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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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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非台:“好像有很多人在等你。”
迟夏:“大多数都是胆小鬼。”
直到谢斐合上包厢沉重的门,彻底在人群中消失,她都没有回应他一个眼神。
他脸上具体是什么表情她都能猜到。毕竟还年轻,心里总是藏不住事。
迟夏从不否认自己是个坏女人,也怠于粉饰形象。这样走起路来能轻松不少。别人都是路走得越远包袱越重,她恰好反了过来,因为开局就有一身苦不堪言的包袱。
“不过男女之间,等来等去,都只为一件事。”她手心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贴在他胸口,触摸从胸腔里迸发的心跳。
郁非台默示,承认她说的是真理。
迟夏劝自己,以他的地位,她这样投怀送抱的女人见得多不是很正常吗?
正想说点什么,她喉咙干涩得忍不住想咳嗽。方才猛吸的那几口双喜味儿有点厚。
她推开郁非台,想去找水喝。他没有挽留她。
迟夏其实不会抽烟。跟着许淮嵘这么多年,也没养成抽烟的习惯。原因简单到只是不愿与他同频。
所以看到郁非台点烟她是意外的——大学时的他还不会抽烟。
但转念一想,岁月葳蕤,物是人非。
穿过憧憧人影,迟夏在餐桌上找到自己的茶杯,猛灌了几口茶水。
她珍惜在场的每一分每一秒,在心里紧锣密鼓地盘算——该如何让郁非台顺理成章带她走。毕竟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好像失去了这次机会,分隔他们的还将会是一整片太平洋。
腰上忽然有只手搭了上来,她回头,是常发传媒的华国魏。
“可否赏光跳个舞?”
迟夏余光瞥见郁非台离开了沙发,和赵绅头对头说着什么。半天了,也没瞅她一眼。
根本没把她当回事。
于是她爽快地受邀,笑靥如花道:“好啊。华总擅长什么?”
“贴面舞怎么样?”
迟夏面不改色地说:“当然可以。”内心痛骂了几句老色鬼。
她左手搭在华国魏肩上,右手被他紧紧攥在掌心。腰肢被他一只手臂环紧,泰山压顶似的压进怀里。
她平坦的腹部被身怀六甲的啤酒肚顶得呼吸困难。但她别无选择,只好吸着肚子迈开舞步。
华国魏贴着迟夏的侧脸,胡茬脸又油又扎,她只好头稍微朝外一些,用头发挡住一些。
对方埋头在她颈窝时,角度恰好转到郁非台所在的方向,他正看向她,他旁边的赵绅也在看她。
“朝颜,如果你愿意,我也会好好爱惜你。”
“会比许总对你还要好。”
迟夏咬牙切齿地柔声说:“感谢华总抬爱。”
舞步一转,她又能背对那个作壁上观的人了。眼不见为净,她现在的当务之急,是专心和这个中年油腻男人周旋。
华国魏酒精上头,疯狂诉说情话,听得迟夏毛骨悚然。
慢慢地,他的手开始从后腰下移——
“够了。”
从头顶传来的冷冽男声堪比救世之音。
迟夏一听,浑身紧闭的毛孔都打开了。
郁非台攥住华国魏游走在迟夏身上的手,生生将两人拆开,将她扯到身后。
“时间差不多了。”
华国魏有种好事将近被横插一刀的愠怒,“你这是什么意思?”
“准备带她走的意思。论先来后到,还轮不到你。”
“哎!你!”
华国魏正要发作,被后赶来的赵绅一把押住。
“华总,消消火。成人之美乃君子……”
郁非台牵着迟夏就往门口走,她酒醉得双腿发软,每一步都走得踉跄。刚走出去没几步,他停住脚步,提起她,问:“还渴?”
迟夏巴不得马上走,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重新走出去几步,她听见包厢里传出气急败坏的耍酒疯声——
“别人玩剩下的女人,还抢上了!谁稀罕!”
