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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武林盟主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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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川太泽山,紧赶慢赶终于回来的左星驰折扇在手掌绕过一圈收起,抬手接过手下递来的飞鸽传书。
游千秋快步上前,“可是陈文他们的消息?”说着赶紧凑了上去。
“是。”左星驰递给她,“他们见到教主了,教主和萧津屹在一起,但他们并没有办法靠近。”
派去打探消息的几个弟子都是未曾在江湖中露面的,哪怕真和江迹星接上头也不用担心会被发现。
因为江迹星的信中提到了断魂阁,又说打探正道消息,故此他们直接兵分几路,正道门派所在地都去了人。
而游千秋等人最不希望的就是陈文率先得到小教主行踪,因为他去的,就是萤川断魂阁!
可现在偏偏就是陈文送回消息,而且还在信中言明:萧阁主寸步不离,属下找不到机会接近。
接过信纸的游千秋越看眉头越紧,“你说这位萧阁主,究竟是什么意思?”
其实这两日她最担心的就是萧津屹,因为春来客栈的几人他们全都没有拦住,一个个都不见了踪影。
追上去的弟子回禀,薛芷芸和欧阳叶的方向大概是边城沭阳,所以他们两人倒是不必太过担心。
但断魂阁萧津屹,那可不是他们说拦就能拦住的,还有个欧阳英,竟然易容躲过他们的监视,也跑了。
“传回来的消息是如今欧阳英也在断魂阁。”
开扇轻摇的左星驰踱步细思,终于在游千秋失去耐心的前一秒合扇否定,“依我看,教主那里不必担忧。”
“什么?”没想到自己等半天等出这么一句话,游千秋不解,这就是他思考许久考虑出来的东西?
青衫男子却旋身在一侧坐下,扇骨轻敲掌心的动作中都透着一股莫名的轻松和喜悦。
但游千秋实在没看懂,“你有什么能不能痛快地说出来,每次都说一半留一半,烦不烦啊你!”
“我倒觉得......”左星驰摇着头勾了勾唇角,在期待的目光中吐出后半句:“我们神教将会在小教主手中,达到有过的巅峰。”
也许说在小教主手中不是那么准确,但总归一定与小教主有莫大的关系就是了,而且是巅峰,不是高度!
听的云里雾里的游千秋正要发怒,左星驰已经摇着扇子换了个话题,“对了,薛芷芸去沭阳作何?”
然后被一个白眼挡了回来,“我怎么会知道?说起来,那里不是本就没什么人烟吗?”
这话倒不假,沭阳早些年也算得上人声鼎沸,毕竟位于两国交界,除了百姓外也常有商队来往。
可自从二十几年前两国交恶之后,沭阳城的百姓便渐渐都走了,如今说不上空城,但即便有,应该也都是些年迈之人。
闻言左星驰不由得皱了皱眉,这个时候,又是那种地方,正躲人的薛芷芸为什么要带着欧阳叶去呢?
事实上不止他们理解不了,连被带走的欧阳叶也不能理解这条路的选择,“芸儿,我们为何要往沭阳去?”
因为欧阳叶不会骑马,所以他们出了北川城便租来一辆马车,就像他们一路赶来北川一样。
又因着欧阳叶总不好让人家一个姑娘坐在外面赶车,便两人一左一右坐在车辕上,入眼尽是荒凉之色。
他们不敢找马夫,更不敢走人多之处,故此一路上都是寻些无人小路而行。
欧阳叶一路上都没明白,薛芷芸为何非要急着带他走,选的地方还是沭阳这种堪称人迹罕至的边城。
像是陷入沉思的薛芷芸扭头看来,面上的神色奇怪又莫名,总给欧阳叶一种怪异且沉重的感觉。
被看着的欧阳叶不适地动了动,“芸儿,怎么了吗?”
“没事。”薛芷芸摇头,视线却避开他的眼睛,停顿后启唇,“若是,我想让阿叶帮我一个忙......”
帮忙?欧阳叶不解,倒不是因为她让自己帮忙,而是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能帮助薛芷芸什么?
