:“…”
      “你明明知道,还是让祝棠逃走了?”
      沈逸州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把蒲扇,神秘兮兮地摇起来:“山人自有妙计。”

      酒饱饭足,二人结伴到叶藏住的客栈。托武林大会的福,小镇上的客栈供不应求,像沈逸州这样临时造访的,根本没可能找到空房。幸而叶藏住的上房够宽敞,让小二准备了个地铺,正好讲究一晚。
      等两人都安顿好自己,天已大黑,小镇靠山,夜里凉得快,沈逸州舒服地拥着厚棉被,打算立马去会周公。
      叶藏却精神得很,侧着身子往地上看:“沈兄,今天那几人撒的粉末,我看你并没有全然避开,真的没事吗?”
      沈逸州没想到他还念着白天的打斗,在关心自己,强撑着睡意回他:“不碍事,一般的毒伤不了我。”
      叶藏听说问天派有一套心法,练就之后可百毒不侵,即使没能到大乘,化解一些寻常的毒药也不在话下。沈逸州过去作为问天派掌门的弟子,想必是修习了这套心法。
      等到地上那人均匀的呼吸声入耳,叶藏依然意识清醒,翻来覆去许久才迷迷糊糊睡着了。
      第二天天一亮,叶藏醒了,他向来觉少,天一亮就要起床。
      往床下一看,差点笑出声,四仰八叉的睡姿,端得叫放荡不羁。
      偷偷摸下床,开门,却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
      “祝棠?!”昨日逃跑的白面书生还保持着被缚的姿势,眼下一片阴影,一看就是整夜未眠。
      祝棠掀起沉重的眼皮瞅了叶藏一眼,有气无力道:“求求你,快把我送官吧。”
      等沈逸州终于睡饱了,神清气爽下楼用早膳,叶藏才明白原委。
      昨日祝棠逃走后,便想尽办法解开绑着自己的绳索,没想到无论是用刀割还是用火烧,这绳子都不见不点松动的迹象,反而越缚越紧,忙活到半夜,绳子已经勒进肉里,进退不能了。
      祝棠在疼痛中突然想起,灌口萧家有一传世宝物七星鞭,又叫捆仙绳,据说刀割不断、火烧不着。用七星鞭捆人,需要使用者注入内力,一旦将人捆住,只有同一个人的内力才能解开。
      于是祝棠在极端的痛苦之下,半夜在镇上的各个客栈寻找沈逸州的踪迹,幸而他没走远。
      沈逸州边喝粥边有气无力地瞅祝棠,看他灰头土脸的样子好不可怜。
      叶藏好不容易将他叫醒,那起床气差点掀翻客栈的屋顶。
      三个人相对坐着,只听见沈逸州呼噜呼噜喝粥的声音。
      “那个,能不能给我松松绑。”祝棠眉头打结,忍不住开口,“真的太疼了。”
      半碗粥下肚,被吵醒的气也消了大半,沈逸州大发慈悲地伸手,将七星鞭绑到祝棠手腕上。
      祝棠只有双手被缚,舒服地发出一声叹息,惹得叶藏感慨:“听说治晕船最好的法子是把人扔进水里,再上来晕船症就不药而愈了。”
      祝棠苦着一张脸:“我也没想到有一天会觉得绑着双手还这么舒服。”
      叶藏心有戚戚地看着沈逸州道:“我算是知道了,得罪谁也别得罪我这沈兄,他可真会整治人。”
      沈逸州听了这话笑着安抚道:“叶兄大可放心,这七星鞭绑在他身上,可再绑不了第二个人了。”
      叶藏又道:“说起来,之前沈兄是故意放他走的?”
      沈逸州笑着觑了祝棠一眼,点点头:“不错,怎所谓不经一番拼搏,怎识得绝望?”
      这话说得太损,叶藏忍不住掩嘴偷笑,两个人都往祝棠脸上看,那白净的面皮如今是五颜六色异彩纷呈。
      沈逸州道:“别说我不厚道,看你那几个好兄弟来了,我是忙不迭走入他们的圈套,真要是在半道上才让你给逃了,你要回来都不一定追得上,昨今两日我都还在镇上,先让你知道自己逃不了,也方便你找回来不是?”
      祝棠咬牙切齿:“有劳沈大侠费心了。”
      叶藏看着沈逸州,摇头轻笑:“非名门正派所为。”
      沈逸州坦然道:“我可不是什么正派,不讲什么侠义。”
      叶藏含笑看着他,话锋一转:“喝酒?”
      沈逸州爽朗一笑:“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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