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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七) ...

  •   “就这样吧……再见。”陆潇雅果然遵守约定,到了八点四十,送姜素衣从B区到了C区就停步。他并不做什么亲昵的动作,也不勉强,只是向姜素衣说的那栋大楼遥遥望了一眼,浅浅笑了一笑下巴微微一扬,“他在等你,去吧。”
      姜素衣走出去五步,借故去理风吹乱的头发忍不住回了一次头,陆潇雅还站在那里,光线中显得有些不真实,纤细单薄的。看见她回头,他眉眼弯弯地一笑,体贴地转身,也走开,慢慢地消失在光线里,只留下一句话在微凉的空气中渐次飘散:“明天,还在那里,好不好?”
      看他走开,姜素衣也站住,心里乱得仿佛打了结的钓鱼线。她其实可以告诉他曲楝上午有事不来了,却还是什么都没有说。虽然很想再多了解一些多谈点什么,但潜意识里反复强调着陆潇雅不可以靠近不可以相信,于是她就以此为借口,慌张地从陆潇雅身边逃走了。
      “素衣?”肖芳果拉了拉背带裤的肩带正抱着牛津词典从大楼里出来,看她望着女贞树发呆不禁有些奇怪,那女贞树上连个鸟窝都没有姜素衣在看什么?她绕到姜素衣背后,不轻不重在她肩上击了一掌:“看什么呢,那么入神。”“呀?!”姜素衣浑身一哆嗦,用最快的速度转身,眼睛睁得大大的瞪着肖芳果,把肖芳果也吓得一个寒颤从头冷到脚:“神经咧!你鬼附身了?”
      是小肖?姜素衣看清了,已经是冒了一头的冷汗,埋怨道:“你干什么?”左右看看,还好……他走了。想到这里,绷紧了一个多小时的神经放松下来,她颓然伸出一只手搭在肖芳果肩上,“小肖,你陪陪我……书哪里都能看不一定要去图书馆,就陪我几个小时吧。”
      “你很奇怪,对着一棵树发什么楞?”肖芳果看她精神是有点不太对头,小声嘀咕两句,只好放弃了去图书馆占座的念头,陪她慢慢走到草坪上坐下来靠在一起,“我看你是要好好休息下了,是压力大?还是今早和陆潇雅或者曲楝吵架了?”“没事,原来从B区步行过来有这么远。”姜素衣勉强笑笑,从包包中翻出资料摊开强打起精神开始看,书里掉下来一张纸。是什么?指尖轻轻一触,然后拾起来。
      联赛备忘。姜素衣一怔,她居然把这个都忘了。后天,就是后天了。
      素衣素衣加油。给自己打着气,姜素衣摊开一本书做了个深呼吸,今天上午还剩下的时间就复习一下笔试的资料吧。什么绯闻什么未来什么脚踏两只船,——去它的吧!
      从上午到中午,时间静静地随着日光漂移,照着一般无二的校园。

      下午曲楝踏入M大校园的时候,不由的皱了皱眉。
      嗅到了不是很好的味道,猜忌的,嘲笑的,看戏的,窥视的,各种各样的眼光,合着细细碎碎的闲话声在身边掠过。
      “曲……陆学长……才几天就爬墙了……嘻嘻。”“好可怜哦,要是我……”几个女生欲盖弥彰地捂着嘴,交换着有深意地眼神笑嘻嘻地走过了。还有女生回头望了一两眼见没有引起曲楝的注意,不免有些失望,快快地走出校门去。曲楝也算是知名人物,认识他的人不少。
      果然是陆潇雅?曲楝的表情里看不出更多的东西来,他再次习惯地摸了摸下巴,不动声色地走去。如果是陆潇雅,说不定对他来说反而是件好事。
      他的目的本来就很明确,就是第二名四万元的联赛奖金。第一名没有奖金,有的是一个免费出国深造的机会,那对他没有任何用处。第三名的奖金则降了整整一个级别,只有两万。他上次赶着去汇款不得不缺考,之后拿了同一套试题来测试,竟然得到了一个和陆潇雅完全一样的分数。那次联赛的第二三名之间分数相差甚远,姜素衣和陆潇雅几乎是打了个平手,所以只要姜素衣不参加比赛或者发挥失常,四万元应该是他稳稳拿到才对。
      很好……他反而在心里微微笑了,陆潇雅愿意帮他制造混乱有什么不好?姜素衣本来就对陆潇雅有好感的话就更好,他需要偿还的债又少一笔。
      明晚就会说分手,他一向很有计划。但是现在,还是要把戏演完的。
      “素衣,久等了。”没有把这些想法向她提起一个字,看见了素衣背靠着树坐着,曲楝走过去,曲膝半蹲下宠溺地拍拍她的头,“下午还有心思复习吗?”
