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起画梁》我慕有毒

17、名角荟萃2

　　自戏子那件事情之后，周乞给鉴实司又增派了十名司隶来保护鉴实司，鬼域司隶甚少，就连孟婆宫这个工作量最大的司也只有十五名司隶，孟婆要求增派司隶，可新来的司隶刚调到宁珂那里，哪儿还有多余的司隶，大小官员怨声载道，闹到了嵇康面前。
　　“鉴实司除去刚开那几日，每日都办不了一桩案子。”
　　“事情没办几桩，派头倒是不小。”
　　“凡人为何在我鬼域当官，要是怕，何必来我鬼域。”
　　“周乞大人护着她也就算了，您不能任她胡闹。”
　　一时之间，争议四起，嵇康无奈，只好去鉴实司找宁珂。
　　鉴实司人数虽多，但大多沉默寡言，各做各的事情，死气沉沉，嵇康看了看班表，对这里的人员设置不甚满意，正准备找宁珂商议，宁珂看到了他，先开了口：“我这里司隶太多，你调走几个到孟婆那边吧，免得招惹是非。”
　　“你知道？”嵇康十分惊讶，鉴实司设在盛楼台，与鬼域其他各司相隔甚远，宁珂被江野吓的不敢靠近他们，自然从不主动与其他官员交流，而鉴实司里也尽是些老实疙瘩，这种言论自然传不到她耳里去。
　　看着嵇康疑惑的神情，宁珂笑了笑，指了指对面，罗市上的长舌鬼正注视着他们，认真的听着，他们的耳朵和舌头可不是摆设。
　　“再听就把你的耳朵割了泡酒。”话音刚落，对面的长舌鬼就消失了，嵇康继续说道：“你当真应付得来？”
　　宁珂肯定的点了点头。
　　“你这里缺个副手，你等着，我去找个机灵的。”嵇康环视一周，说完便离开了。
　　没过一会儿，鉴实司又来了个人，那是极其年轻一个男子，一张圆脸，梳四方髻，头戴一支簪笔，宁珂看那簪笔有些熟悉，便回想了一下，这一想不得了，这人竟是宁珂在清水镇碰到的那位向宁珂要腿的男子，想起那时的场面，宁珂摸了摸自己的腿，不由自主打了个冷战，心里暗暗给自己打气：此人虽是个怨鬼，不好处理，但如今你已是鬼域官员，不可怕他。
　　那人行至台前，在堂下站着，恭恭敬敬做了个揖：“司丞大人”。
　　“死因？”
　　“赶考路上被老虎吃了。”
　　听到死因，宁珂心想自己预料对了，此人被猛兽袭击致死，心中必定异常幽怨，难以排解，便又问他：“文人？”
　　“非也，是伴读书童。”
　　若他是家境优渥的文人，那道理也是讲得通的，可他只是个书童，想必在人间也过得很不如意吧，宁珂这样想着，还是按部就班的问了下去：“你究竟有什么心愿未了？”
　　“比行并非了结前尘，是嵇康大人派下官来帮您的。”
　　“啊？不会吧！”宁珂惊呼一声，那人抬了头，看见了宁珂，一脸惊喜，冲了上去，眉飞色舞，像是见了多年故交一般：“娃娃，你那天跑什么，可害惨我了，别人都当我欺负你了，围着我好一顿教训，若不是我有鬼域牌子，怕是要被送到官府去咯。”
　　“你没有腿啊。”宁珂见他突然冲上来，吓得老老实实的回答。
　　“我是个鬼怎么会有腿，你看看这整个鬼域里除了我以外，哪个鬼有身体？”他听宁珂这么说觉得有些好笑，“我那日只是想跟你探讨一下如何拥有下半身，毕竟对我们男人来说，唉，不说也罢，你不懂，”他顿了顿又问道：“你这娃娃竟然是个凡人。”
　　“叫我司丞大人。”宁珂不自然的咳了咳，冷着一张脸，拍了一下桌子，试图摆出十足的官威，但她拿捏不住轻重，像是轻轻的摸了桌子一下，她过意不去，又重重的拍了一下，手拍麻了，发出的声响惊的自己抖了抖，这一拍露了怯，没有丝毫威严，她努力的板着脸，试图找回自己的主场：“我命你当司吏主事吧。”
　　嵇康躲在暗处偷偷看着他们，宁珂这副虚张声势的小老虎模样让嵇康没忍住笑了出来。他派去的那人性子活泼，反应机灵，做事老练，通达人情，别说宁珂，就是鬼域其他人来找麻烦他也能应付过去，宁珂可是唬不住他的，那人顿了顿，装作刚刚才反应过来的样子，笑着对宁珂说：“司丞大人，我们这么有缘，不必如此见外，日后用得到我的地方多着呢。”
　　“在下寿星，不知司丞应当怎么称呼。”
　　“宁珂，你的名字是什么？”宁珂疑心自己听错，又问了一遍。
　　“名字啊，我忘记了，但是鬼域都叫我寿星。”
　　“什么？”
