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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快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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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境连一宿未眠,除了精神差点,胃口还好。早餐吃了半锅元宝煎饺,喝了杯热牛奶,元气恢复过来,看着又容光焕发了。
夏梦初是那种对印象深刻的场景,总是反复回味的一类人。她咽了口果汁,脑中画面闪现:“你为什么……那样躺在浴缸?不睡床上?”
何境连慢悠悠道:“我在卧室吸烟,万一打个盹,有安全隐患。并且烟味容易飘得哪儿都是,会影响你休息。洗浴室位置偏,门一关,窗一开,烟味就会散到室外。”
夏梦初听他说话,像是在听一首舒缓动人的歌,那调子不徐不疾却充满磁性乐感,荡悠悠的牵着她的心神。
“可是,每天不睡觉怎么吃得消?”
她着实是为他担忧。毕竟,除了何境连,她目前别无依靠。
他的目光透着暖意,看着她道:“你别担心。我有时也会睡,只是第二天有要事的话就不能睡,不然醒不了会误事。”
“我可以叫你呀。”
“幻境未完,你叫不醒我的。强行硬叫,会出意外,那对我的健康损伤比不睡觉要大得多。”何境连严肃了脸色:“以后,你若看到我睡着了,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试图叫醒我。”
“就跟梦游一样?会持续很久吗?会不会有危险?”
问这些时,夏梦初的心揪了下。她曾看过一个故事,法国有一位梦游症患者,某天晚上熟睡后突然爬起来,离开妻儿,来到英国,他在那里找到了工作并娶妻生子。20多年后的某个晚上,他一下子恍然大悟,便急匆匆返回法国。第二天早晨他一觉醒来,他的法国妻子看到了他,悲喜交集地问:“你到哪里去了?二十年来音讯全无。”他却伸伸懒腰,若无其事地说:“别开玩笑!昨晚上我不是睡得好好的吗?”
莫非,何境连患的是严重梦游症?
她神情一凛:与她相识的何境连,是原本的何境连吗?抑或,只是陷入梦游的另一个他?
她越想越心惊肉跳。
“有点像,又不像。”何境连回答道:“梦游是无意识的,事后记不清发生了什么。但我在梦中沉入幻境时,有意识也有记忆,只是无法摆脱,必须用智计打破它,才能结束,回到现实。若打不破,我就被困在其中了。”
“如果在里面困几天几夜,岂不是要渴死饿死?”夏梦初给他讲了那个法国人梦游20年的故事,更替他焦灼了:“你比他惨多了,他好歹能在现实世界过得很滋润,还娶了个异国老婆活出了第二春,年龄大了突然醒来,倦鸟归巢发妻仍在!你呢?凶险无比,哪天就……”
她忍住没说出“呜呼”这个词。
何境连面色很平静:“还好我的脑袋不笨,一般十来个小时就能破掉幻境,最难的一次,也只被困了一天两夜。”
“太劳心耗神了,万一哪天遇到个无解幻境呢?”夏梦初不敢想下去:“看过医生吗,没法治?”
何境连似笑非笑瞧她了一眼:“我不就是医生?”
夏梦初一拍脑袋:竟昏了头,忘了!他可是国内神经学领域年轻一代中的翘楚,就连那些老专家遇到疑难杂症时都会与他探讨。
她离开了精神病院,潜意识里想要跟那段不堪回首的惨痛日子彻底告别,何境连本身又是俊如谪仙的样貌,她在心中把他当成了明星和男神,不知不觉忘了他的本职专业。
夏梦初还想说什么,何境连的手机响了。他坐在她右边,挨得较近,她能清楚听到来电者的说话内容:“卢院长说你年轻气盛,为了女人,惹上了麻烦事?”
何境连耐心道:“爸,昨天下午我不是跟你说了吗?等我忙完,回京再聊。”
电话那头的人显然动了怒气:“你立刻滚回来!烂摊子没收拾,就忙着泡妞了?”
何境连挂掉手机,歉意道:“我得回去一趟。”
“好。”夏梦初笑道:“我好像成了祸水了。你再不回,我又要被记上一笔账。”
何境连临走前,要给她转些钱,以备不时之需。她的银行卡早找不到了,摇摇头道:“家里什么都有,食物也够吃一周了,我不出门,不用花钱。”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快的话估计三四天。”何境连道:“暂时没空给你补卡,先给你微信里转点吧。”
夏梦初没绑定银行卡,只能转几百块小额。这也让她的心理负担不至于太重。
何境连又交待,无论发生什么,不要出门。别墅的防护门窗都是特殊加固的,并且有监控系统连着安保室,除了蚊虫,连只狗都爬不进来,足够安全。
“有急事给我打电话。”何境连看看偌大的房间,似乎还缺了点什么,搔下脑袋:“哦,对了,我会让附近宠物店,送只阿拉斯加过来,给你做伴。”
夏梦初被他的温言碎语包围,安心踏实下来。直到他开车走远,她脸上还带着笑。
一个人实在是太无聊了,她决定来个大扫除,把临时的家擦得一尘不染,再准备看些菜谱,提高厨艺。
不劳而获的米虫生活她过不习惯,就当自己是何境连雇佣的清洁工兼厨师吧。职业并没什么高低贵贱之分,衣食住行全包还能得到些零花钱,这待遇于她而言已是过分优厚了。
忙到傍晚时分,门铃又响起来。
这次她没被惊吓到。何境连给她的手机连上了别墅内外所有摄像头,她不用出门就能全方位观察状况。
她从屏幕看门口及周边,并没有人。
打开微信,上面只加了何境连一人,她发消息给他:“门铃坏了?间歇性抽风乱响。”
何境连没回复。门铃声也停了。
夏梦初再看监控时,发现门左侧地面上有个纸箱,大小能装下一个西瓜的样子。
谁放在那里的?