迟夏瞄了一眼郁非台——
没什么反应。表情淡淡。
这么中气十足的嗓门,除非耳聋了才会听不见。
不过,这也太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谁把谁玩剩下了?
张燐之辈才是玩她玩剩下的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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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迟夏的记忆里,郁非台的温柔一直是无声的。
正如他的小名,阿煦。
阳光就在那里,悄无声息,但和煦温暖。
迟夏痴迷于郁非台富有书卷气的好容貌,后来她分析得出结论,这应该归结于遗传——
赵见鸣年轻时正是这一款,所以才叫迟秦将恋爱脑发挥到极致,非婚生子也要将她生下来。即便她后来死不承认。
母女两个一直过得不易。迟秦希冀女儿在舞蹈领域出人头地。因而迟夏从小就被当做苗子严栽,青春期后,她很少吃饱。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迟夏依稀记得,她必须照例在到家前吃完糖葫芦,却意外与那年初雪惊鸿一瞥的男生一路同行。她在家门前等待,直到他的脚步声消失在楼上。
不久她就通过老邻居认识了新邻居。
后来,这个新邻居就自己知道了她偷吃东西的秘密。
再后来,他总有一些解决不掉的好东西给她吃。
事情大都是迟夏到郁非台家听他讲数学题时发生的。
咚——
沉闷的关门声令迟夏分不清是虚幻还是现实。
但别墅里每一处昂贵家具切实的男性元素都在提醒她,这就是郁非台的家。
她宾至如归地甩掉美丽刑具,整个人倒进充满他气息的沙发中,望着空旷天花板说:“还记得以前去找你,天多冷你都不会关门。”
“有钱真好……这里与西十里那个小小的出租屋相比,简直是宫殿。”
看这个样子,她是真的醉了。
郁非台解开衬衣的全部纽扣,大方将她从沙发里抱起来,带她朝他的宫殿更深处走去。
“以前的你也不会一进门就躺倒在我的床上。”他叫她真名,“迟夏。”
他们每走过一盏灯,那盏灯就自动点亮。根本不给她害羞的机会。
郁非台抱着迟夏走上一个又一个台阶,她庆幸这些年虽然不再有母亲精明的敦促,体重管理的也还算不错。
迈上最后一个台阶时,质问的声音盘旋在迟夏头顶:“为什么和他跳舞?”
“为什么不能和他跳舞?”她发出山谷一样的回音。
“因为这招激将法运用得并不高明。显然你难以收场。”郁非台的语气足够令愚钝的人听出心情不好。“一笔糊涂账。”
但是迟夏无法分辨,他心情的不好究竟是因为抢了别人玩烂的女人,还是因为她算了糊涂账。
“或许。”迟夏长吁一口气,喃道:“可是,这笔账我到底要怎么算才能不糊涂呢?”