紧了紧手指的姑娘抬头,“只是一个小忙而已,所以我们要去沭阳。”
他定定瞧了一会儿,神色莫名却依旧点头,虽然自从这次逃出来之后,他总觉得薛芷芸有些怪怪的。
但欧阳叶并未在她身上察觉到恶意,所以,“好,那我们尽快赶路吧。”言罢又想起欧阳英,“也不知大哥有没有收到信。”
这是他们离开北川时送出去的,信中解释了薛芷芸觉得北川并不安全,而且她有办法对付她爹。
不过这个问题显然是不用欧阳叶担心的,因为欧阳英已经收到,或者说有些东西他早就知道。
掌心轻握,再展开时柔软的信纸已经被揉成一团,立在窗前的男人勾唇笑的意味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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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津屹推门进来时,江迹星正抱着软枕趴在床边,整个人摊成一个大字,下巴垫着软枕垂头向下。
他看过去,入眼只有一颗毛绒绒的后脑勺,墨发如瀑垂在脸侧,让人除了发顶什么都看不到。
“这是怎么了?”萧津屹撩起衣摆侧身坐下,抬手拢起发丝。
少年到底还是孩童心性,虽平日在外人面前一副稳重自持的模样,可私下偶尔露出的性子,让人只觉可爱。
这般通透之人,自然也是藏不住心思的,或者说他的生长环境让他从未学过如何隐藏情绪。
倒也正常,萧津屹扪心自问,若是这般少年在他身侧长大,便是他也定要将人捧在手心里细细呵护,怎忍心让他委屈?
也只有无需为谁委屈自己的人,才能自在又肆意地将一切情绪都表达在脸上,比如此刻的江迹星。
撑着手三两下爬起来的江迹星自己甩了甩长发,盘腿往床上一坐,“你来干什么?”
缎子似的发丝从指尖划过,酥麻中带着一丝微痒,像是落在指尖,又似乎何止是指尖那么简单。
萧津屹轻撵指尖,再次落向少年身上的目光敛去笑意,本已愈加澄澈的眸子宛如魔怔了一般。
深不见底的眸子携着爱意轰然泄出,也大概就是因为这一层无论何时都不会被掩去的情绪,所以江迹星并不怕他。
“说话呀!”他抬手落在两人中间的锦被上拍了拍,“干嘛又发呆?”
话音落地又似一阵清风拂过那双陡然生凉的眸子,转眼便换上一层虽仍看不懂、但已无寒气的色彩。
男人不由地叹了口气,“可是我让星儿觉得不适了?”
“啊?”江迹星没反应过来,这句话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为什么突然这么说?怎么了啊?”
要说不适是肯定没有的,江迹星在这儿过的可舒服了,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晚上还有人打地铺陪着,再也不用416了。
江迹星不傻也不瞎,该看到的东西他都能看到——
比如他在酒楼夸过一次就会频频出现在饭桌上的佳肴,既要有他喜爱的甜、辣,又要搭配相宜合他胃口。
比如他如今一应服饰衣物所用均是云锦,云锦工艺复杂、织染极难,而且其上自有浅淡银丝纹,对绣工要求更是高。
比如时时跟在他身后的影卫,比如自己占据的房间、睡地板的盟主,再比如......
他抿了抿唇,“我刚才,看到你了。”
咔嚓!话音落地,江迹星甚至感觉自己都能听到男人僵住的声响,虽然看上去似乎并无异样。
视线掠过男人猛然收紧的拳头,江迹星仍是无喜无怒的模样,语气平稳,“我还看到那个一身血的男人。”
其实江迹星不知道,若是换了别人,大概就算把证据摆在萧津屹面前,他也能云淡风轻不露声色。
可偏偏只有在这个少年面前,是不能,更是无法,萧津屹永远掩藏不了内心的想法。
他唯一完美遮掩下去的,大概只有他的暴虐嗜血,而如今不仅被江迹星得知,还......亲眼所见!
