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令]江湖客》翛忆

11、客栈

　　刘凝雨看着在天字第二号房里放着的衣物，挑了挑眉，没想到温客行还替她准备了新衣裳。提拎起来一看，月白色的广袖襦裙？应该是顾湘挑的。

　　检查了一下襦裙，确定没有什么追踪之物，刘凝雨稍加梳洗就换上襦裙，离开天字第二号房，正准备下楼时，她忽然耳尖一动，扭头看向天字第一号房。

　　好像……有哭声？莫不是张成岭？

　　刘凝雨顿了顿，还是走过去，敲了敲门，“张公子？”

　　屋内哭声消失，片刻后，门被打开，眼角微红的张成岭抬眼，“刘姑娘。”

　　刘凝雨瞧了他一眼，从袖中拿出一盒膏药，塞到了张成岭的手里，“消肿的。”说完，转身下楼，留张成岭一人呆呆地站在门口。

　　楼下，温客行拿着酒杯的手正压着周子舒的手腕，见周子舒瞪了自己一眼，才退了一步，拿起自己的酒杯，同周子舒的酒杯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将一切尽收眼底的刘凝雨眉角一抽，交杯酒？

　　从另一边楼梯走下来的顾湘也看到了，眨眨眼，“主人！你们喝酒为什么不叫我？”

　　温客行笑道：“顾湘，我问你，世界上第二可爱的人，是什么样的人？”

　　顾湘来到温客行身边，“什么人？请我吃饭的人。”

　　“是嘴硬心软的人。”温客行笑吟吟地看着周子舒。

　　顾湘也顺着主人的视线瞧过去，“那世界上最可爱的人是谁呀？”

　　“是腰细腿长，又嘴硬心软的人。”温客行这下子可是直勾勾地望着周子舒，他口中的最可爱的人是谁不言而喻。

　　腰细腿长又嘴硬心软的周子舒默默叹气。

　　“哥，”看够热闹的刘凝雨走下楼梯，“我出去买买东西，过会儿回来。”

　　“好。”周子舒点头，“小心点。”

　　刘凝雨点头，离开了天涯客栈。她在街上逛了逛，随后走进了一家店铺里，店铺里的柜台上摆满了沃隆坚果，她看了几眼，没等她说什么，掌柜的已经走了出来，“客官，您有什么吩咐？”

　　刘凝雨扫了他一眼，“风平浪静？”

　　掌柜微微躬下腰，“风起云涌。”

　　“哪里的风。”

　　“黄家。”

　　“什么风。”

　　“寻人。”

　　“寻谁。”

　　“张家小公子。”

　　“何时。”

　　“一炷香前。”

　　刘凝雨沉默片刻，暗自思索片刻，“琉璃甲确定在张成岭身上？”

　　掌柜道：“消息无误。”

　　刘凝雨眼神微动，看一眼一直弯腰低头的掌柜，“给我拿袋坚果。”

　　“好的，客官。”掌柜直起身，从柜台里拿出袋坚果，双手递给刘凝雨，然后站在原地目送刘凝雨离去。

　　待刘凝雨不见了身影，掌柜的才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唤来个人，“快，盯紧了那群人，万万不能让那群人伤了主子。”

　　“是。”

　　刘凝雨离开沃隆坚果店铺后也没着急着回去，照老规矩先把坚果里的核桃挑出来吃掉，逛了逛，直到日头偏西，才溜溜达达地走了回去，正好看到张成岭走出天涯客栈，到客栈门口的净水处净手。

　　刘凝雨看了看四周，目光就落到了正在乞讨的四个乞丐身上。

　　张成岭净了手，回到客栈里，坐到了周子舒身边，看了看，发现刘凝雨不在，便问道：“刘姑娘呢？”

　　顾湘听了，顿时一气，“谁知道她去哪了，好不容易等到了你，还得等她！她再不回来，饭菜就要凉了！”

　　周子舒看了门口一眼，“你们先吃，她应该要回来了。”

