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天使》随风飘远

2、第二章 原来是这样！

　　我与韩小姐慢慢的走在外滩上，听着起伏的潮流，我觉得我的心也像它们一样一刻也没有平静过。韩小姐的身体似乎很娇弱，走不了多久已经累得微微的喘气。我连忙将她带到一处长椅上坐下，然后在不远处的小卖部里买来了饮料。韩小姐休息了一会儿，轻轻的对我笑道：“你真细心，谢谢你。”
　　她真好……我悄悄地望着这位美丽的女孩，心里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激动。韩小姐轻轻的喘了口气，对我说：“叶……随风，你一定很奇怪我为什么这么大了，还没有男朋友吧？”难道是因为你的眼光也太高？我觉得她似乎是不好当着林玲的面回绝我，所以才会把我约到外滩来。多么善良的女孩！我笑着点了点头，说：“被你看出来了。”随后我期待着她的回答。甩了我吧，被你这样的女孩甩了，也是很幸福的事。
　　韩小姐看了我一眼，轻轻地说道：“其实我……我的条件很差的……”原来仅仅是这样？作为艺术家我实在不理解，这位美丽的女孩指的“条件”是什么？难道是作为世俗男人眼里的那些身外之物？想到这里，我试探性的问道：“难道韩小姐的家里，经济条件不好？”韩小姐听了我的话，点了点头，说：“我是一个穷山沟里的孩子，没有父母，是爷爷奶奶把我带大的。而且……而且我的文化程度不高，工作也不好，所以……”
　　只是这样而已？我看着她吞吞吐吐的样子，突然有些明白她的意思了。这样漂亮的女孩，家境又这么困难，那么她的理想应当是找一个真正的大款嫁入豪门了。这应该也是所有女孩子灰姑娘的梦想吧？突然之间，我觉得她的形象已经没有刚才那样完美了，因此从见面后带给我的压力也随之消失。我觉得没有必要再和她这种女孩多费唇舌，说：“不瞒韩小姐，我的条件其实也不好。”
　　韩小姐看了我一眼，说：“林玲说你可是坐办公室的公务员呢，而且又出生在大城市，算得上是小康之家了。”你听她瞎扯淡！我笑了笑，心态早已恢复自然，对她说：“其实我的爸妈下岗很多年了，家里除了一套两居室的民房之外没有其他的财产。而我呢，不过是公司里的一个基层员工，和同事们共用一间办公室，有时候还要出去跑业务甚至当搬运工，根本不是什么白领公务员。”我说完后觉得很轻松，因为我不想让我的艺术细胞被世俗打败。
　　韩小姐垂下头，悠悠地说：“叶随风真是个老实人，怎么不把自己的条件说得好一点。”你很失望吧？我觉得有些好笑，说：“韩小姐这么好的条件，怎么不想着嫁一个有钱人？这样不光你能过上好日子，你的爷爷奶奶也能跟着享福了。”韩小姐听了我的话，突然有些激动的看着我，说：“你……你也这样认为？……”我看着她的眼睛，发觉她已经开始忍着眼泪；那种委屈、愠怒的眼神让我对刚才的话有些后悔。
　　“一般的女孩都会这么想的，所以我才会这么说。”我有些自责的向她解释，“当然对她们来说，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么做有什么不好。”“我不这么认为。”韩小姐看着我，眼睛里的泪水已经渐渐消失，“我觉得这些东西都不重要，找一个老实可靠的人当成自己的知己，这样才是最幸福的事情。”我有些吃惊的望着她，几乎不敢相信她所说的话！这个年代里，居然会有女孩有这样的想法，这几乎不可能发生在现实的世界里。刹时间，她的形象突然又高大起来，而且给我的压迫感比之刚见面的时候更加强烈。
　　我下意识的问她道：“那么条件普通的老实人这么多，韩小姐怎么还是单身一人？”韩小姐微微一笑，说道：“因为我的……我的情况太特殊了，所以没有勇气和别人交往。这次若不是小林姐姐，我也没有勇气来见叶随风的……”自卑？我忽然觉得这个女孩的形象变得神秘起来，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人？但她没有继续对我说，我也没敢去问。毕竟这些事是人家的隐私，或许她只是想找个借口把我推掉。
　　眼看天色渐晚，我把韩小姐送到了汽车之上。她的身体不太好，走了远路就会轻轻的哮喘。这难道就是她自卑的理由之一吗？我抬头看着靠在车窗边的韩小姐，她已经累得没有精力再睁开眼睛。闪烁的霓虹灯下，她的神色显露出几分忧伤，又显得很孤独；她的眼角隐隐的含着泪光，在闪动的灯光下忽隐忽现。茫然之中，我突然觉得我对她的一切判断都是错误的，我似乎用我世俗的标准判断了这个纯洁的女孩。想到这里，我飞快的跑上了汽车，坐到了她的身边。韩小姐睁开眼睛，看见我似乎有点惊讶。
