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第十七章 上（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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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致来说，我觉得没有什么事情。”
就在冒险者公会办公大厅外面的某座职业石柱下面，响起了一个有点刺耳的声音，带着奇特的鼻音，低沉又带着嗡嗡的轰鸣，就算是说着相对严肃的话题，语调也带着几分不太正经。
自从团队奖励分配那天就消失无踪的黑眼圈男整个人斜靠在石柱上，整个人懒洋洋的姿态就像是软骨动物，非常享受上午十点的炽热阳光。头顶的炭灰色头发高高竖起，瘦削马脸上的大眼珠子还是滴溜乱转，两只手搞怪地比划起自己的耳朵尖，脸上的肌肉想要挤出天真的表情，尖着嗓子哼唧着“我想我很好”的话语。
“什么叫做‘大致来说’？泰姆莱斯，给我一个确定的答案。”
站在他身前的黑发青年目不斜视地扫了一眼，追问的声音相对平静，对他伪装小家伙的举动视而不见。
“嘿、嘿，伙计，别这么冷淡嘛，给我个担心的表情啊。”黑眼圈男似乎是玩上了瘾头，脸上的表情更扭曲了，似乎想从刻意的天真转向带着哀怨的神态，“要知道我现在可是代表小家伙呀，你就不能把你的关心也分一点放在我身上吗~”
“别闹了，待会儿还要和其他人会合，我们长话短说，直接告诉我你最后的判断。”
伊维最直接的回应就是挑了挑眉，直截了当地点明重点。与这个爱演戏的表现狂打交道的次数多了，他就知道，对这家伙的一切举动置之不理才是最有用的应对方式，要是一时心软做出什么回应，这个表现狂就会瞬间爆发出自己的表演欲望，反正对他来说时间是最不重要的东西了。
“唔，我说重光啊，你什么时候能稍微给我点赞赏？难道你不觉得我刚才的神态很像小家伙吗？”嘟嘟囔囔假装抱怨的泰姆莱斯声音越来越小，终于败退在黑发青年锋利的眼刀之下，只好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好吧好吧，知道你心急，我们来说小家伙的情况。”
不得已之下，还没玩够的某人心不情情不愿地收敛起表演欲，干咳两下，才用稍显正经的口气说着：
“按照正常的经验来看，小家伙身上的伤口都是不太严重的皮肉伤，中的尸毒你也处理过了，除了可能会出现一些体力上的不足，奈吉尔的情况没有任何问题。至于昨天晚上他一直昏迷，我猜想是几方面共同作用的结果，一是体力不支和短时间内剧烈躲避造成的脱力，二是精神极度紧张后的突然放松，三是那只小蝙蝠爪子上的毒，我检查过他的身体，没有什么大问题。”
稍微停顿一下，黑眼圈男抓了抓自己直竖的头发，换了一种略带疑惑的语气，继续说了下去：“但是吧……怎么说呢，我只能说我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不太确定，也许只是我自己的过于敏感，总觉得他身上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太稳定。”
不太稳定？
黑发青年听到这个回复之后陷入深思，泰姆莱斯这家伙虽然爱玩爱闹，但是他强悍的种族和悠长的生命都让他在面对很多情况时有着敏锐的一面。也许只是说不出来的感觉，但是从他口中说出来，就表示奈吉尔身上肯定有什么地方出现了变化……
“青蓝怎么说？”伊维想了想，还是决定先从侧面来验证。
“他说他不知道。”黑眼圈男耸了耸肩膀，双手摊开：“别提了，小猫见了我就是一顿挠，还嘲笑我是个庸医……其实我本来也只是兼职牧师而已嘛，那么认真做什么？”
“那就是说，青蓝也不知道奈吉尔身上会出现这种变化？”黑发青年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泰姆莱斯又开始发挥他的表演欲望，拿腔拿调地试图模仿大猫的声线：
