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芒》于鹤

10、结束了

　　时间过得太漫长了，宋明荞坐在地上，背靠着病床望着墙上的钟，满脑子都是秒针咔擦的杂音。

　　她静不下心了，心里有烈火烧似的，火辣辣的，疼，烫。

　　长时间盯着周霖泠面无表情的脸，宋明荞感觉头都要炸了，她快要无法直视那安详的神情，心脏里有无数只恶鬼叫嚣着，要把她撕碎。

　　宋明荞坐立不安，她几乎是慌不择路地逃出病房，背靠在墙上，一只手扶着墙边的座椅，一只手死死地按住头。

　　“别忘了她是怎么被你害成这样的……”

　　这句话像幽灵一样回荡在宋明荞的脑子里。

　　像一块巨石，压的人喘不过气。宋明荞喘着粗气，背上的衣服被冷汗沾湿，这是在深秋。

　　二十分钟前，她遇到了一个熟人……

　　交完费，宋明荞原路返回，在第一个转折遇到了一个人。碰到他的一瞬间，宋明荞就暗骂一句冤家路窄。

　　来者顶着一头亮瞎眼的荧光绿头发，左手挽着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小姑娘的面色惨白，似乎是刚刚经历了什么极其惨烈的事。

　　宋明荞朝着他们来的地方望了一眼，明白了一切——妇产科。

　　男人面色不悦，似乎是觉得宋明荞挡了路，硕大的墨镜下猥琐的小眼睛缝似的眯着。正想让人麻溜让道，仔细一看，竟发现是个熟人。

　　当即，男人一手插着腰，露出一个自以为很潇洒的邪笑，差点没把宋明荞恶心吐。

　　宋明荞没打算理会他，转身就要走，男人却喊住了她。

　　“喂！”

　　“干什么！”嫌恶的看着面前这个说话轻佻的男人。

　　“这是谁啊？哦～这不就是咱们的同性恋 大学霸吗？怎么，来医院了？是不是得ai zi 啦？……哈哈哈……”男人的手指戳着宋明荞的肩膀，一句一句地讥讽，一张大油脸笑的扭曲。

　　宋明荞的指甲深深的陷进肉里，一双好看的桃花眼死死的盯着他，格外的红，像是含了血。

　　“哦对了，那个跟你搞在一起的女的叫什么来着，我忘了，哈哈哈。她现在怎么样啊？是不是跟你一样……靠！啊！”男人话还没说完，就被猛的拉进了楼梯间，后背狠狠地撞在墙上，紧接着就是几记重拳，疼的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小姑娘没见过这仗势，吓得一动不动。

　　这个楼梯口是监控死角，宋明荞毫无顾忌地扯着畜生的衣领，用沙哑的嗓音对着男人嘶声竭里。

　　“刘散蹇！你他妈有病是不是！别以为老子是女人就好欺负！你他妈当年干的‘好’事我全都知道，要不是你这么个狗东西出卖了她，她就不会出车祸！”

　　“啪”的一声，一个巴掌煽在了刘散蹇的脸上，半边脸火辣辣的疼。

　　他突然笑了一下，眼神怨毒的看着宋明荞，一张嘴，嘴角就渗出血来，他没在意，抹了一把。

　　突然说：“你还真有脸啊……她当时家里那么困难，你还是要把她往死路上逼……”

　　宋明荞愣了愣，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什么意思，你说什么……”

　　刘散蹇扶着墙壁晃晃悠悠地站起来，打了一个趔趄险些又摔倒。那小姑娘终于回过神来，扶住了站不稳的刘散蹇。

　　刘散蹇没让扶，虚脱一样靠在墙上，手摸进裤兜里摸出一包烟，打开了盒子，抽出一根叼在嘴里。旁边的小姑娘见状立刻从身上翻出一个打火机。

　　烟雾缭绕里，刘散蹇轻笑一声，迟迟没有再说话。

　　宋明荞不知道哪来的耐心，一直在旁边站着看。当她反应过来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刘散蹇终于说话了。

　　“别忘了她是怎么被你害成这样的……”