　　“这可不行，”温客行笑吟吟地瞧着周子舒，“周兄，一家人可是要整整齐齐地一起吃饭，少一个都不能动筷子的。”说着，漫不经心地拍掉顾湘手里的筷子。

　　顾湘气呼呼地鼓了鼓腮帮，但还是没说什么，接着等起来了。

　　又过了半柱香的时间，顾湘才瞧见刘凝雨拿着袋沃隆坚果走进来，“你怎么才回来啊！我们等你等得肚子都要饿瘪了！”

　　“对不住对不住，”刘凝雨连忙道歉，“我这不是去买沃隆坚果了嘛，你们可不知道，这沃隆坚果有多好卖，我排了好久的队才买到的。”走到饭桌前坐下，“正好当饭后小吃。”

　　温客行的视线落到刘凝雨的袖角，湿漉漉的一小片，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才笑道：“既然人齐了，大家吃饭吧。”

　　周子舒夹了不少菜放到张成岭和刘凝雨的碗里，刘凝雨看了看周子舒面前只有饭没有菜的碗，眨了眨眼，低头吃起饭来，而张成岭举着碗，却没有动筷。

　　温客行见了，笑问：“张小公子，你怎么不动筷啊？可是饭菜不合胃口？”

　　“不，不是。”张成岭摇头，道，“谢谢温公子招待。”目光落到自己的碗上，却是没有胃口。

　　原本想吃饭的顾湘吃着凉了的饭菜，心情本来就不是很好，再看见张成岭这副做派，登时火冒三丈，道：“知道谢人家请你吃饭，还不好好吃？你知不知道在饭桌上有你这种人，很影响胃口的？”

　　张成岭有些难过地微微低头：“可是，我真的吃不下。”

　　顾湘气得把碗一放，举起筷子要打，气道：“姑娘我怎么就这么看不惯你路没经过半点风雨的娇花！文不成武不就，遇到一点事就天崩地裂。你要是不吃饭活活被饿死，你以为就能感天动地，让你的仇人出门嘎嘣被雷劈死吗？还是你真的想像这个丑丫头说的那样，等你的仇人死了后你再去刨他们的坟墓来报仇啊？”

　　好好吃饭的刘凝雨这下可不悦了，放下碗，“你说归说，扯到我身上作甚？”

　　顾湘怒道：“我就说了，怎么了？！”还要再说，却被温客行阻止了。

　　她撇了撇嘴，不高兴道：“主人，我阿湘说错了吗？你看那个傻小子，他脑袋就是锈的！我说，你不好好吃饭，长力气长本事的话，难道指望我们这些闲人替你报血海深仇啊。”

　　“心情不好感到不舒服就不想吃饭怎么了？”刘凝雨看了眼张成岭，发现他眼睛四周有涂过药膏的痕迹，就对小二招了招手，“小二，拿碟开胃小菜过来，我们有些水土不服，吃不下饭。”

　　“好嘞客官，”知道他们三个和包下客栈的公子是一路人，小二这次可热情多了，“放心吧客官，不少外地人来我们这也会水土不服吃不下饭的，不过咱家的开胃小菜可好吃了，不少客官吃了都胃口大开呢，小的这就给客官你们拿来，稍等一会儿啊。”

　　待开胃小菜端上来，张成岭就着开胃小菜总算是吃下去饭了。

　　……

　　入夜

　　张成岭是从梦中惊醒的。不料他一睁开眼，就瞧见周子舒守在自己身边，“周叔……”

　　“没事了，别怕，睡吧。”

　　周子舒看着这个从梦中惊醒的少年，忍不住回忆起在师父逝世后的自己，少年庄主，年幼可欺。所幸这个孩子遇上了自己，而当年的他，并没有遇上任何人。

　　听见周子舒的话，不知为何，张成岭心里的惶惶感消散了几分，应了一声，张成岭再度入睡。

　　确定张成岭睡着后，周子舒才离开房间，循着自己先前听到的声响赶到院内，一眼就看到倒在地上的两个鬼面人。

　　“周兄，可是在找这两个人？”