“不管是重光，是美丝特拉妮蒂娅，还是‘以前’从来没有牵扯进来的你，你们三个都是根本不应该出现在这个时间点的人，所以现在因为你们的出现而带来的任何改变都不是我能回答的。”
黑发青年左手托着右臂，右手很随意地摸了摸下巴：“如果青蓝不知道的话，那不如咱们换个角度来看……兰斯洛呢？他有没有表现出什么特殊的地方？”
黑眼圈男再次摊手：“拜托，那是奈吉尔的魔宠，他自己不放出来，你让我怎么去查看？”
伊维点了点头，没有再对这个结果说些什么，直接转移了话题：“需要准备的各种东西你已经弄好了？”
“差不多吧，很多东西只要肯找，总还是找得到的。但是重光，你真的想好了，现在就开始动手？小家伙还太嫩了点，而且吧，不是他学到的东西又硬塞给他，其实没有一点儿好处。”
黑发青年牵了牵嘴角，露出几分无奈：“我也希望能够多给他一些机会去一点点地消化，可是问题在于，需要交给他的东西太多，而我的时间不多了。”
“时间啊……这可真是个大问题。”泰姆莱斯抓了抓头发，似乎也没什么好想法，两人之间一时安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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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夫林小姐从办公大厅走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两个人站在石柱下沉默无语的情景，她眨了眨眼睛，并没有直接走过去，也没有和伊维打招呼，而是小心地上下打量起那个靠在石柱上眯着眼睛晒日光浴的古怪家伙。
可惜的是，对方十分警觉，即使隔着几十呎的距离，几乎就在罗莎琳德目光投过去的同时，泰姆莱斯警觉的眼神就迎了上来，从门口进出的人群中直接锁定了她。
这份敏锐的感知能力让泰夫林少女暗中吓了一大跳，以她此时此刻的实力，想要不着声色地观察一个人，很多时候对方根本就没有机会察觉，可是刚刚对方做出的那个动作，差不多就是自己抬眼看过去的同时……
罗莎琳德不露声色地做了个深呼吸，借此来平静心绪，结束了这个只有一秒钟的短暂交锋。如果不是对方身上有什么特殊的魔法物品能够感应到别人的视线或法术侦测，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这个外形奇特的家伙在感知能力上远远超过自己。
突如其来的危机感闪现在泰夫林少女的脑海之中。
翡翠绿的眼神几乎维持不住表面的平静无波，因为对方追过来的眼神完全没有因为她的退避而转移，依然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不放。
当涉及到的两个人是泰夫林少女与黑眼圈男时，千万不要以为这只不过是两个陌生人眼神的进退，高阶职业者的每一个举动都会带有本身极大的威势，不仅仅是动作，或是一个目光的注视，甚至一个萦绕在脑海的想法，都可能会引发整个主物质位面上奇妙的、不可预知的情况。
这是个建立在时间律与因果律基础之上的世界，基础理论永远是在说时间单向前进，推动条件的发展生成结果，但是对于高高在上的众神与有条件点燃神火的高阶职业者来说，他们心中真正的世界核心却是——精神力量。
或者说，是对自身极限的探索与坚信。
为什么会出现与时间或空间相关的法术？无论是预知类还是侦测类法术，又或是传送类法术，无论是奥术还是神术，归根结底都在于整个宇宙可出现的时间平行与多元化。也就是说，你坚信时间是可以被分隔成无数片段，你坚信不同的时间片段可以同时存在，你坚信一个人可以在被分隔的、同时存在的不同时间片段中进行做出相同的不同的行为，只要你的坚信足够坚决，你的精神足够强大到可以支持这种坚信带来的精神消耗，你就可以实现时间法术。