萧津屹仍定定地看着江迹星,深邃的眸子无波无澜,似是对他的话未曾入耳中。
但近在眼前的江迹星比谁都清楚,男人分明整个人都绷得仿佛一根要断掉的琴弦,青筋暴起。
他似乎在等江迹星的下一句话,是责难?是恐惧?是马不停蹄地远离他,还是......或者又能是什么呢?
显然,江迹星给出的答案并不在此列之中,他想说的是:“他是中毒还是受伤,为什么那么痛苦?”
堂堂七尺男儿在地上翻滚挣扎,血液和泥土混成一团,宛如摘胆剜心生生撕扯,那人仰着头抓着胸口,却又丝毫叫喊都未曾响起。
而五步之外,如贵公子般的萧津屹却负手而立、垂目而视,刺眼的一幕落在他的眼中似乎不过蝼蚁畜生。
「你不能出去!」416的怒吼响在耳侧,及时止住江迹星半抬的脚步。
他明白小六为什么要拦他,可事实上江迹星的确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好像人命比草还贱。
所以他想知道,“那个人犯了什么错?为什么要那么惩罚他?”
江迹星好歹是法治社会长大的,更何况无论他的生长环境还是众人对他的保护,这世间一切黑暗都未曾在他眼中留下只影片字。
可话又说回来了,他到底也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要说怕也不至于,只是他接受的教育,对此有些难以接受罢了。
而且在416的开解下,他也明白时代如此,就像不可能在现代社会推行尊卑叩拜,这个时代有它自己的法度。
对上这样一双干净的眸子,萧津屹只觉心口猛地一轻,略显滞塞的鼻尖也是顷刻间恍若无事。
“他、我......”萧津屹深吸一口气压住喉间的异样,“叛教、欲对阿英下杀手,他那个样子,是玄阴掌。”
外人只知九天玄境,却不知玄阴掌才是玄阴教真正的立身之本,更不知萧津屹仅凭秘籍便已练成。
堪称小心翼翼地觑着少年神色,垂眸看着自己手指的江迹星倒像是没有什么异样,听罢点点头。
而后在萧津屹屏息凝神时,少年抬头,神色犹豫,“那......”
“星儿,但说无妨。”
416赶紧跳出来:「你别胡闹啊!我不是跟你说了吗,这个位面有人家的规则,你就当打个游戏杀个小兵不是很正常的吗?」
「那能一样吗?」江迹星白了它一眼,虽然他也知道这不过是位面而已,但面前可都是活生生的人啊。
「一样不一样也都这样了,你就当不知道呗,还是,你在担心什么?」
他能担心什么?这俩字跟江迹星压根儿就不熟好不好?不过小六这么一提,他倒是想起来一件事:
如果......如果萧津屹知道他不是原来的‘江迹星’,那会怎么样?
江迹星舔了舔唇,未曾注意到男人顷刻染红的眼底,闭上眼睛直接把手往萧津屹面前一怼,“你自己探。”
他知道的,习武之人探脉便可得知对方的内力,而萧津屹看着面前藕段似的手腕,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
虽然满头雾水,但看着少年仿佛有些视死如归的模样,萧津屹还是听话地抬指,握住少年手......!!!
“这是为何?!”
满头雾水顷刻间被震惊取代,也许眼底深处还有些心疼怜惜,“你的内力呢?怎么会这样?”
“......我本来就没有内力。”江迹星终于睁眼,“也不会武功。”
这说出去恐怕没有人会相信,能在心狠手辣、素无仁义的魔教中坐稳教主之位,还这么多年,怎么可能不会武功?
但,江迹星不知道他来之前的那个‘江迹星’会不会武功,反正他确实一点儿内力都没有。
至于为什么会告诉萧津屹,大概是因为萧津屹把什么都告诉他了,也或许,是因为他想看看萧津屹的反应。
而萧津屹一瞬间的怔愣之后,握在腕上的力道倏然加重,“日后有我!”
然后,就轮到江迹星瞪大了双眼,满目震惊,“你不好奇吗?我可是神教教主,为什么一点点内力都没有?”