　　“你一个人回家我实在不放心，把你送到车站再说吧。”我看着她的脸，很正色的对她解释。韩小姐似乎很感动，微笑着说了声：“你真好。”这句话让我的心怦然的动了一下。随着一站站的站台甩在了身后，我终于掏出山寨版的N95对她说：“能给我留个电话吗？”韩小姐轻轻的接过我的手机拨了一个号码，她的手提包内便响了一阵音乐。这是一首非常古典的西洋音乐，似乎是叫《灰天使》。她把手机还到我的手上，脸上露出了笑容。
　　她真的是一个纯洁的好女孩啊！我把手机拿在面前，轻轻的把这个号码存进了电话本。这时，我突然觉得自己万分的渺小和丑陋，更为自己以前的人生而感到羞愧。叶随风你这个混蛋，你装什么艺术家，你装什么假清高，你不过就是一个好色的伪君子罢了！我觉得手上的手机变得异常的烫手，几乎快要拿捏不住。因为手机里刚刚存了一个新的号码，而这个号码，代表了一个真正纯洁的心灵。就在此时，韩小姐轻轻的推了我一下，说：“我到站了。”
　　我连忙同她一起下了车，慢慢的将她送到了一片民宅里。这片民宅我以前来过，通常是外地务工人员和外地的中学生租住的，所以房价很便宜，当然居住条件也很差。韩小姐有些不好意思，轻轻的对我说：“我就住在前面不远的阁楼里，你不用再送我了。”我哪里放心让她一个人走，坚持的送着她走在这崎岖的小路上。我轻轻地问她道：“这里的居住条件不是太好，我可以给你介绍一个比较好的地方，比这里贵不了多少。”韩小姐依依的望着周围，说：“我刚从山沟里考到这里来上初中，就是住在这里。我实在是怀念以前的那段岁月，怀念以前的朋友，那么的无忧无虑……所以不愿意离开这里……”
　　她轻柔的话语在我耳边温柔的飘过，她灰色的长裙在夜风里轻轻飞扬。这一切，居然将这个贫陋的小区点缀出几许生气。韩小姐终于在一座破旧的小楼前停住了脚步。她回头向我微笑道：“你也早点回去吧！”我也向她道别说：“好好休息。”随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门板之后，传来了几阵急促的咳喘。我在门口站了好一阵，终于迈开双腿恋恋不舍的离开了小区。我没有上车，只是一个人慢慢的走在街道上。天已经晚了，我点上一支烟，静静的抽着，少女的身影依然出现在我的眼前，久久不能消失。
　　她，真像一位天使！一位灰色的天使……
　　*****
　　一个星期以来，我发觉我的思绪都被韩小姐占据了。但我每次给她发短信，她都只用很简单的话语回复我，这让我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失望。是啊，即使她的心灵再纯洁，也不可能随便喜欢上像我这样的普通老男人的。但当我看着手机里那些简短的回复时，竟然也能感觉到一阵阵的甜蜜。
　　毕竟，她没有一口回绝我。
　　而在这期间，林玲与我发的短信竟然远比韩小姐的要多，她不住的问我发展得怎么样，对她的印象好不好？我不知这个媒婆怎么会这么关心我们事情？难得她有这份孝心，我也经常向她打听韩小姐的爱好，比如她喜欢吃的东西，或者她喜欢穿的衣服。如果还有下次机会，我一定要好好的和她约会，以补偿我上次准备不足带来的遗憾。
　　就在这个星期五，我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我拿出山寨版的N95，突然发现了这个熟悉的名字！是她，她居然会主动和我打电话？我怀着激动的心情推开了滑盖，一声轻柔而悦耳的声音传进了我的耳朵：“叶随风吧……”我按压不住内心的激动，说道：“是我。韩小姐有什么事？”这句话问得真蠢，蠢得我想扇自己的脸。韩小姐说：“我……明天想和你见个面，不知可不可以？”
　　她在约我？我的手有些发抖了，手心里的汗水已经浸湿了光滑的手机。我语无伦次的说：“当然可以……时间，地点由你定……”韩小姐的语气也显得有些紧张，说：“那，我们还是和上次一样的时间和地点可以吗？”我觉得我的心快要跳出口腔来一般，一连声的回答她道：“当然可以，当然可以！”韩小姐依然轻轻地说：“那我们明天不见不散，再见！”
　　“再见，不见不散！”电话挂断后，我听着里面嘟嘟的忙音，正如我此刻的心跳一样难以平息。
　　“你到底准不准备交个女朋友？”我睡在床上回味着韩小姐的样子，妈妈依然不住的问我。“当然了，我已经想通了。”我带着几分骄傲与自得回答着她的话。韩小姐的形象在我的脑海里已经有些模糊了，但我依然能清楚的感觉到她那纯洁的心灵。
　　到了星期天，我早早的就起了床打扮自己。梳头，洗脸，刮胡子，便是去大公司里见客户时我也从来没有这么认真过。穿上了最漂亮的一套西装，还特地打了个领带；脚上穿的皮鞋昨天晚上就已经擦过一次了，但我还是拿着刷子里里外外又擦了一遍。当我站在穿衣镜前时，只看到了一个字：帅！其实我的形象还算是不错的，就是稍微老了点。想到这里，我又擦了些爽肤水，顺便喷了些男士香精，这才满意出了门。