　　一句满是刺的话毫不留情地贯穿了宋明荞的心脏，一下子坠入冰窟，冻得宋明荞周身一颤。

　　……

　　30分钟，来到医院30分钟，过去了就没了，发生了什么，睁眼闭眼又都是什么，宋明荞满脑子的混乱。

　　周霖泠晕倒了。

　　来了医院。

　　医生说她是低血糖又加上曾经脑部受到过重击，吊点葡萄糖，睡一会儿就好了。

　　但宋明荞还是感觉自己要疯了，她有时候靠着墙壁就觉得浑身冰冷。

　　她不敢再进病房，也不知是什么撕扯着她的心，靠近一步就紧绷着疼。

　　她就这么坐在病房外的座椅上，就这么坐着，坐着。

　　空气寒的刺骨了，她知道是凌晨了——真的一点睡意都没有

　　吊针里的药水滴完了，宋明荞进去了一次。

　　然后又出来。

　　面前偶有走过的人，她知道是大概天亮了——位置不曾有一丝变动。

　　直到病房里传出了一点声音，宋明荞终于动了动僵了的身子。半晌，缓缓走进病房。

　　周霖泠已经醒了，靠坐在床上发着呆，不知在想什么。

　　注意到来人，周霖泠转过了头。宋明荞吹了一夜的风，面部几乎完全僵硬，但她还是用力挤出了一个看上去开朗的笑。

　　宋明荞故作平静：“霖泠姐你醒啦，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你昨天吓死我了……”她一只手背在身后，止不住的抖。

　　从进门那一刻她就意识到了，周霖泠神色不对劲，宋明荞的心脏猛地一颤，她突然回忆起来。

　　医生说周霖泠因为车祸失忆，但如果受到刺激是有可能想起来的。

　　“宋明荞。”周霖泠冷冷的打断了她的话。“你为什又来了，你不是已经滚了吗？”

　　宋明荞心里咯噔一下，果然啊。她已经想起来了，酸涩感一点点从她的心头蔓延开来，旋即，苦笑了一下，该来的，又怎么会拦得住呢？

　　她张了张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支吾了好久才有小心翼翼的说：“你都记起来了啊……对不起，我只是……”
　　宋明荞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但现在的解释却显得无比苍白。眼泪瞬间从她的眼眶里涌出，心像是被紧紧攥着，一阵阵的疼。

　　周霖泠再也控制不住心里滔天的恨意，一把拿起桌上装满了已经冷透了的水的一次性纸杯，猛的向宋明荞砸去，冷透了的水浇的宋明荞猛地一颤。
　　周霖泠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害了自己一辈子，却还是要在她身边阴魂不散，就这么喜欢捉弄她吗？
　　宋明荞紧紧的抓住床沿，仿佛放开了，就会失去似的，再一开嗓，她以泣不成声：“霖泠，我求你了，听我解释！当年，当年不是我要走的，真的不是……我求求你原谅我。”
　　周霖泠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极怒反笑：“呵呵，不是你要走的？你以为我会信吗？宋明荞你个混蛋，你当年走了，你把我一个人留下了，你知道我当年都承受了些什么吗？你他妈知道吗！所有人，全学校所有人，他们每天对我指指点点，骂我恶心。成绩一路下滑，奖学金没了，我外婆因为这件事情走了，你呢？啊！你呢？你就这么一个人走了你把我一个人丢在那了，你是我凭什么原谅你呢？！”她的眼睛赤红，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
　　“霖泠，我求你相信我，求你了，我会和你解释的，求你了，我真的……”
　　“够了，你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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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月份的天真的很冷，冻住了宋明荞的心脏，不知不觉就已经走到了桥河边，看着那缓缓流动的河水，宋明荞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觉得心口像被紧紧的攥着，狠狠的发疼。
　　就这么结束了吗？
　　宋明荞想。
　　是的，真的结束了。
　　或许，换作别的人还会继续纠缠，但是宋明荞知道，周霖泠不会再回头了。真的不会再回头了。
　　高二一整年的时间，她对这个人知根知底，她明白的。那个与誓要她一较高低的女孩，再也不会回头了。
　　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她欠了她好多，根本还不完的，唯一能还的，就只有她这条命了。
　　这个时间的街道上人烟稀少，天都还没完全亮：，整个世界都是灰蒙蒙的，路灯的光斜斜的照在宋明荞身上，她最后好好看了一眼这个世界。
　　其实她很早就想死了，去年夏天，她查出了中度抑郁，现在的她失去了亲人，也失去了这么多年来，唯一的念想。
　　她实在不知道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如果不是因为之前一段时间她找到了周霖泠的音讯，那一颗埋藏了许久的心又不怕死的想重新来过。
　　真不知道是谁给了自己这样的“胆子”，想要改变早已注定了的一切，真可笑。
　　等到天空完全亮起来，宋明荞依靠的栏杆上留下了一个丝绒包裹的盒子，盒子旁边是一朵洁白的小花，在寒风里轻轻的打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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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店的门前挂着正在营业，挂在墙上的液晶屏电视机正播报着新闻。
　　“近日，荞河下游打捞起一具女尸，经查证该女子是上游一家报社的编辑，并且该女子……”
　　花店里空无一人，等到周、霖泠下楼时，新闻已经在播报一家食品厂的相关新闻。
　　周霖泠坐在店里的小茶桌前，愣愣愣愣看着玻璃外的街道，忽然间，天空飘起了雪花，西南地区很少有雪，周霖泠看的为之一惊，居然，下雪了吗？那一年的冬天好像也下雪了吧？
　　她自己都没注意到，一滴泪珠划过眼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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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