　　温客行坐在走廊的栏杆上，笑道：“已经替你料理好了，回去睡吧。”

　　坐在屋顶上的刘凝雨举了举手，道：“别抢了我的功劳，我也宰了一个的，嫂子。”

　　温客行失笑，“成，不抢你的功劳，周兄，你家丫头可是很厉害的，和我同时发现这两个鬼面人。”

　　刘凝雨往后一躺，看着夜空，“耳朵尖，天生的。”

　　周子舒则看着两个鬼面人的装扮，“又是鬼谷，跟得倒挺紧的。”这一路上他和凝雨背着张成岭解决了不少追上来的人，其中鬼谷的鬼面人最多。

　　听了周子舒的话，温客行笑了一下，向周子舒走去，“朗朗乾坤，人鬼难分，戴着鬼面的不一定是鬼，长着人脸的也不一定就是人……谁知道呢？”

　　刘凝雨一挑眉，温客行这话意有所指啊，不过他说的也没错，鬼谷中人的装扮太特殊了，也太具有标志性，如果真的有人扮成鬼谷，的确很难分清楚是人是鬼。最近假扮成鬼谷的人中不就有毒蝎的影子了吗？

　　周子舒看了眼温客行，随后目光下移，落到了温客行手里的酒壶上。

　　温客行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看去，笑了，“很识货嘛，这是三十年陈的黄封——”话题猛地一转，“我叫你阿絮成吗？”他也没等周子舒答应，自顾自的接道，“阿絮这识酒的功力，和我看美人的功力有的一拼啊。”

　　他的目光在周子舒的脸上打着转，“来一口吗？”将酒递向周子舒。

　　周子舒抬手一挡，扫了他一眼，“就你这眼神，算了吧。”

　　温客行不甘示弱，笑道：“我看人可准着呢，我敢肯定，扒下你最外头这层皮囊，里面一定是一副罕见的美人胚子。”

　　闻言，周子舒看了温客行一会儿，挡着温客行的那只手忽然一错，指尖顺着温客行的手背滑过，拿走了酒壶，仰头喝了一口，果然是好酒。

　　周子舒对温客行露出个带有几分挑衅的笑容，“你不妨扒了看看。”转身离去。

　　“不急不急，”温客行笑意加深，“早晚的事。”

　　躺在屋顶上将一切尽收耳中的刘凝雨：“……”

　　她扭头，正好看到不知何时上了屋顶，但从表情上来看应该也是听到了温客行和周子舒对话的顾湘。

　　两人对视一眼，沉默片刻，然后顾湘走到刘凝雨身边，就势躺下，看着夜空，“我原先还想你家兄长真是可怜，好好的一个堂堂正正的叫花子，居然被我家主人盯上了，真的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但今晚上听他这话，这俩人简直就是一个王八一个绿豆，一路货色，太他娘的配了。”

　　刘凝雨幽幽开口道：“我也是第一次知道我哥和你家公子是天下的乌鸦一般黑，都是烧窑的卖瓦的一路货。以前我哥的性子可不是这样的——莫不是跟着你家主人学坏了？”

　　顾湘道：“说不定是我家主子跟着你家兄长学坏呢？”说完这话，连顾湘自己都忍不住摇了摇头，“不对，我家主人以前的性子……啧。”

　　刘凝雨看了顾湘一眼，真的是好意味深长的一个“啧”啊。

　　但刘凝雨没有追问下去，而是坐起来，拍了拍顾湘，“我哥和你家公子都没处理那两个死人，看来又是我们两个人的活计了。”

　　顾湘也坐起来，看着院子里的两具尸体，忍不住叹气，“主人只管杀不管埋。”

　　两人再次对视，莫名地感觉对方顺眼了不少——还真是同是天涯沦落人，同病相怜无限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