走到浴室,迟夏终于被放下——她躺都躺累了。
脚刚落地,她就被鱼肚白大理石地面冰得直接踮起脚尖,重新落地时,她的脚踩到了稳固而坚硬的脚背上……
郁非台将她转背过身,动作娴熟而又极有耐心地解着衣裙的每一个机关。
直到一个炽热的吻落在后颈。
迟夏闭上眼——
现在的他们,的确已经不再是以前的他们了。
好在,她可以不用多说一句话,就能够酣畅淋漓地表达出内心全部爱意。
**
久旱逢甘霖,这一觉迟夏睡得相当好——
虽然睡得不算多。
果不其然,与男人滚床单的体验感和对其的心理接受程度呈高度正相关。
她在云朵一样的被子里大大地伸了一个懒腰,又来回翻了几个滚。许久才舍得从温暖的被窝里坐起来。
打量四周,不见另一人身影。
迟夏先是一怔,然后连滚带爬地下床,寻找手机——
没找到。应该是落在楼下客厅了……
她只好先拿起郁非台留在床尾凳上的干净衣物,呲牙咧嘴地往身上套——等到全身细胞彻底醒来,她才感受到第二次被车碾过一般的四肢酸痛。
结果上衣都穿完,迟夏才发现没有穿内衣,想死的心都有了,只好再来一遍……
找到卧室墙壁上的数字时钟,迟夏定睛一看,时间已经是中午十一点。
心想完了,今天她还有拍摄任务。
推开卧室沉甸甸的胡桃木大门,她走走停停,走了几分钟才走到昨天一进门时的地方,在沙发上找到了随身的晚宴包。
刚打开手机着急忙慌给谢斐发出消息,就被突然的一声吓到——
“先生给您留了早餐。”
是一个面相和善的中年阿姨。
“谢谢您。但是我应该没时间享用了。”
他真的不该自己早起丢下她一个人睡懒觉,这样害惨她了。
谢斐的消息倏地弹了出来:
(你还真是心想事成。)
(今天不用劳您上工了,连剧组的阿黄都知道你昨夜辛苦。)
阿黄是条狗。
迟夏读完他这几行字才发现自己竟是阿黄。她发出的那条消息简直是画蛇添足——
昨天郁非台当着整个剧组的面带走的人,难道不是她?
说起来,他昨天和常发传媒的人发生冲撞,对方如果乱发一堆通告,那叫一个城中失火殃及池鱼,于她的口碑而言只会雪上加霜——
怪不得谢斐字里行间都尖酸刻薄,八成以为她是故意的。
“哎……”迟夏敲了几个字,手指一顿,又全部删除。
只回了一句‘好的。’
谢斐没有再理会她。
阿姨又温声细气地说:“迟小姐,您吃了早餐再走吧?”
“您昨天喝了酒,可别饿着肚子走。”
迟夏盛情难却,只好应下,抱歉地说:“阿姨,给您添麻烦了。”
“没有的事。”
没了打工人行程,心也能彻底静下来,她开始认真打量郁非台的家。
这栋别墅位于蜃园别墅区,申城昂贵地界之一。属于煜盛国际开发的地产项目,郁非台这个少东家住在这里实属自产自销。
这里的地价虽然不比黄金城道,却依山傍水,自然风光独好,坐落着民国时期建成的许多独栋洋房。他的这栋就属于改建过后的新式洋房。因而外立面保留了原有的法式风格。
室内装潢是法式中古风,所有装饰都是冷淡的中性色调,简约恢弘。
小时候是她不懂事。现在回想起来,以前的他真是单纯,放着这么大的家业搞什么离家出走,何必自讨苦吃。
虽然当前的一切都不是她年少时所设想的模样,但是,他的心想事成和春风得意却是她曾许下且实现了的愿望。
迟夏坐到餐桌前,阿姨端来一个漂亮的瓷碗,轻放在她手边。
“这是美龄粥,喝了胃里会舒服一些。”
“谢谢。”
“您不必客气。”
都是一些既有卖相又没有肠胃负担的食物。迟夏看饿了,先从草莓果盘下手,咬了一大口。
阿姨对她笑得格外慈祥,“您还真是爱吃草莓得很。”
迟夏愣了下,尔后也笑了。
“是呢。”
她一边咀嚼,一边思索,许久,第一次主动和阿姨搭话。
“他呢?”
叫郁总或直呼其名,以她这个尴尬的身份和当前尴尬的场合而言似乎都有点奇怪。
迟夏十五岁的时候,郁非台十八岁,所以那时她一口一个哥哥叫他。
两个已经三十而立之人,叫这个更奇怪。索性什么都不叫好了。
阿姨说:“先生吗?他很少睡懒觉。公司总是有忙不完的事。”
她的话令迟夏肯定多年过去,有一点特质他纹丝未动,那就是勤奋。
“其实,先生本来是打算等你醒来的。”阿姨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