      姜素衣仰起脸,克制着心里的忐忑不安笑着点点头:“嗯。”
      “走了。”曲楝伸出一只手俯身拉起她,“去培才楼还是兴湘楼?”
      “随你……”
      “培才楼的名字不好,兴湘吧。”曲楝自然地搂着她,带着往兴湘楼走去。
      路边吹来散漫的鄙夷的声音:“切,一天连着换两个,真下贱。”姜素衣全身微微一僵,眼神向曲楝那边一飘,曲楝只是带着温暖的笑容继续着他刚才的话题,似乎什么也没有听见。
      “对了,素衣,我和陆潇雅没有接触过想探探他学术上的底子究竟如何,介意把他的号码给我吗?”

      ***
      “靠,凭什么你就有区别对待!”陆潇雅去接受“特别辅导”回来,一进门,伴着大呼小叫三个枕头一起招呼到了他的头上。他踉跄了一下,退了一步扶着门框笑。眼镜张是砸得最狠下手最重的那个,他兜头砸了陆潇雅一记后幽怨地飘到书堆后面:“凭什么糙哥发飙就你一个幸免于难,同甘不共苦不是兄弟……”
      “啊……啊!真是生气,所有的人重写实验报告,一个学期,一个学期的实验报告啊!”侯芳海仰面倒在床上大叫不公平,发泄一腔鸟气,“又不是一个人在抄,大家都抄,假正经有必要吗?”
      蒋玉联把枕头丢回床上,猫爪从前往后大动作撸了两把头发,一点也不客气地向陆潇雅伸出手:“试验报告,别以为我不知道上个学期你把这学期的份都做了,借抄一份。”
      “咳咳,也许曹老师单纯就是体谅我身体不好不舍得让我抄……”旋律是高进的《悲曲》。陆潇雅靠在门框上略微偏偏头,一只手掏出手机看了看号码,接着在眼前小幅度地晃了晃,眼神里带了点笑:“等我接个电话回来。”“KAO!卖弄风情你也去外面卖弄,这里的男人都是纯爷们,直的。”蒋玉联立刻夸张地捂住眼把自己抛上床做躺尸状,压得枕头瞬间变成梨形,“今晚要做噩梦了噩梦噩梦。你快去快回。”
      陆潇雅嘴角轻轻一撇然后弯成微笑的弧度,依着门框往外转了半步靠着宿舍的外墙,单脚抵住墙:“喂?”
      那边有片刻的安静,然后是一个温和稳定的声音,入耳有些沉:“陆潇雅?”
      “嗯?”陆潇雅眉尖往上一挑,然后有趣地望着天空笑了起来,“曲大才子啊~”他记得这个声音,虽然没有什么明显的特色,但是尾音会有轻微的下沉,却很容易记住。曲楝有什么要和他说的?
