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双胞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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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杰！”
此起彼伏，班里的人在叫着他的名字。他们从来不会注意到他，除了成俊经过的时候。而且他们叫的成杰后面一定会带上成俊的名字。
果不其然，那些人正如他所预料的一样，雀跃欢喜地补充上了那句话——“是成俊欸！”
他稍微侧过身，将身体背对着窗户，埋下头假装做题。希望成俊赶紧走过去。
事与愿违，接下来他听到了最不想听到的话。
“成杰，你弟找你。”
这下子躲都没办法躲，他将练习册合上，从班里出去。
只能坐30个人的屋子挤了五十多张桌子，过道狭窄，有时甚至需要侧身才能堪堪挤过去，他体型干瘦，来去自如，只是每当这时他总能听到有人在议论他和成俊外形上的差别——怎么两个孪生亲兄弟在外貌上会大相径庭。
是啊，他也想问，为什么，凭什么，我和他会差那么多。就算是异卵双胞胎，上天怎么能不公平到如此地步。
人如其名，成俊，脸长得很讨人喜欢，还遗传了爸爸的高个子，虽然学习成绩一般，但是在学校里很吃得开，性格外向嘴巴甜，班里同学喜欢也就算了甚至连父母似乎都更偏爱他一点。成杰呢，矮小干瘦，相貌平平，放在人群中，你得使劲扒拉扒拉才能找得到他。如果非要说成杰身上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地方，那大概就是成杰学习成绩比成俊好一些，他在年级中的尖子班，不过也仅仅是好一些罢了，在尖子班里他的成绩属于吊车尾水平。
颇有些不情愿地蹭出去，他问成俊找他有什么事。
成俊的态度倒也是不冷不热的，“咱爸给我打电话说这周没办法接我们回家，让我们自己打车回去。”
“我知道了。”成杰站在成俊身边更觉得心里难受，对面的人斜倚在墙上，还比自己高出一个头。
弟弟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成杰心里没由来一阵愤恨，他将这些不满的情绪归罪于班级里那些起哄的人。
都怪他们，如果不是他们如此差别对待的话他从来不会这么清晰地注意到自己和弟弟的差别，他从来也没像现在这样如此斤斤计较过这些以前并不看重的东西。他看着对面站着的人，心里生出一些嫉妒和酸涩。
他也想像他一样，或者最起码不要像现在这般差。
“那我到时候在正校门等你。“说完成俊立马走了。一秒都没有多留。
成杰侧脸看了一眼班里，一些人冲他们这边投来的打量的探寻的目光还没有收回去，对这些人的行为成杰感到一丝委屈和闹心。视线由远及近，班里光线暗，窗边的玻璃上倒映出成杰模糊的侧脸来。他忽然怀疑起成俊走得那么急是不是因为有这么一个哥哥，长得和自己简直是云泥之别，让成俊觉得有些丢人。
这时班里窜出来两个结伴上厕所的男生，其中和成杰同宿舍的经过成杰的时候问了他一句：“你站在这里想啥呢？？难道你跟班里的女生一样对着你弟犯花痴呢？”
“边儿去。”成杰假装生气冲他们嚷嚷回去。
舍友伸手拽过他的脖子，揽着他肩膀说：“上厕所去！”
边往厕所走这俩人还边嘻嘻哈哈地互相打趣，一个说：“也不知道你弟成俊哪里好看？我觉得我比他帅。班里女生没眼光。放着自己班帅哥不看，净稀罕别的班的。”
“就你？你和成杰差不多吧。”另一个男生说，“我觉得我倒是和成俊差不多。”
“哕！！”
你推我搡的打闹中谁也没注意同行的成杰今天格外沉默。
如果当初没有给大家说成俊是自己亲弟弟就好了。别人也就不会这么多的注意到两个人的差别，成杰默默想着，自己也就不用每每都要和成俊放在一起对比，也不用每次都这样被“大义灭亲”。他并不是每一次都甘当陪衬，用自己的普通衬托另一个人的出众。
他现在在乎的事要比以往多得多。
成杰又觉得自己好像过于自艾自怨，他纳罕自己为什么最近总在想这些有的没的，随后自嘲地笑笑，强压着心里的烦闷挤了个笑脸加入别人的话题中去。
周五下午的时候，成杰拖着行李找成俊汇合。
未到校门口，远远便看到成俊面前站着两个女生。一个女生又害羞又紧张，半个身子躲在自己前面的女生后面，跟成俊搭话笑的时候还会不好意思地用袖子挡住嘴巴。她表现得十分腼腆，她旁边的女生明显在怂恿她，用手拽着她往前去，让她勇敢点。