她想起何境连说要让人送只阿拉斯加过来,可那箱子看样子也容不下一只大狗啊。
是刚满月的小狗崽?
夏梦初想至此,看到那箱子似乎晃动了一下。
若真是只小狗,在里面时间长了会被闷死的。
何境连叮嘱过她,不要出去。夏梦初就把门开了条缝,伸出手臂迅速将箱子扒拉进屋内,随后关门反锁,整个过程不超过三十秒。
她正要开箱子,何境连发来了视频通话。她接通了。
“门铃可能坏了,等我回来再修。”
“知道了,不和你说了。你让宠物店送的狗狗,他们扔在了门口,我刚拿进屋,正要拆开呢。”
“什么狗狗?你说阿拉斯加?要几天后才能送到……”何境连看她已把箱子划开了,沉声问道:“那是什么?”
夏梦初从纸箱里拿出个精巧盒子:“我也不知道。”
“你没买快递吧?”
“没有。”
何境连顿了下:“别打开了,从窗户扔了吧。”
但是盒子已经自动开了,里面赫然是一颗咧嘴怪笑的塑料头颅!
模具颜色浓艳夸张,颊上带着血痕,脸型歪曲诡异,五官有点像丑化了的漫画版何境连。
那颗头颅的眉心处,插着一把奇怪的小“匕首”,眉心凹陷进去的周围溅了斑斑血迹。
夏梦初惊惧地后退两步,又鬼使神差般上前,拔出“匕首”。
这才看清,所谓凶器,是一把薄如蝉翼的玉质钥匙。
玉匙极其精致,约有夏梦初食指的三分之一长短。尾端的握柄呈玫瑰形状,晶莹剔透,颜色是温暖的铁锈色,但散发出的光芒却很冷;向前伸出的一头雕刻有雪花图案,清澈透亮似山泉水,其间杂糅着几丝血色的纹路,给人的感觉很森寒。
夏梦初呆住了,这把玉匙她曾见过!
三年前的七月,她放暑假回家,眼前是一片狼藉的残垣断壁。一棵百年槐树被雷劈了,合抱粗的主干正砸在她家院墙上,墙塌掉了半边。
她找泥瓦工来修葺,人家嫌晦气,不愿接活儿。在老辈传说中,年岁久的槐树属于至阴之物,上面满是妖鬼精怪。村头的马姓神婆子卜了卦,说此次天雷火是一道劫,专为斩邪除祟,偏偏殃及池鱼毁了夏家的墙,说明宅内有孽,方得报应。
夏梦初只好买了水泥沙土砖石,自己动手垒砌。幸好坍塌面积不算很大,从小惯做粗活的她,不至于被半面墙难倒了。
她在清理老槐树时,从树干里掉出了这么个小玩意儿。
树干被雷劈中,从里面着了火,不知烧了多久,烧得只剩了个焦枯壳子,然玉匙却通透明净。
难道是块宝物?
夏梦初不认为天上会掉馅饼,更不会恰巧砸中她。
不过,玉匙真的纤巧可爱,与专卖店里那些天价玉饰的雕工相比,丝毫不差。她把它捡起来,从匙孔串一根细红绳,戴在了脖颈上。
古朴的绣红,奇特的造型,与她白净的皮肤相映衬,那轻薄的玉匙宛然有些变幻不定,时而如一抹烟,时而似一痕水。
她被爸爸夏孜派人接进城的那天,觉得它配着紫色裙子有点儿打眼,就把它悄悄取下来,缠在了左手腕。玉匙垂在掌心位置,她随意半握着拳头,别人很难看到。
之后她和贾宏岩被救护车拉到了医院,直至她被送进精神病院,都再也没见过这个玉匙。
不料,过了三年,它竟出现在了何境连家门口!
会是谁寄来的?当年合伙坑她的那帮人之一?
既然把她的东西偷走了,再送还是什么用意?是想暗示他们知道她的藏身之地?
不对!何境连的这栋别墅,只是他所有房产里很普通的一套,从未住人,相当私密。昨天他带她到这儿,是随机起意的,连何父都未必知道她住在哪,旁人怎么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追踪到她并寄快递给她?
夏梦初鼻尖上渗出冷汗,她音调变了:“何……我身上是不是,被人装了不止一个追踪器?”
她想起住院时,何医生从她腋下取出过一个。
“不要瞎想,我用仪器扫描过了,你身上没有其它监控器。”视频中的何境连出神良久,黯然道:“这把玉钥匙,是冲我来的。我在幻境里见过很多次。”
夏梦初诧异道:“它三年前被我偶然所得,丢失很久了,你怎么可能见过?”
她跟他讲起了与玉匙的缘分。
何境连皱着眉听完,内心翻起惊涛巨浪:“自打我十八岁那年,初次陷入幻境,它隔段时间就会出现在梦里。”
他用手指轻轻敲了三下手机屏幕,思考后做出了决定:“你别动它,把它连同盒子,锁在我床头的保险柜里,等我回来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