也许可以说得更极端一些：上至神祗，下至蝼蚁，当自身的精神力量突破极限时，就拥有了施展法术、改变世界的能力。
这些东西说起来的感觉似乎很奇幻，可是这里本来就是个奇幻的魔法与剑的世界，去掉更依赖□□力量的职业不论，施法职业的存在，魔法的存在——无论是奥术还是神术——本质上就是通过施法者的精神力量驱动魔法元素来实现的，充其量不过是前者依靠施法者自身的精神力量，而后者依赖对神祗的尊敬与信仰，实际上对神祗的信仰本身也是一种精神寄托。
当然，这些理论不可能人尽皆知，有太多的施法者本身并不了解精神力量能做到什么，他们只知道傻乎乎地根据书本或者长辈教导去练习去祈祷；真正知道精神力量强大的人，自身也是处在万千人潮中的顶尖位置。
这也是为什么罗莎琳德会觉得对方在感知能力上远超过自己的根本原因，无论是她自己远望的视线被发现，以及对方投射过来的目光让她觉得无力招架，都是精神力量层次的对抗，而她几乎是毫无反抗能力。
所有的思绪在心头快速闪过，然后迅速沉寂。数百年的生命里，罗莎琳德……不，应该说是美丝特拉妮蒂娅，早已见过太多实力超群的人和非人。作为一头活了太久的魅魔，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实力在什么阶段，也知道面对那些远超过自己实力的人和非人时自己需要如何摆放心态。
站在一旁的黑发青年从头到尾都在冷眼旁观，包括罗莎琳德那个逃避对视的举动都没有错过，心情似乎很好地抬起手挥了一下，算是打个招呼。
泰夫林少女脸上露出一个温柔可爱的笑意，努力地想要将自身的魅力发挥到极致，脚步轻盈地向他们走去：“伊维，你的事情都办完了吗？”
黑发青年并没有回答，只是指了指靠着石柱的黑眼圈男，那个让罗莎琳德感到无法对抗的奇怪家伙：“这是泰姆莱斯，我之前曾经跟你提到过，他会与我们同行一段时间。”
黑眼圈男懒洋洋地将身体重心换到另一边，点点头算是回应：“这就是你说过的魅魔？”
泰夫林少女的心脏突然之间跳得越来越快了。
◇ ◇ ◇
半精灵小姐站在距离大厅入口最近的那面任务墙前方，抬着头，视线的焦点却没有落在任何一条任务信息上面。
身前身后都是拥挤的人群，许多人嘟嘟囔囔地挑选着自己有兴趣的任务，可是对于米兰妮来说，她只觉得自己一个人站在这里，与周围的环境是如此的格格不入。
从上一个“清理地精洞穴”任务到现在，不过十来天，她的生活却发生了近乎翻天覆地的变化。马蒂尔对她的欺骗始终是她心底无法明说的伤痕，所以她渴望离开橡木镇去一个全新的环境，可是来到辉光城之后这不到二十个小时里，她却觉得自己的心底似乎滋生出了可怕的念头，莫名其妙，又无法控制。
米兰妮向来是个安静的女孩子，她的性格更多的来源于她的人类母亲，来源于母亲对最后回归森林的精灵父亲的平静等待，所以她总是显得有几分沉郁，又带着有些过度的执着。所以她对于自己内心突如其来的欲望——渴望留在辉光城，留在这个无论从哪个方面看都与自己格格不入的城市——保持着非常重的警惕心。
她的理智知道这种野心只不过是自己被这座繁华城市震撼之后的一时迷惘，也非常清楚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自己都没有足够的能力留下，在这里做一个潦倒落魄的人，像一只老鼠一样生活在阴暗潮湿的角落，绝不是她所愿。
但每次她的脑海深处总有一个声音在若有似无地撩拨着：
你不喜欢这里吗？
你不想留在这里吗？
你不希望自己成为这座城市繁华美景的一部分吗？
你不愿用自己的实力给自己争取一个机会吗？
…………
此时此刻，米兰妮还能控制自己的理智，但是她知道自己的心快要在不知不觉中慢慢动摇了，如果这声音持续不断地回荡在她的脑海里……那么，她还能维持理智多久？她会不会终有一刻被这声音诱惑，做出什么违背本意的事情，让自己跌入无法想象的深渊？
