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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上元旧地再忆前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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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值二月末,南方的冬天地还没走,南方的学生们却马上就要上学了。
不过,苦的可不止有学生。
“鹤言啊,妈妈今天要去学校开会,估计下午才能回来,中午你就自己随便煮点东西吃吧。”
一位戴着黑色细边框眼镜,一头乌黑头发才及肩的中年女人,一边穿着鞋,一边对坐在书房里的儿子道。
“嗯。”端正地坐在书桌旁的少年留着黑色寸头,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后就继续写作业了。
“那我走了!”
“啪!”门应声关上。
周梦刚一走出门就“嘶”了一声。
唉,这天儿真冷。
又忍不住在心里感慨:学生都还在赶作业,老师就要先到学校开会,这快得……正月十五都才过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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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会中……)
年级主任:“上一学期咱们高二年级的各科成绩都是县里的第一,值得表扬,也希望这一学期各位老师能再接再厉……另外,我知道,大家可能还和学生一样沉浸在过年的喜庆中,但是后天就要开学了,我也希望各位能尽快进入工作状态,开学的安全问题……”
一个小时后……
年级主任:“好的,那么今天的会就先这样,散会。”
年级主任起身后又加了句:“周老师,你等一下,我有话要和你说。”
周梦昨天晚上就收到了顾国的信息,说他们班要来一个转学生,也就很自然地跟着顾国去了数学办公室。
一进数学办公室,周梦就直接开口道:“顾哥,您也知道我的脾气,我不收插班生,这我已经在昨晚就跟您说过了。”
顾国倒也没有急于打断周梦,而是安静地听完后,才徐徐道:“我也在昨天晚上跟你大概说了下情况,这次的转学生的父母是资助我们学校的公司的一个负责人,中国人最讲求的不就是一个面子嘛,你教的那个班又是全校最好的……”
周梦在听了顾国长达十分钟的劝言后,突然问到:“你不是说不止转来了一个男同学,还有一个女同学吗?”
顾国摆了摆手,道:“唉,人家女同学才上初一呢,照样是最好的班,再说了这两人的成绩我都看过了,都不差,你就放心吧。”
“这不是成绩的问题啊,主任……”
这次没等周梦说完,数学办公室的门就被人轻敲了两下,顾国一听到敲门声就站起来开门,并无声指着门口,仿佛在道:“人儿家长都来了。”
“你好。”周梦实在不想收插班生,倒也不是因为插班生姓易,而是怕插班生融不进班级,到时候就很麻烦了。
然而当她听见一个中年女人的问候声时,心却漏了一拍。
一张熟悉地不能再熟悉的脸映入了她的眼。
顾国立刻走上前去和穿着黑色大衣的女人握了手。但看见女人和周梦都有些难言之隐,直觉让他对周梦说:“好好和家长聊聊人儿孩子的情况。”顾国说完就借口去厕所了 。
等只有周梦和另一个高高瘦瘦的中年女人时,那个中年女人对周梦道:“好久不见了,小梦。我是阿月。”
“你有孩子了?”
周梦无厘头地问了句。
发现自己这话不对劲后,又连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
“不是我的,是她抱回来的。”
“那她呢?”
“她……”易月顿了顿,才道,“出意外了……对不起,我没能照顾好她……”
“但是你结婚了!”周梦几乎是吼出来的。
周梦只觉得当初就不应该让周星跟她走,可,当年让她们走的人,不就是自己吗?
“好,那你都走了二十五年了,现在为什么又要回来?还要把她的孩子给我教?”
“不,我想你误会了,当初来找顾国的人不是我,是……我法定意义上的丈夫,而且我们一开始根本就不知道你还在这里教书。”中年女人的话涌入了周梦的脑海,像海边的浪花,一朵接着一朵。
“那我们还真是有缘了。”周梦自嘲道。
“可能是因为你太优秀了 。”易月补充道。
“哼。”周梦冷笑了一声。
办公室悠然安静了下来。
“唧唧”。
冬日未完,但窗外已经有几声鸟叫了。
周梦还算一个理性的人,想了几分钟后泪却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哈,我平生第二次看见你哭了。”尽管易月在刚看到周梦的时候,眼眶就兜满了泪,却一直没流下来。
看到周梦哭后,易月也边开玩笑,边流泪。
“我……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她……”
周梦已经理清了很多,她早该知道的:周星死了,这世上最伤心的人一定是易月。
于是,她立刻走过去抱住易月,易月虽有些惊喜,也反抱住了周梦。
窗外,金黄色的阳光洒落人间,几只不知名的鸟儿在空中飞翔鸣叫,一阵莫名的微风流淌过树梢,沙沙的声音显得格外好听。
一切似乎都在为两人的重聚庆祝。
……
“怎么……怎么现在才舍得回来?你知不知道我一直都在等你们。”周梦好不容易止住呜咽。
“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易月只觉得自己亏欠周梦,欠了很多很多。
易月看着比自己矮一点的周梦,最终也只是补了句:“你还是以前那个老样子……”
周梦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回了句:“你变化倒是大,刚才要不是看见你眉心的那颗红痣,我都不敢认你!”
