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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第 49 章 ...

  •   而让三个年轻人更加想要泪流满面的,是来人不止班靳一个,还有眯眼笑着的骆老头。

      该来的人均已到场,多么熟悉的配方,多么熟悉的味道,多么熟悉的安全感!

      接下来的事情顺理成章,“垣一童子”虽强,但他是个盲人,没支撑几招便被班靳打伤灰溜溜逃走。班靳自然不会放过他,二话不说追了上去,两人的背影迅速消失在了夜色里。

      骆老头倒是留了下来,扶起受伤的刀景眠看向就枝:“这山中共有几名赏金猎人?我和班靳来得路上已经遇见了两个,马郁也在其中。”

      就枝没太多力气说话,时与替他答道:“一共七个。”

      “姓马的为了保命,也是肯下血本。”骆老头嘟囔一句,对马郁这样以多欺少的行为颇为不忿。

      随后他又道:“数个时辰前,班靳得知马郁要联合其它赏金猎人一起围剿就枝,猜到就枝可能会受伤,来之前便雇了辆马车,算算时间现在也应该到林外了,你们出去后坐上车立刻就走。”

      “那你和班前辈呢?”刀景眠问。

      “林中还有三个赏金猎人,他一人难以应付,我需去助他。”骆老头眉目忧虑:“你可有丹药能暂缓内伤?就枝这样怕是走不出林子。”

      刀景眠点头应是:“前辈放心。”

      说着,她勉力支撑起自己的身体,不知从哪掏出个白瓷瓶,从里面倒出了两粒药丸,张开手掌对几人道:“这是纯用蛊术炼制的蛊丸,有缓和内伤的功效,基本可保性命无虞。”

      走过去递给就枝一颗,另一个被她自己服下,不一会儿,两人的气色果真有了好转。

      骆老头安心落意,叮嘱几句后,向班靳离开的方向追去。

      等三个年轻人回到城中小院已是第二日上午,刀景眠经过在马车上调息,到家时看似已无大碍,但就枝的情况则严重许多,服下蛊丸后虽然没有继续吐血,但仍是支撑不住昏了过去。

      在马车夫的帮忙下,三人将他扶到房中床上,刀景眠片刻不耽误,伸手为他把脉,而时与则是结了账就去伙房烧水,然后又找出药箱准备替他清理伤口。

      “小与,就枝的内伤有点重,我去药铺买些药材,你先处理他的外伤。”

      “好。”

      刀景眠走后,时与端了盆热水放在就枝床边的面架上,洗净手巾搭在盆沿,又把药瓶放在一旁待用。

      万事俱备,只欠……

      解开他的衣带,扒开他的衣服。

      到这一步时与犹豫了,床上躺着的少年现在已是十四五岁的模样,长发用一支极为普通的木簪束于头顶,眉眼舒朗,身姿挺拔。短短几个月,他又长高了些,脸部轮廓愈发清晰流畅,多了些青年男子的坚毅。

      总而言之,这个样子实在让人难以把他当作当初那个小狼崽。

      纠结半晌,时与一直没下手,但眼瞧着就枝难受的模样,她也意识到不能再耽搁时间了,只好深吸两口气,在心中默念:我学医了,我学医了……

      继而飞快一扯,仿若无物地解开了就枝腰间的带子,看见了他如白瓷般细腻莹润的肌肤。

      嗯,没晒过太阳。

      解衣服之前,时与紧张地双手发抖,解开以后,她反而坦然了。不再管那么多,她飞快用手巾将就枝伤口旁的血迹擦干净,撒上药粉替他缝合,一连串流畅自然的动作下来,让她几乎将刚才那一点点尴尬和纠结抛诸脑后。

      腰上和前胸的伤口包扎好后,时与又使出吃奶的劲儿把就枝扶着坐起来,让他的头斜靠在自己肩膀上,好为他处理背后的伤,

      正给他脱衣服时,许是动作幅度过大,引起不适,就枝拧紧眉头,无意识轻吟了两声:“阿与,阿与……”

      脖子上泛起一阵微妙的痒,时与拿着药瓶的手一抖,米色药粉落雪似的洒在了床上。

      刚才脱衣服时的不自然再次在心头弥漫开来,时与耳根泛红,轻声安抚道:“没事啊,没事啊,很快就结束了。”

      也不知是在安慰就枝还是在安慰自己。

      好不容易帮就枝把伤口处理好,替他重新换上一套里衣,时与擦擦额角的汗,长舒一口气:这比背医书还累!