　　寿星倒了些清水在砚台上，拿起宁珂案台上的墨细细的磨着，边磨边说，“别看我长的年轻，我在鬼域已经一百多年了，做官也有十几年了，我在人间是个书童，陪公子去赶考，途中遇上了老虎，我与公子一同被老虎吞入肚中，来了鬼域，公子去投胎了，我做了官留在了这里，长相年轻不过死的早而已，我在鬼域待的时间长久，可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你有什么事都可以问我。”
　　他一会儿功夫就研出浅浅的一滩墨水，舔开狼毫笔尖，蘸了蘸墨，提笔写了两个字“寿星”，他一脸骄傲：“这便是我的名字。”
　　宁珂没忍住笑了出来，“哈哈哈你这么年轻居然叫寿星。”原本宁珂想说他死的早又怎么能称作寿星，但想了想还是换了个委婉的表达方式。
　　“怎么着，管他人间还是鬼域，在哪里活着不是活，活久了还不就是寿星。”寿星梗着脖子跟宁珂解释：“人间我活的不久，但是在鬼域，再罕见的的事儿我都见过，我还见过咱们的周乞大人做的一些糊涂事，”
　　“真的？说来听听。”提起周乞，宁珂就来了兴趣。
　　“周乞大人的私事在下不敢罔议。”寿星瞄到了暗处的嵇康，立马正经起来，“嵇康大人催在下主理一件案子，司丞大人务必在一旁看着。”
　　“真是吊人胃口，扫兴。”
　　新官上任三把火，不等宁珂开口，寿星便命令司隶去决断石上带僵持了数年的那对怨侣，他从怀里抽出一本册子，交给宁珂：“这是他们在血狱受刑时的口供，你先看着，待会等他们来了，我们取记忆核对。”
　　她接过册子，若无其事地翻看着案卷，看着看着她的手心里直冒冷汗，这两人名叫翠竹、王生，青梅竹马，两家于十六岁除夕那日许了婚配，定了婚期，上元节时，翠竹帮家里送货，被王爷看中，强行抢到府中，翠竹父母为了女儿名节，只好退了婚约，逼翠竹嫁给了那人，后来王生家遇巨变，改了名姓，被收入王府中做奴，两人暗通曲款，未被旁人发现，苟且偷安，凡间历法未能处罚的，死后自然在阴间受罚，两人在九幽血狱受完钉床酷刑后，被发配至决断石诛心。
　　“狗官真是可恶，拆散一对有情人，还害他们受尽折磨。”宁珂看完案卷，内心十分气愤，她虽没有亲身体验过人间情感滋味，但也在话本中听了不少，有情人终成眷属是话本中常有的结局，她无法接受竟有人用如此下作的手段拆散一对有情人，逼迫他们做出错事，忍受折磨。
　　“世间感情原本就复杂，仅有情是远远不够的。”寿星在鬼域这些年，见过太多悲欢离合，晦明朝暝，对于这种事情早就见怪不怪了。
　　“为何不惩罚那狗官，他强抢民女，拆散有情人，他才是罪人。”
　　宁珂当了几天司丞，处理的案子都是些小鬼们小打小闹，只要按鬼域历法办事即可，她从没处理过这样的案子，免不了一时上头，感情用事，也正是如此，嵇康才叮嘱寿星，这件案子必须由寿星主理。
　　“仅是一面之辞，待看过记忆再做决断。”寿星虽然看着稚嫩，但说话做事隐隐透着让人安心的感觉，寿星这么一说，宁珂也就不再闹了。
　　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一个面色阴郁的男子跨步走了进来，这是一张典型的文人相貌，俊朗但文弱，他穿着一件连地的素色丝绸长袍，满是血痕，低着头跟在他身后的女子也是如此，衣服刺绣精美，但也全是破洞。
　　“哐”惊堂木一拍，两人便抬起了头，寿星坐在正中，宁珂坐在一旁。
　　“堂下可是王生翠竹。”比起宁珂，寿星显然熟练很多。
　　堂下两人点了点头。
　　“二位难做决断，鬼帝大人特令鉴实司处理此事，处理完毕，二位便投胎去吧，莫不可再于鬼域滞留。”
　　翠竹听了这话，用胳膊肘碰了王生，压低了声音说：“你看，说你傻你还不信，我说会有更好的解决办法，我们不用灰飞烟灭了。”
　　王生微微颔首，满脸感激：“谢大人。”
　　寿星挥了挥手，堂下的司隶得令，从库中取出一个盒子，盒子里便是司魂，司魂是鉴实司的独门法宝，专用作查看凡人的记忆，一盅司魂水，点在两人的额头正中，各牵出一条银丝，放去了备好的小盒当中，小盒里是准备好的司魂香，银丝与司魂香融合，放入香炉点燃，再由人手执司魂骰便可进入记忆，查验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