“唉,你呀你……”易月的手指了指周梦。
“她现在在哪里呢?”周梦还是问出了那个问题。
“我把她的骨灰送回来了,就在老家的那座山上,她原来说她还想再见你一面的。”
“想见就该早点回来的,当初我也不是故意要对你们说那些话的,如果我没有说那些,可能这一切……”周梦也很是愧疚。
易月把手放在周梦的嘴前,转移话题道:“算了,都过去了,你今天有空吗,你应该还记得今天是她生日。”
“嗯。”周梦点点头,想到了什么,又道,“不然先去我家吃顿饭,然后去老家看她吧。”
“也好,就是太麻烦你了。”易月今天本来就是来找周梦的,听她这么一说,便也应下了。
“嗨,不麻烦,我跟你说 ,我儿子做饭老好吃了。”周梦树了个大拇指,“对了,他叫林鹤言,两个木,丹顶鹤的鹤,语言的言。”
“这名字是你取的?”易月笑着对周梦说。
“我现在可是语文老师。”
“那还真没看出来。”易月和周梦有一搭没一搭地边聊便走,就如同二十五年前一样,只是……身边少了个人……
两人刚走出数学办公室门,就撞到了正要敲门的顾国。
还好泪痕差不多也干了,顾国看到两人有说有笑地走出来便知道事已经成了,也没有多问什么。
周梦和易月便跟顾国道好后,就走了。
周梦刚出一中大门就给林鹤言打了个电话,告诉他家里今天要来客人,多煮点好吃的。说完后,一点儿没耽搁,便和易月一起踏上了“归家之路”。
__路上__
易月没有开车来,送她来的是她的“丈夫”桑君。
“我坐你的车,他跟在后面就行。”易月直接对周梦说。
“噗嗤。”周梦忍俊不禁,“看出来了,你俩确实是各取所需才结婚的。”
“你可就别挖苦我了。你呢?”
“系好安全带,咱们要出发了。”
周梦试图转移话题。
“嗯?你呢?”
易月才不吃那一套。
“怎么说呢,因祸得福吧 。”周梦仍然目视前方,易月却来了兴趣。
“快说啊,别吊人胃口。”
“你们俩走后啊,我爸妈一开始还什么都不知道,后来不知道是谁把你俩的消息告诉了他们……”
易月心里咯噔一下。
周梦却依旧语气不改,“唉,就像你说的,都过去了,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那年他俩把我赶出家了,不过还好,那个时候大学录取通知书也已经收到了,我呢就去上大学了,大学的时候我就遇见老林了,他那个时候开了一家小餐馆,我经常去吃,你知道的,我不会做饭,老林做饭又实在好吃,我那时候就想,要是以后结婚了,一定要找老林这样做饭好吃的,去的次数多了,我俩就熟了,熟着熟着,突然有一天他对我说,他想娶我做媳妇,但是怕我嫌弃他,我说,不不不,我怎么会嫌弃你呢,他就说,那我就是答应了……然后,我大学毕业后就跟他结婚了。”
“你俩这婚也真是……”易月笑着说,突然缺词了。易月知道周梦故意略过了那几年的苦日子的用意,也没再多问。
“很神奇,对吧。”周梦也笑了笑。
“奇葩,真是奇葩。”
“你呢,为什么最后……还是选择结婚了?”
“我俩……其实也挺奇葩的。”易月把头靠在副驾驶座上,继续道:“周星死后,我也想随她而去的,但是还有个才六七岁的易萤烛,我就想把他送进福利院了,你也知道,我和周星的关系在法律上根本得不到认可,所以易萤烛上的一直都上在周星的户口……好巧不巧,那天去的时候遇见了桑君,我看他一个大男人,在一个婴儿床旁边哭得,那叫一个惨啊,我就过去跟他说,兄弟,舍不得咱就不送了呗!结果搞错了,那是他当教授时暗恋的一个女大学生的孩子,但那女大学生因为难产死了,结果那女大学生的丈夫也因为救人而出意外了,家里的那些亲戚一个个见钱眼开,却没一个愿意收养的,就把孩子弄这儿来了。我说,那你可以领养啊,他说,福利院要求是已婚,他找不到人结婚……”
“不是,于是你就和他结了?”
周梦瞳孔震慑,虽然知道易月随便,但是这是真的没有想到她可以对周星以外的人这么随便。
“想什么呢,当然没有。”易月又道:“然后他问我来干什么,我说我来送孩子进福利院。他一听,就立马问,孩子跟我什么关系。我说,爱人的孩子,爱人走了。他就用特别可怜我的表情说,同道中人啊。我说,不,我是爱人,你是暗恋,本质不一样。他一听就更伤心了,然后和我讲了一大堆福利院的不好,最后提出了要不然我俩结婚,各取所需,我思考了一下,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就算他骗我也打不过我,就是这样。”
车早就到了小区门口,周梦故意留下来听了这么个故事,不禁感慨道:“你不也是一点没变,真不知道当初周星是怎么被你拐走的。”
易月还想打断周梦的调侃,周梦就开门走了出去。
桑君也在两人身后走来。
周梦先和桑君握手问候后,又对易月道:“我之前其实见过他几面,长得挺帅,有几分……”
周梦不说了,因为她知道,那个人已成为两人心里的痛。
谁知,易月却回道:“嗯,的确和她很像……”
桑君看了看表:“易萤烛和桑未落应该快来了,是在这等……”
“就在这儿吧,易萤烛那个路痴,指不定要把未落带到哪去了。”易月讽刺道。
“还好小易不是你亲生的。”周梦也是一句玩笑。
“……那也是我养大的。”易月表示易萤烛路痴这一点应该是遗传的。
“来了来了,在那儿。”桑君指着小区门口的三人。
“哎,鹤言怎么也下来了。”周梦嘟哝道。
南风又起,
友人啊,
好久不见,
你过的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