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十二章 心意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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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还没升起，秋天的寒意在黎明时分愈发深厚，湖面氤氲着一层缥缈的水汽，连对岸的垂柳都看不到了，只有一片迷雾，偶尔一只鸟儿贴水飞过，在湖面上点下层层晕圈，或是一声清脆的啼鸣传来，让静谧的清晨更加空旷。
一夜未眠的梓月身披一件薄衫，抱膝坐在湖畔的一块大石头上，怔怔地盯住水面。
半年来她心中的辛苦挣扎，在李世英那一句“这次，我再不走了”之后轰然崩塌，梓月第一次知道，爱一个人居然是这样强悍难以阻挡的力量。她爱李世英的款款情深，爱他英俊风雅，爱他对自己的小心呵护，爱到只想和他长相厮守。
可是昨天，那把小匕首忽然提醒了梓月，两个人之间的千差万别，根本不会因为爱情而消弭，却更像一个隐而未发的旧创，看似愈合，但却可能随时要了人的命。
也许他和玉安的婚姻已经形同虚设，但是李世英仍然是权倾朝堂的大臣，是大随世袭的贵族，是皇帝的亲妹夫……
而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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梓月从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爹娘是谁，她也不知道自己在五岁以前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她只知道，五岁那年的冬天，去庙里帮人画佛像的爹爹在雪堆里拣起了只剩一口气的她。
爹爹名叫沈炼，本是东岚国西部小镇泗阳县的县令，却因为憎恶官场的种种恶习，羡慕陶潜不为五斗米折腰的洒脱，早早辞官，带着妻儿还乡种田教书。娘是个贤德温良的女子，对爹爹的爱意中还带着一些崇敬。他们只有一个儿子，沈梓云，梓月到沈家那年，他已经十五岁了。
这一家人给美丽聪颖的女孩起名沈梓月，从此对她疼爱到了极点。特别是她的梓云哥哥，总是将她呵护得好好的。
梓月在家人的关心下，渐渐长大，幼年的可怕生活没有给她留下太多阴影，却让她更加懂得珍惜眼前的一切，有比其他人更开朗善良的性格。而且梓月天性好学，她跟着爹爹和哥哥学诗书，学词曲，学绘画，都学得有模有样，娘偶尔教她几手女红，她也做得格外精细。
梓月十二岁那年，爹爹因为身染时疫辞世，剩下他们娘仨艰难度日，还好哥哥和她都会画会写，贴补家用倒也不成问题。及至丧父之痛稍稍平复，他们三人也活得很是平静。
如若不是五年前的那一场恶梦……
梓月的脸顿时失去了血色，她咬紧了嘴唇，将脸埋在膝头，一只手虚弱地在身前轻轻摆动，欲将这心痛的往事从脑海中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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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梓月——”
李世英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沙枣林边，为了不惊吓到梓月，他尚未走进就轻声唤起她的名字。
梓月抬起脸来，苍白憔悴的面容让李世英心中一紧。她在想什么？她怎么了？李世英迈开步子，向梓月走过去。
“别坐在石头上，会受寒。”
说着，他自己却坐在石头上，拉着梓月的胳膊，将她轻轻一带，拽进自己的怀里，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
这样亲昵的举动，让梓月霎时泛起红晕。
“我喜欢你脸红的样子，很媚。”
李世英将额头抵在梓月发烫的额头上，接着低语道：
“可我不喜欢你满腹心事的样子，梓月，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告诉我，好么？”
他温存的声音满是关切，让梓月心头一酸，有种冲动要把所有积攒在心中沉甸甸的话，都向他倾诉。可是……那只会将一个人的痛变成两个人的苦，梓月知道李世英已经背负了沉重的压力，如果能够，她绝对不要自己再给他添一点点的重量。
“能这样和你在一起，还有什么不开心的？”
梓月将眼帘垂下，盯着李世英腰间的金丝腰带。
李世英闻言，眉头不由自主地紧了一下，他看出她在撒谎，却猜不出为什么。他只知道，自己不想逼梓月说出任何她不想说的话，做任何她不想做的事。
即使是他知道梓月也会愿意的事，也只有亲口听她讲出来，才算放心。想到这些，李世英嘴角微微翘起一点，柔声问怀中的佳人：
“梓月，嫁给我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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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
梓月几乎是立即惊跳起来，倒退几步，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面前的男人——他只有一瞬间的惊讶，接着，浓浓的哀伤笼上了他的俊容。
“梓月，我这样说，是太委屈你了。可是……我没法断了和玉安的夫妻之名，这……这也是我无可奈何的事，更何况，玉安她……”
“别——不是因为这个。世英，我不能答应你，不是因为这个。”
梓月看他受伤的表情，急切地靠过来，用手指轻压住他微微颤抖的唇，抬起婆娑泪眼，却不知道再如何解释。
她不能说出真正的缘由，或者这真正的缘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了，她曾经执着的念头，在遇到这个男人之后已经土崩瓦解，她本可以勇敢地接受他的一番真情的，但是她却只能说“不”。
带着深深的心痛，梓月明白，也许是自己太了解那种被从天而降的幸福带上云霄，又被突如其来的灾难夺走一切，狠狠抛回地面，粉身碎骨，是多么刻骨铭心的痛苦。
她怕再承受一次，更怕让心爱的人和她一起受苦。
或许这才是真正的缘由，只是她不能说出口。
“那是为什么？”
李世英眉宇间纠缠着让梓月锥心的痛苦，她再次选择了不看他的眼睛，只是软软地扑进他的怀中，将额头埋在他胸前，她深吸一口气，按捺下自己的泪水和呜咽，带着撒娇的腔调，对李世英说：
“不为什么，我知道你爱我，我不在乎那些名分，只要和你在一起就好。”
“可是我在乎，我想你做我的妻子，我不仅要永远守着你，还要用这个名分困着你，留着你。”
看梓月的肩膀激烈地抖动起来，李世英叹了口气，双臂微微用力，将她抱紧：
“更何况，你一个女孩儿家，我也不想别人今后议论你。”
“我不在乎名分，自然就不在乎别人怎么说。”
梓月暗自咬咬牙，还是编个让他容易信些的理由，好脱身罢。
“再说，既然不能是你唯一的妻子，对我也没有其他区别了。”
李世英的神情冷了一些，他虽不是太多自信的人，但是片刻之前，他心里所想的只是梓月会应允他，和他共结连理。却没想到遇到了这样的状况。
梓月说的有理，他给不了她正妻的名分，却想拿妾的身份来换她的一生，甚至还不自觉地奢求她为此和自己一样欢欣。他不怪梓月贪心，也不该介意她的坚决拒绝。
只是他心头的苦涩，却是实实在在的，难以挥去。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十二章 心意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