      将盆中血水倒了,时与回到枝床边守着,想等刀景眠抓药回来。房内寂静无声,她凝视就枝苍白的脸庞,不由又想起刚才眼睛触到的,手下摸到的肌肤,光滑如玉,宛若雪光映月。

      没一会儿,她感觉房间越坐越热,床上人事不省的就枝更是让她坐立难安。起身打开房门,时与来到院中,找了个地方在日头下寻清凉。

      刀景眠回来时发现时与在院子里,愣了愣:“你怎么出来了?就枝的伤处理好了?”

      “嗯,处理好了。”

      “脸这么红,还在为他的事生气呢?”见时与没精打采,刀景眠劝道:“别气了,等他醒了再说。”

      “气什么?”时与纳闷。

      刀景眠一下子被问住,别别扭扭道:“看你满脸通红,我以为你还在因为就枝挑战赏金猎人的事情生气呢。”

      时与“呃”了声才反应过来:忘了气了。

      避开刀景眠探寻的目光,夺过她手中的药包,时与难为情道:“不和你说了,我去煎药。”

      然后不待刀景眠答话就转身跑开。

      看着她急匆匆的背影,刀景眠一脸莫名奇妙,末了才想起来喊一句:“记得把滤掉的药渣留着!”

      汤药熬好,时与每隔三个时辰便给就枝喂一次,而后由刀景眠为他施针以加快药物起效的速度。双管齐下后,就枝的状况明显开始好转。

      说来奇怪,每当一个人在房中给他换药包扎时,时与回回都觉得自己脸颊滚烫,口干舌燥,好似进了太上老君的炼丹炉。但等到刀景眠进来为他施针时,即便同样需要脱掉他的上衣,时与却没有任何感觉了。

      应该是刀景眠的一身正气影响了她,时与想,一回生,二回熟,下次再看就不是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了。

      于是,氛围不负众望朝着更加奇怪的方向发展。

      好在到第三日,就枝就睁开眼醒了过来,结束了时与胡思幻想的煎熬日子。彼时时与刚把药碗端进来,还没回过神的就枝被她一口口喂着喝了药,又被按在床上吃了点流食。

      该吃的吃了,该喝的喝了,时与才开口问他:“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就枝用手摸上胸前的绷带:“伤口是你帮我缝的?”

      回想起当时的场景,时与脸颊又开始臊得慌:“第一次缝,不好看也忍着吧。”

      就枝抿嘴微笑,看了看绷带缠绕的位置:“我的意思是,谢谢你。”

      第一次见受伤的人还能笑得出来,又想起他此番凶险经历,时与没忍住冒出火气:“你知不知道,要不是班前辈来得及时,我们三个差点没命!躲我这么久,是不是也该和我把事情说清楚了?”

      提起这两天的惊险,就枝的神情也严肃起来,眼角眉梢的笑意褪去,浮上些晦暗不明的情绪。

      “年初,我跟随班前辈学武之前,答应了他一个条件。”就枝斟酌着词句,抬眼看向时与:“我答应他,只要是他指定的赏金猎人,我都要杀掉。”

      “即使那些赏金猎人和你没有恩怨?”时与问。

      “我们本为天敌,只要相见便是你死我活,又何来有无恩怨之说。”

      “所以,你就心甘情愿替他杀人?从来也没想过,会完全沦为了他手中的工具,甚至不被看成是一个人。”

      “那又如何?”

      班靳大跨步走进就枝房间,看不惯一个小丫头片子给自己徒弟“洗脑”,大声打断两人谈话。

      进门后他补充道:“这本就是我当时给他的选择,他既想学武,就得为我所用,有什么不对!况且,我教他武艺,为他挑选对手,让他不断进步,甚至可以替族人报仇,有什么不好!”

      想起那晚就枝回家后,他对学武这件事是迟疑的,时与现在才明白其中缘由,她的心突突地狠跳两下,忘不了当时是谁干预了他的选择。

      但她仍不理解班靳,站起身平视他道:“就因为他答应过你,所以哪怕把他置于危险当中也无所谓?”