      “听说?”那边只是淡淡地说了两个字。“不是听说。”等了一阵没有等到接下来的话,似乎曲楝就只想说这两个字,陆潇雅耸耸肩,也无所谓地回答。
      “几分真?”继续淡淡。“百分百。”陆潇雅开始觉得无聊,翻着自己的手掌看修剪好的指甲。真无聊的戏码,问罪上门的程序要重演一遍他不奉陪,要决斗要谈判就更是兴趣缺缺。
      “抢走她。”这句话本来说得很生硬,但尾音却奇怪地上挑,听起来就似乎电话那头的人突兀地笑了一下,“我会感谢你。”
      “喂……”陆潇雅放下脚,眉心一蹙,但是突兀的那一句之后电话里就是忙音。他一时也没有想到要说什么,偏偏头想了想,合上翻盖走进屋里去翻找他上个学期做好的实验报告。
      资料什么的都在床底下,费劲地拖出一个旅行箱,陆潇雅在一本文件夹里看见了夹好的实验报告。摇晃了一下站起来,可能是蹲久了突然站起的原因,他觉得有些头晕犯恶心,把实验报告搁在桌上,顺手又拿了杯子准备去漱口:“报告找到了,放在桌上。抄的时候,尽量不要抄成一样的。”
      芋头也有芋头有趣的地方,陆潇雅含了一口水,对着镜子眨眨眼,不过……

      这一天风平浪静。
      但是到了第二天——“姜校长,素衣怎么还没来?是怎么了?”辅导老师一头汗,对着校长说悄悄话。校长自己急得跟坐在烧红的铁板上一样,站一站坐一坐:“我怎么知道,她一直都住校!快带学校纠察队去找!”
      “姜素衣没来……”窃窃私语的疑惑的声音,范围慢慢扩大,变成一片语焉不详的嗡嗡声。“脚踏两只船,活该……这次被两个人一起甩了。没脸见人了吧是。”有本来就嫉妒姜素衣好运气的人幸灾乐祸散布小道消息,抱着肩看戏。边上就围上来一群人好奇地询问真假。
      “你们不知道么?”开讲的女生神神秘秘地竖起食指,“告诉你们,是独家哦!姜素衣一开始暗恋的是陆学长,可是陆学长没要,然后就开始倒追F校的曲才子,好不容易追到了曲才子,结果有天闹了点别扭,又回去勾引陆学长!”那女生描绘得得活灵活现好似自己看到了全过程一般,“陆学长你们都知道,是多么温柔细致的男生啊!每天约她一起吃早餐,哇——你们不知道那气氛,浪漫毙了!可是姜素衣个不要脸的,又舍不得曲才子,两个人都不想放手,终于有一天被两个人同时发现她一脚踏两船,于是一夜间一起把她甩了,大快人心!”见有人围观,她兴致勃勃还想再讲那天晚上她看到的场景,沈无心实在气不过了,冲进去一脚踹翻她,叉腰指着她的鼻子就骂:“谁不要脸?给老子滚出去!长得欧巴桑就算了,成绩,性格,家庭,你有哪一样比姜素衣好的?就算你讲的每一句都是真的,三十封情书写给七个人的事,你也想听我给你当众抖一抖么?”
      那某女生本来想反驳,陡然被沈无心戳到死穴,脸色瞬间极度难看捂着脸一言不发的奔了出去。
      “她居然和陆学长和曲楝都分了,今天听到的那些谣言大概都是真的。”曹小鸢脸色终于变得有些惨白,向前拉住沈无心和肖芳果,“天啊神啊她什么都没有跟我们说,昨天是笑着回来的……有没有和你们说……你呢?还有你呢?”肖芳果攥了攥她的手,自己也有些嘴唇颤抖:“别怕……别怕,素衣不是那么没品的人。”“我们也真该死,什么都没发觉!”沈无心一脚把半截砖踢出了两米远,一只手拉住一个往外就走,“走,也去找人!”她脸上闪过一缕担忧,一个晚上被抛弃两次,名声也陡然变得如此难听,无论再坚强的人,都会想要崩溃地大哭一场吧。这样的状态参加联赛,无论如何都是要大受影响的,不如不来。只是素衣,你究竟去了哪里?