一想到这种可能，半精灵小姐就觉得浑身上下充满冰冷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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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德加与克莱恩找到米兰妮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半精灵小姐：神色忧虑，嘴角微抿，全身上下淡淡的脆弱感萦绕不散。
在两位男士的记忆里面，自从米兰妮与他们共同组成冒险团队以来的两三年中，她都是安静的、沉稳的、细致的，让人很难想到她现在不过是二十二岁，可是现在这个样子的米兰妮却是此前从未见到过。这让几分钟前还在为团队拿到大额酬金和优惠奖励而欣喜的两个人不约而同放慢了脚步，不知是否应该现在上前。
不过半精灵小姐的异常并没有持续多久，她很快就用力攥了攥拳头，将自己的状态调整回来，还发现了停在几步之外的队友。
彼此之间的熟悉让米兰妮很快发现了两个队友站在那里而没有直接走过来的原因，她偏了偏头，抬手将垂到肩头的发丝扫到身后，似乎没有发现队友的不自然，又或者是希望化解刚才自己身上那种不太正常的状态，扬声打着招呼：“队长，克莱恩，你们回来了。”
大胡子战士微微一愣，然后有点迟钝地做出反应：“呃、啊……是啊，我们回来了。”
他的声音让卷毛大叔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拜托，这家伙难道不觉得这种回应才会让气氛变得更加尴尬吗？他抬脚踹了埃德加一下，脸上重新露出之前那种喜气洋洋的神情，快步迎了上去：“米兰妮，我跟你说，大城市的任务就是比那个鸟不拉屎的小镇子好做，你真是无法想象这个任务到底有多好赚……”
“哦？真的很赚钱吗？”半精灵少女知道他的意图，便露出一个笑容，顺着他的话语追问。
“是啊是啊~”卷毛大叔左右瞥了瞥，觉得没有其他人注意到他们，才压低嗓子，两只手先是比划出一个七的动作，又迅速变成两根手指来回摇晃：“总共有这个数啊米兰妮！扣除收购的成本，我们只是赶了四天的路，就拿到二百多！”
其实这个任务报酬得丰厚程度的确是远远超出他们的意料，因为药剂店要求总共五磅的重量里面，他们也就是完成了一磅多的份额，原本以为也就是三四百金币的酬金，结果没想到的是，任务的加急费用不是按照总量划分，而是每个团队都可以拿到……光是这一项，他们就多拿到了一百多枚金币，每个人也可以多分到好几十枚金币，让他们接下来的训练费用更加充裕。
“居然有这么多？”
这个酬金确实大大出乎半精灵小姐的意料，让她大大吸了口气，才能尽力克制想要尖叫的冲动。
这倒不是说他们没有见过这么大数额的钱，其实冒险者的上一个任务——就是他们三人加上奈吉尔和伊维共同完成的“寻找镇长被抢走的财物”和“清理地精洞穴”——如果把伊维干掉的那几只大地精也算做团队酬金的一部分，前前后后差不多就有一千六百多枚金币了。
真正让冒险者们觉得惊讶兴奋的原因在于，这个加急采集任务完全不需要像清理任务那样需要去野外搜索、战斗，没有受伤或者严重的生命危险，他们只不过是提前花了一笔钱来收购紫锥菊，然后抓紧时间赶路到这里——除了之前寻找花源稍显疲累之外，几乎可以说是安全得近乎坐在马车上挣钱了。
看到快要说不出话来的半精灵小姐，大胡子战士将一直牢牢攥紧的左手掌摊开，送到她的眼前，掌心有两张汗湿的银色金属卡片，米兰妮的名字赫然刻在最上面那张卡片上面。
“拿好你的特殊优惠卡，米兰妮，这才是最大的奖励。”
半精灵小姐也紧紧握住了那张卡片，兴奋的情绪让她几乎能感觉到身体内血液奔流的激荡热情，她知道队友给她带来的这两个消息意味着什么：更丰厚的个人收入，更高的技能或专长学习可能……合起来只有一个含义：他们现在，有了一个更好的职业规划机会。
之前那个诱惑的声音再次回荡在脑海之中——
你不想留在这里吗？
你不想抓住眼前的机会吗？
…………
作者有话说
第88章 第十七章 上（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