      “那是他太弱。”班靳横眉冷目,毫不客气地指责就枝:“如果他更强一些,又怎么会成现在这副狼狈样子,还需要两个女娃娃去救他,受多少伤流多少血都是他活该!”

      “你!”时与彻底气笑了,她从没见过这样无情无义之人,哪怕是生活在一个地方的邻居都说不出这样冷心冷血的话,何况是每日待在一起的师徒。

      心中所想早已不吐不快,时与也难得咄咄逼人起来:“班前辈,从第一次遇见你,我就在想为什么你这么恨赏金猎人。我见过就枝的父母,他们即使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也从未表现出一丁点戾气。可是你却不同,鲜有赏金猎人能够伤害到你,但你对他们的恨却深刻难解,我不禁想要怀疑,你是否曾经经历过什么?而所谓的报仇,所谓的天敌,不过是在发泄。”

      “臭丫头!找死是不是!”班靳勃然狂怒,瞪着赤红的眼,恨不得上前将时与也捅个对穿,多亏跟在他身后一同进门的骆老头将他及时拉住,按住了他要拔剑的手。

      “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骆大爷和气劝道:“大家在一起这么久,有什么化不开的矛盾?”

      气氛还是紧若弓弦,就枝也顾不得身上的伤,牵起时与的手和骆老头一样劝道:“前辈,阿与,你们别吵了,这次是我不好,没能及时发现马郁的陷阱,这种事情不会再有下次了。前辈,阿与是因为担心我才口不择言,她没有别的意思。”

      看不得他和时与沆瀣一气,班靳冷笑一声,说了句好自为之,便拂袖而去。

      见此情况,骆老头心头一急,示意就枝好好养伤,也赶紧追出去。

      不理睬班靳的暴跳如雷,时与坐回就枝床边,也忘记两人的手还握在一起,直接开门见山道:“就枝,对不起,如果当时不是我怂恿,你也不会为了学武……”

      话说到一半,就枝打断时与:“不关你的事,我当时既然没有告诉你这个条件,就说明我早已做出选择。”

      “那你现在和我说实话,你是怎么想的?难道真的觉得一个个杀掉赏金猎人就是复仇吗?”

      “虽然杀人是当初和前辈谈下的条件,但我认同他说的,如果赏金猎人不死,他们手下会有更多雪狼族的冤魂。”就枝别过脸,他已经预感到时与不喜欢他这个样子。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时与并没有指责,反而若有所思道:“既然如此,我们何不把杀戮的源头找到。”

      就枝默默在心中重复一遍:杀戮的源头。

      她又道:“你可记得我在雨叶村对你说过的话,我不相信所谓雪狼族能招致灾祸的批卜,什么天地变色,水火兵虫,传说比传唱还要好听。今年我俩一起呆在奉州城这么久,别说城中百姓丰衣足食,就连我们自己过得也不算坎坷,尤其还遇到了两位前辈和阿眠。我现在很难相信所谓的天命批语不是有心之人拿来对付雪狼族的武器。”

      “而赏金猎人出现,不过是看中朝廷的赏银,他们虽是直接伤害雪狼族的刀剑,却也并非指使一切的幕后黑手,杀掉他们无异于扬汤止沸,根本没办法真正保护雪狼族人。正因如此,我一直觉得班前辈的行为令人费解,以他的才智和经验,不会发现不了批语的端倪,可他却一直纠缠在赏金猎人身上。”

      时与说话的语气并没多么激烈,反之,她整个人很是沉静,仿若一个算学先生在思考,而不是一位诗人在吟诵。这样的冷静和清醒,让就枝的心也成了一汪平静湖泊,他徐徐道出自己的想法:

      “自素宗国师作出批词后,雪狼族一直被人追捕迫害。几十年过去,许多雪狼族人都无可避免地下意识认为自己是招灾邪祟,因为不论走到哪里都在被抵触,被觊觎,被伤害,每次不是自己倒霉就是让别人倒霉,拥有这种命运不是邪祟又是什么。现在,就连我自己都没办法判断预言是真是假,大多时候甚至不愿想起这件事。”

      感受到他的消沉,时与另一只手也抚上两人交握的双手,同时认真看向他的眼睛:“那从今我们以后换个游戏吧,不玩死里逃生的追逐,不玩血腥残忍的报复,去尝试着收集证据,看看雪狼族到底是人,是妖,还是邪祟,到底应该怎样定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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