　　钱今天带得应该足够了吧，除了吃饭以外还可以给她买些礼物。如果实在不行，钱包里还有几张银行卡，刷暴了我也认了。这就是美女效应吧？我拦了辆出租车，以最快的速度来到了约会地点。一看手机，才十点半！唉，看来我将要在这里等上一个半钟头了，而且以她上次到来的时间来看，可能还不止……我正想着，却见餐厅门口站着一个女孩。
　　是她？韩小姐依旧穿着灰色的套裙，显得清纯而典雅。她正流盼着四周的人群，努力的寻找着。她这是怎么了，居然比我还要着急？我一时间觉得有些飘飘然，慢慢的向她走去。韩小姐看见了我，脸上露出了欢喜而又忧愁的神色，这让我变得有些警觉。
　　“你好，很高兴能再次见到你。”我礼貌的走到了餐厅门口，准备为她拉开门。韩小姐却拦住了我，说：“现在太早了，我还不饿。”我也觉得很对，说：“要不我们出去走走？”韩小姐点点头，慢慢的和我离开了餐厅。但她今天的神色很暗，比上次更显得忧郁，这令我觉得有些不快。既然你这么不想见到我，又何必把我约出来？直截了当的在电话里告诉我，岂不是很容易？想到这里，我刚开始的兴奋全消失了，只是默默的跟着她不快的步子。
　　走了许久，韩小姐的咳喘又发作了。我带着她走到一个幽静的地段，坐在长椅上让她休息。这一路韩小姐都没有说话，似乎在想着什么事情。我觉得这样折磨一个少女实在是不符合我艺术家的身份，长痛不如短痛，不如让我自尽了吧！终于，我鼓起勇气问她道：“韩小姐，你是不是觉得我们不太合适啊？……”韩小姐的眼睛里闪出一丝不安的光芒，说：“叶……叶先生也这么认为吗？”
　　看，终于肯说出来了吧？我觉得心里一阵刺痛，但还是故意开朗的笑着：“你直接说出来不就好了吗，干嘛这么拐弯抹角的？没关系，还可以做个朋友嘛！要不我们先吃饭？我还准备带你去买件衣服呢！对了，你喜欢灰色的是吧……”虽然我不住的说着话，但她似乎也能看出我内心的失落。她打断了我的话，突然说道：“随风……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是我……”
　　“是我配不上你，我不想再欺骗你……”
　　她在说什么？我突然觉得脑子里成了浆糊，问她道：“韩小姐，到底有什么事情，你明明白白的告诉我。我的脑子现在很乱……”韩小姐咬着嘴唇，几乎用我听不见的声音说道：“其实我……我在十九岁之前，都是做的男人……十九岁那年我做了性别矫正手术，才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变性？
　　我呆住了，她的话如同晴天霹雳一般把我吓呆了！原来这位美丽、清纯的韩小姐，竟然把如此肮脏的秘密隐藏在了她纯洁的外表之下！我的老天，这简直是场恶梦！我下意识的把身体往外挪了挪，突然觉得眼前的韩小姐变得那么的丑陋与恶心。刹时间，一股无名的愤怒刺激着我的头脑，让我周身的血液变得冰冷而沸腾。
　　“滚……”
　　我冷冷的说了一句，尽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韩小姐听了我无情的话，用手捂着脸轻轻的哭了起来。过了一会儿，她慢慢的站起身来，走到我的面前向我鞠了个躬，对我说：“叶先生，对不起。你不要怪林玲，这都是我的错……”
　　“滚！趁我现在还没有失去理智赶快滚！”我突然扯着喉咙叫喊起来，看着她的脸，我真恨不得痛打她一顿！你这该死的人妖，居然敢装成纯情少女玩弄我的感情？我瞪着眼睛看着她，仿佛一口气跑完了四百米那样的喘着粗气。韩小姐愣住了，她脸上的泪水已经流得到处都是。突然，她用手捂着胸口又发生了咳喘，痛苦的蜷在了地上。我冷冷的看着她，并没有理会。
　　这就是你做手术的代价吗？我突然觉得有些好笑。韩小姐从手提袋里取出一个小药瓶，轻轻的吞了几口药。过了少许，她终于站了起来。我从口袋里取出香烟点上，兴灾乐祸的看着她的病痛，不时的发出几声嘲笑：“难受吗？这就是当人妖的下场！”韩小姐轻轻的喘着气，不觉又淌出了眼泪。她突然对我说道：“我不是人妖，绝对不是！……”她说完后，用手捂着口鼻尽量不让自己哭出声音，用碎小的步子离开了我。
　　我将手里的香烟狠狠的摔在了地上，使劲的抓着自己的头。他妈的，居然遇到了这种事情，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我气势汹汹的走在街上，唯恐朋友和同事们知道，那我可就留下一生的笑柄了。这个该死的林玲，她果然是想报复我！我愤怒的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通了她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