成杰远远看着那两个女生，或许是跟他同一个年级的，他想，但她们都不是熟悉的面孔，他的社交圈像是成俊社交圈的子集，他的朋友都是成俊的朋友，成俊的朋友却未必见得认识他。
成俊很会交朋友。
像今天这种事从来不会出现在自己身上。
成杰慢慢停住。他握着行李箱的手攥得发白。
如果他也知道如何招女生喜欢就好了，那样说不定隔壁班的赵梦雪也会像这样和自己说话。
上了高中之后成杰忽然意识到世界的运行程序除了后天的影响因素外还有许多先天的条件因素，它们也起着很关键的作用。单单像他这样，自认为性格不错，并不一定会有很多人愿意同他做朋友，能受到大家的欢迎还得要长相好看才行。
明明知道这个世界有时候就是这么不讲道理，可是越长大越对这种天生的差别感到嫉妒。
成杰觉得自己是喜欢赵梦雪的，在她面前他很想表现自己，却又害怕自己会出丑。
每每从她们班门前经过，她的视线不经意间扫过来的时候，他会忽然觉得肢体有些失调，甚至有时候还会一遍又一遍回想自己今天的走路姿势是不是不够帅，在她眼里他是一个怎么样的形象。
可她似乎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说不定她也不从来没有注意过他，更别说在他身上停住视线了。
他们站在远处有说有笑，偶尔还会有成俊的朋友路过，专门走过去跟他勾肩搭背贫两句，成俊还和他们有那种好兄弟碰面打招呼的手势。
动作做得熟练，在他旁边站着的女生对他们的动作似乎很感兴趣，成俊一点也不介意学校规定的男生女生之间的安全距离，示意女生伸出手，然后他们像刚才成俊和朋友那样做了一下这个手势，女生又捂住嘴巴笑了，脸也有点红。
站在人潮中，淹没在人潮中，没人会多看旁观者一眼。
成杰看着成俊一张一合的嘴巴忽然觉得有些不耐烦。
已经超过约定好的时间了，成俊似乎也不是很在意自己有没有按时赴约。
手机讯息通知栏里没有消息，打开微信，置顶的对话框中，妈妈给自己发消息是五天前，爸爸是一个星期前。
为什么爸爸不能开车来接他们回家不能给他也发一条消息啊，转发一下发给成俊的消息也没有多难吧，或者为什么不在家里的小群发一下呢，他肯定也会看到的啊。
或许父母真的只是觉得只给成俊发消息也没什么吧，毕竟他们是亲兄弟，转告一下也不是什么大事，成杰觉得自己最近一定是太敏口感了。
抬眼看到成俊远远的朝这边看了一眼，很快又把视线移走了。可能是嫌成杰长得和自己一点也不一样怕别人多问什么，也可能是为了避免成杰尴尬，他结束了闲谈，和那个女生告了别。
女生走出两步，还扭头看了一眼。可惜成俊注意力全在成杰这边，他给成杰招了招手，随后发消息问他怎么还傻站着。
成杰推着行李走到他身边，他们准备打车回家，不过周五校门口打车比较难，成俊提议要往前走两条街。成杰跟在成俊身侧，头埋得很低。他站在人行道上，成俊站在一边马路上推着两个人的行李。
即便是这样，他还是比成俊低半个头。他现在只希望路上不要碰到什么熟人，他有意识地和成俊错开距离。
不和他站在一起，自己也不会显得这么差。
他们之间的话越长大越变少，在路边等出租车经过的时候两个人隔着一米的距离。谁也不愿向对方多说一句话，陌生得好像从来不认识一般。
在打到出租车回家的路上，成俊偶尔会向成杰这边看两眼，他是个安静不下来的人。不过一感受到成俊的目光，成杰便会立马歪过身子假装专注地玩手机。
和别人说话的时候成俊想不起来自己，等没人理了，就知道找我了，鬼才理你。
一个人不愿意开口，另一个自然也感受的出来，成俊最后放弃了同成杰交流的念头，两个人背着身子靠坐在出租车后排座椅上，心里都有些不满。
车子在居民区外的林荫路上靠边停稳，两个人一前一后从车上下来。成杰走到车尾推开后备箱，抓住箱子的把手使劲往上提了一下。箱子里装了半箱书，头重脚轻，被后备箱卡了一下，成杰拎着箱子踉跄两步，差点没连人带箱子一块摔到地上。
成俊在他身后扶了一把，把他稳住了。
成杰的动作很滑稽，刚刚拎箱子的时候表现得像摩登时代里的卓别林，他觉得自己这个哥哥说不定有做夸张的喜剧演员的天赋，于是成俊拍着成杰的肩膀笑了几声。
他把歪倒在地上的箱子单手提了起来，稳稳放在地上。成俊又把自己箱子提下来，一手推着一个箱子跟在成杰后面。
他自己的箱子可比成杰轻多了，他不是多在乎成绩，就算知道这次短暂的两天假期之后就是期中考试，他也懒得带书回家复习。
