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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1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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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9日星期日晴
“海月……”
我蓦地回头。眼前是一片陌生的海湾。没有海风，没有椰林，什么也没有。只有浩渺的月光在海面上静静流转，与墨色的海洋水乳交融。
唯独沙罗和我浸没在月光照耀不到的阴影里。我目不转睛地凝望着她近在咫尺的脸庞。她默默抬头，眼眸中蕴藏着无尽的迷茫，仿佛是一个在黑夜里迷失了方向的孩子。
“回不去了……”
倏忽之间，凌厉的巨浪撕破空气，从远处轰鸣而来。沙罗不发一言，听凭海浪将她包围、吞噬。
那一抹鲜明的橙色如同风中摇曳的烛火，眼看就要隐没在波涛之中。我绝望地伸出手，除了手心的温凉，却再也没能抓住什么。
夜，更深了。偌大的海滩上徒留我一人。
……
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那海湾的景象在我眼前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我熟悉的房间。
我从床上起身，头仍有些昏沉。
刚刚的是梦吧……是因为太久没有见面了吧……
一瞥旁边的闹钟，时间已是傍晚。我拉开窗帘，刺目的光线直达眼底。我略感不适地眯起双眼。
我换好衣服，像往常一样下楼散步。
海水没及脚踝。我缓缓踱步，不去在意浪花的刻意骚扰。夕阳在海面上熊熊燃烧，就连远处的天空也被染得酡红，仿佛是少女含羞的脸颊。
我紧盯着那轮落日，那弧形的轮廓和橙色的余晖，让我想到了什么……是什么呢……
对了。我取出那枚随身携带的贝壳，对着太阳比对它的形状。果然是像，像太阳，也像她的眼眸……
忽然间，随着轻微的碰撞声，我手中的贝壳，与另一只贝壳完美地拼合在一起。我愣了愣，从贝壳上移开视线，却又与对面那人的目光撞在一起。
沙罗微微笑起来，那笑容纯净、无暇，有着一种遗世独立的美。
我一下子呆在原地，有些不敢相信，不知是上天给我的惊喜还是和我开的玩笑。
倒是沙罗先开了口：“好久不见，海月。”
“好久……不见。”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得将这句话又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
沙罗唇边的笑又不动声色地加深了几分。未等我究其深意，我的双唇便被一片柔软所覆盖。刹那间，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我只感觉到那大海的气息温柔地将我包围。
待我适应了唇边的温度，那令人眷恋的灼热气息却蜻蜓点水般逐渐抽离。我仅仅犹豫了片刻，便几乎不受控制地俯身加深了这个吻。
我们的一呼一吸，彼此交错纠缠……
我不愿再去回想那些烦心事。此时此刻我所有的想法，仅仅是永远留在沙罗身边，仅此而已……
我不明白为什么今天这个黄昏格外漫长，我也不明白为什么迟迟听不见夜的脚步声。昨天，还有昨天的昨天，还有很多个昨天，我都希望时间能快些过去。但唯独今天，我祈求时光永远不要再流动……
良久，沙罗面带羞赧，轻轻将我推开。
“所以，这就是大人拥有的权力吗？”我忽视混乱的心跳，故意问道。
“才不是……”沙罗脸上的绯红，与此刻的夕阳互相映衬。
之后便是长久的沉默，没有人敢打破的沉默。
“沙罗，你……今天是怎么出来的？”我理了理凌乱的心情，打破了这份沉默。
“我……”或许是我问错了内容，沙罗略带无奈地说道，“我自然要等婆婆她们不在的时候才能离开。”
“海月，其实……”沙罗沉默了片刻，又补充道，“成人礼那天之后，过的究竟是什么生活，也只有我自己知道了……”
“既然如此，今天就暂时忘掉这些烦心事吧……”我企图转移话题，弥补刚刚犯下的错误。
“不，海月，有些事我必须向你解释，”沙罗急切地望着我的眼眸，“因为我很清楚，印度，绝不是你的久留之地。而我，到陆地上来的机会还有多少呢……”
我暗自一惊，回想起那封通知书。
我默默避开她的视线。
“没关系，这点不用担心。”我说，“我……我会一直留在印度，一直留在你身边。”
“真的？”我微微一瞥，望见她眼底有光芒跃动。
“嗯。说好了。我不会反悔。”我抛开心中所有杂念，发自内心地说道。
“谢谢你，海月，”她释然地一笑，“不管是之前还是现在。”
然而似是想起了什么，沙罗的笑靥中又浮现出几分犹豫：“……海月，之前发生的事会让你觉得奇怪吧？你……是不是想知道我的身份？”
我不愿违背自己的内心，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果真是瞒不住……”沙罗的嘴角仍残存着些许弧度，眼底却再没有一丝笑意，“我……全部告诉你，关于人鱼，还有我的身份。只是……在这之后，请你记住你刚刚说过的话，拜托了。”
我看到她的眼中甚至有着几分乞求。
我自是明白这几句话的意味。
我心中微微一动，不愿辜负沙罗的信任：“好。”
“明天早晨，我在码头等你。对了，记得租好船。”
沙罗转身游入夕阳之中。
我伫立在原地，有些不解。直到沙罗离开了一小段距离，我才如梦初醒般喊道：“等一下，沙罗。”
沙罗回眸凝望着我。
“我想知道……这个吻的意义……”连我自己都无法确定沙罗是否能听清。
“……也许，是我当时感到害怕吧……”沙罗有些奇怪地说道。
踌躇片刻，沙罗又看着我说道：“对了，我……可以叫你的名字吗？”
“我的名字？你是说……太郎？”我愣了愣，随后反应过来，“好。”
沙罗旋即轻轻笑开，那笑容被西斜的夕阳镀上了暖橙色的光辉。
我目送着沙罗向大海的远方游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