这从哪儿看都不正常,即便神教真是些忠心护主之辈,不必做高手,但他多多少少也该会些功夫才是。
可这些,萧津屹竟分毫未曾怀疑,或者说,是即便有了些许异样,也被他远远扔在江迹星身后。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不会被偏爱和坚定所触动,即便轮转时空亦是如此!
不久前才冷眼看着别人在眼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男人,如今却连近在眼前的疏漏都不肯多问一句。
他握着手中的细腕,目光坚定认真,“我不在乎你是谁,又从何而来,只要是你,便足够。”
事实上连江迹星都不知道,萧津屹和‘江迹星’早在数年前就见过,就在北川城外的林子。
这是一种无法用言语说明的感觉,总之再次相见时,萧津屹无比确信眼前的江迹星根本不是从前的‘江迹星’。
鬼神之说也好、其他也罢,在少年入眼的瞬间,萧津屹只听到仿佛来自灵魂的嘶鸣:他要这个人!
所以他不管不顾,根本不在乎自己的计划、不在乎两人的身份,甚至都不能多等一日便趁夜将江迹星掳走。
这真的让人很难相信,可只有萧津屹自己知道,那一刻心口的炽热绝对不是假的!
眼前的少年到底是不是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江迹星’,是时光改变了一个人还是另有隐情?
这些对萧津屹来说根本就不重要,当你真正遇到牵动心神那人,你就会明白,一切都没有那么重要,犹豫不过是不够爱。
所以什么都不重要,“或许你就是为我而来的?也或许,因为有你,我才出现在这个世界。”
世间因果轮回,有些事情不过是世人身陷其中看不透罢了,其实谁知道呢。
可,这就是爱吗?江迹星有些不明白,就这么一个字,能让一个人连自己的底线都不要了?
“不是不要。”萧津屹捏了捏手里的指尖,“我的底线,就是你平安无虞便可。”
爱情是这世间最奇妙的东西,长情是惧,痴情是债,情深了有人笑你无脑,情浅亦有人说你无情......
可这人间总有痴儿女,可这一个‘爱’字仍是无人可解、高深莫测的你我选择。
有人风雨独自美丽,有人泥泞互相扶持,如果没有江迹星的出现,也许、不!萧津屹一定会选择前者。
看着少年拧起眉头迷茫的模样,萧津屹不由笑开,“但这都和你无关,不用多想。”
眼前的一切对于萧津屹来说,已经是惊喜了!
这个在魔教长大的宝贝通透如玉,对情爱更是一窍不通,他虽不介意,可这般终究难免更喜。
“我们星儿只要开开心心就好。”他笑,眼底是让人心安的镇定,“剩下的,都交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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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英寻来时,刚把江迹星哄睡的萧津屹正负手立在院中,扬起的眉眼间是看不懂的情绪,落在天边。
他提步走向男人身侧,转身跟着看过去,“你家祖宗又怎么了?”
“......看我做什么?”欧阳英挑眉,“那位不是个小祖宗?不是只有他能让你露出这副模样?”
当年玄阴教覆灭他也不过是将自己关在房中足足三日,浑身是血的素衣堂主在他面前字字泣血也不过降至冰点的恨意。
曾经没有人相信一个半大孩子身上竟有那样令人不寒而栗的戾气,仿佛整个人都坠入无间地狱之中。
二十年了,萧津屹越来越深沉,喜怒不形于色,万事尽在掌控,这般混乱的情绪不该出现在他的脸上,更不该被看出来!
他是一柄勇往直前、万物无阻的利剑,可现在出现了一个人,那个人让这柄利剑敛去锋芒,犹豫不决。
萧津屹不置可否,“你说,我对星儿......是不是有些过于急切了?”
方才少年眼中的迷茫落在萧津屹心上,他实在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感受,但,“我。没办法放手。”
“那不就好了。”欧阳英耸肩,“慢慢来吧。”
而后声音扬起,“为了给你留出充足的追夫时间,就让我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吧。”欧阳英转头,“他们到了。”
“很好!”面上的情绪倏然收起,四散的凌冽气势卷着杀意轰然袭来,萧津屹仿佛换了个人。
再次看向天边的视线只剩冰冷,“各个门派,也差不多启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