成杰气冲冲地走着，成俊在后面任劳任怨，任他在前面做甩手掌柜。
家里没人，没有开灯。傍晚时分屋内的光线幽微，只有夕阳残存的光辉从落地窗扑进来，屋内的摆置十年如一日，空气里还有久违的让成杰觉得安心的味道，家的气息。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他表情变得十分舒展，嘴角上扬。
成杰按开了客厅的灯，从成俊手中接过自己的行李箱，推着箱子回了自己房间。
一回到屋里，他把书包摘下来扔在书桌前的座椅上。他又把箱子里的书全部拿出来，全部堆在桌子上，都顾不上活动一下酸痛的肩膀，坐在桌子上又开始学习。
成杰在塞上耳塞前听到外面传来电视发出的声响，垂着眸子叹了口气，他忽然想起一个理论来，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有没有考证也未可得知，理论说那些并非独生的孩子在成长中会下意识让自己和自己的兄弟姐妹表现得相反，尽量表现出相异的性格，借此区别自己和父母其他的子女，以此来引起父母的注意，获得更多的宠爱。
成杰的方法是努力地学习。他其实也想像成俊那样靠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而不是像现在一样一刻都不停地逼着自己不停学习。但是父母是极其爱面子的人，他无法在外形和性格上满足父母的虚荣心，他只能通过优异的成绩来赢得父母的首肯。
总要有人做不一样的事情。
他翻开已经做了一多半的习题册找到自己没做完的那道物理题，在一边的验草纸上一步一步开始演算推理。这些枯燥的题是这个世界上少有的有标准答案的东西。
窗外的天随着时间的流逝已经变得如同墨染一般，父母仍旧没回来，成杰仍旧专心地做着题，连头都不抬一下。
成俊在外面开着电视打手游，整个人躺倒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一边的沙发上还放着几包刚开包的薯片和其他零食，都是从学校里带回来的。
游戏打了一会儿他觉得腻了，干脆躺在沙发上睡了起来。睡了不知道多久，叫人给推醒了，“怎么了？”成俊猛地直起身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爸妈叫我们跟他们一起出去吃个饭。”成杰说，“应该还有他们的朋友。”
成俊看起来仍旧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成杰叹了口气把他丢在一边的校服外套塞到成俊怀里，“快点了，他们开着车在下面等我们呢。”
成俊烦躁地揉了揉前额，困倦未褪去还要出去吃饭，他小声嘟囔一句好烦。
成杰听到他的话身体僵了一下，但是很快就继续绑自己的鞋带，他一言不发，只是绑鞋带的时候格外用力。
不久前，妈妈承诺说如果这次考试考的好的话就会给他买那双他想要了很久的球鞋，她并没有许诺成俊什么。成杰忽然觉得有些开心。
旁边站着成俊，他不拆鞋带，都是一脚踩进去，成杰的目光悄悄地扫视了一眼成俊的鞋，除了这双以外，鞋架上他们的鞋永远也都是同款，他不知道为什么父母在他们的穿衣打扮上这么偏执，不过，只要这次月考考得好，他就要有一双和成俊不一样的，独属于他自己审美的鞋了。
车子停在小区东侧的一个出口处。
成杰怕父母等得着急，走得很快，把慢吞吞的成俊远远落在后面。
“弟弟呢？”，看到只有成杰上车，母亲问了一嘴。
成杰指了指窗外，“他走得慢，在后面。”
杨芳梅等成俊上车后说道：“知不知道走快点，叫大家都在等你。”
“哎呀哎呀，我知道错了，下次我一定走快一点。爸爸，咱们赶紧去吧。”成俊边打哈欠边说。
杨芳梅看他这样子，给坐在一边的丈夫说：“哎，现在孩子们上个高中真是辛苦，成天也休息不好。”
“是啊，咱们高中时候还经常出去玩，课也没有这么多，他们都是全封闭管理，哪也去不了，就知道个学学学。”成文海说。
成杰心想成俊根本就不是学累的，他一回家就在打游戏，自己做了好半天题也没像他那个样子。
然而成俊什么话也不说，合上眼靠在后座开始呼呼大睡，看起来真的很疲倦的样子。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1 双胞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