      台下三十多个各校选手中,曲楝的表情终于微微一变,难道……看看表,他抬头看看陆潇雅,陆潇雅也看完表正放下衬衫衣袖,注意到他的目光,敛眉浅浅一笑,轻轻咳了两声便不再理会。他的胸闷的症状是好了一大半,但是那天晚上受凉的感冒一直没有好。
      该死,还有十分钟就进入笔试部分了,曲楝蹙眉。这时候还不到是要算无故缺席的,而无故缺席就是——弃权。他虽然在前晚就和姜素衣说了分手,但是姜素衣也没有表现得太伤心,只安静地含泪问了为什么,在得到“我本来是想利用你但是并不爱你而现在目的达到了所以不能继续伤害你”的回答后似乎真的死心了。毕竟是短暂的恋情,而且陆潇雅不是要照顾她吗,怎么至于不理智到弃权?难道那之后还发生了什么?
      哗啦啦,手机在牛仔裤裤兜里震着。陆潇雅掏出来看短信,信息很短,发件人曲楝,短信内容为空。
      不能多说几个字?陆潇雅一瞬间很有扶墙干笑的冲动,一个男生简洁利落是好,不能太扼要到连主要内容都省,哪怕发脾气也能娱乐一下人啊。像这种短信他看还罢了,让别人去看,恐怕只有挠墙的份。按着手机键盘,他略笑笑,在光标后打出一句“现在她是你的谁?”然后回复给了曲楝。要激怒一个人是很简单的事,如果抢走她不会,那抛弃她呢?
      看着曲楝的神色由蹙眉渐渐变到平淡,再到平静,陆潇雅很满意。当一个人表面上看起来很稳重淡定的时候,往往才是最火大的。
      他心情很好地回了那条短信,伸出手打算把手机交给巡考员,就在那时候,手心一震手机里又进来一条短信,他意外了下,打开那条短信:“散场之后。”忍不住笑出声,陆潇雅心情更好地合上手机翻盖,并且按了关机。
      这短信,明明是情侣之间约会的口吻嘛。
      第一场的时间很快的过去,接下来是绘制解剖图纸,随机问答和互质是更冗长无味的环节。淘汰一部分人之后第二天才会进入实体解剖阶段。据说这是为了区分出层次差,但是全医学系的学生都对这种说话嗤之以鼻:说穿了不就是尸体其实很贵,动手的人越少越好……
      第一二场之间有一个短暂的休息,选手可以交谈喝水,放松下心情,或者练练手为下一场做准备。陆潇雅揉揉写字太多有点隐隐作痛的手指,在绘图纸上随手勾了几朵线条石榴花。由于平日画花卉不是很多,线条稍显僵硬,然后在旁边写了几个小字。他勾好了,似乎对自己的作品不甚满意,又细致地一点点用橡皮擦去。
      曲楝答完了一场便把笔搁在一边,闭着眼伸出食指和中指并在一起揉了揉太阳穴,然后睁开眼,前面陆潇雅正在石榴花旁写几个字。他确实很担心姜素衣究竟去了哪里,但是拿到奖金也很重要,他实在不好也去找,况且根本就不知道她去了哪里。陆潇雅写的什么他也没有太注意的去看,却恰好看清了。
      “姜素衣一定在天台吹风,死不了。”
      他本能地蹙眉,整了整衣服,陆潇雅却又把那些字都擦去了,仿佛自始至终一点写给他看的意思都没有。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陆潇雅的背影,看不到他是什么表情,更看不到他心里究竟怎么想的。
      就在这时陆潇雅突然放下了橡皮,右手缓慢地向左按住了胃部,停留了一会然后又往上移动,之后就一直没有松开。从背后看手的位置的话最后是停在胆囊的部位。陆潇雅是带病参赛的?这个位置到底是普通的胃痛还是胆囊之类的炎症?曲楝的眉尖上挑,抿抿唇看了手上的铅笔一眼,突然专注地削起铅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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