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信条]当水手们谈起船长的小铃铛》屿白

31、和人鱼流浪的第4天

　　08.
　　之后他们开始向极北海域进发。怀着某种隐秘的心思，海东青号沉没后，德珂朵驱策群鲨而来，让它们将维纶德里的尸骨分食殆尽。她从来都是一条记仇的鱼，心眼比针尖还小，事关自己或者谢伊，她都要狠狠报复回去。
　　正如人鱼向他保证的那样，他们的航行顺畅极了，德珂朵那双眼睛隔着厚重海雾也能辨明方向，屡屡让谢伊和吉斯特感叹造物之神奇。
　　她尽量选择宽阔没有冰山的航道，力求用最短时间回到神殿。这时她分外怀念自己的尾巴，要知道海洋可是她的主场，如果还有尾巴……算了，有尾巴也没用，她只能自己回去，人类脆弱的身体可不像她能够不眠不休在深海潜游。

　　这趟旅程长达四个多月，幸运的是有人鱼为他们引路，避免了他们迷失方向。
　　行程到一半的时候，皇家海军的舰队把海尔森送了过来。听闻德珂朵能与鸟类沟通，从而给船舰引路的本领后，大团长也感觉惊讶，好在她不知道德珂朵的真实身份，对此也无意探究到底。

　　终于在1760年3月，他们来到了北极神殿。离开四年后，德珂朵再次回到了这片海域，她还记得自己曾经在哪里玩耍，又在哪里捕猎。她在这里独自生活近十年，亘古不变的冰川承载了她至今为止的多数岁月。
　　船只停泊在德珂朵玩耍的水域，海尔森本想让她一起跟着进去，毕竟人鱼看起来对这里熟悉极了，但是德珂朵拒绝了。越接近神殿，她的脸色就越显苍白，几乎要和那些冰川一个颜色了。

　　团长没说什么多余的话，向谢伊使了个眼色先行下了船。后者抚过人鱼没有血色的脸颊，有些心疼，“真的没关系吗？”
　　“我只能陪你到这里，作为看守者我无法踏入神殿，接下来要看你自己了。”德珂朵摇摇头，示意他跟上团长，“去吧，不用担心我，自己当心一点，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谢伊于是离开。

　　两道身影消失在冰川之后，人鱼也克制不住喉间的涩意，嘴角溢出一丝鲜红。
　　“德珂朵？！”吉斯特惊叫。
　　“是神器的辐射。”将那口血吐到一旁，德珂朵解释，“我是北极神殿的看守者，擅自离开是失职；现在返回，又带来了人类，这是神明对我的惩罚。”她呼出一口气，“放心吧，女神不是真的要我的命，让我自己待一会儿就好了。”

　　说完，她下了船，找到一个偏僻却能看到出口的角落待着。

　　这四年里她一直在想，祖母说的宿命终结究竟是什么意思。直到几个月前她才想明白，黑尾人鱼不幸的根源全都来自于她眼前的、厚重冰川之后的那枚碎片，所以她才主动提出要给谢伊他们引路。
　　即便想通这一茬，她自己也无法进入神殿把碎片毁掉，神器在吸引她，同时也拒绝她，拒绝这个看守者将自己保护的珍宝毁灭。神殿入口就在眼前，可她无法再前进一步。

　　那么就只能求助人类。
　　德珂朵眼中掠过一丝凶戾。她其实是想让刺客进去的，人鱼没那么好心，神殿坍塌，死在那的人不是她认识的就行了。但谢伊对里斯本的阴影太重，说什么也要赶到这来，引路的人鱼紧赶慢赶，将到达时间控制在了刺客之后。

　　希望谢伊平安无事……希望碎片得以毁掉……
　　人鱼在心中祷告。后半句的愿望几乎称得上是大逆不道了，但是管他呢，她自己、她的族群已经受够这种寂寞又空虚的无尽折磨了！

　　德珂朵知道自己的情绪现在不太正常，神器放大了她心中的贪念与恶意，好在她离开了人群，不然说不准她会不会把船员们撕裂。
　　她深呼吸稳定着情绪，突然耳朵钻入一声细微的嗡鸣，这个声音好像在哪里听到过……人鱼皱了皱眉，起身向海边走去。

　　09.
　　寇马克船长在远离人群的海边找到了他的鱼。神器破碎，辐射逐渐减弱，德珂朵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好起来。
　　船长的胳膊上打了绷带，末端系了个丑不拉几的蝴蝶结。他坐在人鱼身边，任由对方嘲笑自己此刻的不体面。

　　换个人从冰层上摔下来恐怕比他还要不体面呢。谢伊在心里默默反驳。

　　“让我来猜猜，是吉斯特给你绑的？”德珂朵帮他重新拆了绷带，询问道。
　　“不。”谢伊说了个她意想不到的名字，“是肯威团长。”
　　“……哇哦，这倒有些，惊奇了。”德珂朵不知道该挤出什么表情来表达她的惊讶。海尔森终于想起他劳心劳力的下属，却并不打算升职加薪，而只有一个丑不拉几的蝴蝶结做奖赏吗？

　　紧接着他们陷入了沉默，打破这尴尬气氛的是一个可爱的小家伙。
　　一头幼生白鲸倏地在两人面前冒出头来，它含着一口水，想要捉弄捉弄这个新来的人类。于是谢伊猝不及防被吐了一大口水，他不久前刚刚死里逃生，此刻却被寒冷的水浇了个透心凉。

　　谢伊：“？！！！”
　　他抹开水雾定睛望去，捣蛋的坏孩子正扑到他的鱼怀里撒娇，豆豆眼亮晶晶的，见他望过来时越发地往德珂朵怀里蹭。
　　谢伊：“……”奇怪，他到底是怎么从白鲸的豆豆眼里读出鄙夷情绪的。

　　“好啦好啦不可以胡闹。”德珂朵捧起白鲸的大脑袋，小家伙嘴里不停地发出欢快的声音。
　　它是幼生白鲸，正处于活泼好动的年纪，一不小心与母亲走散了，误打误撞游到神殿，接着被德珂朵捡到。小家伙很喜欢德珂朵，只是它小小的眼睛里有浓浓的疑惑，人鱼姐姐的尾巴呢？尾巴去哪里了？
　　它趴在人鱼膝上拱啊拱，不意间蹭到对方手腕上的铃铛，清脆的铃音吸引了它的注意，小家伙用吻部轻触铃铛，碰一下，响一声，自己再模仿着叫一声。

　　白鲸自娱自乐能够玩上很久，两位大人决定暂时让它自己玩，等之后回到船上再带它去找妈妈。

　　德珂朵想要问问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谢伊看起来那么难过，事情解决了不是应该感到高兴吗？但她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说，只问：“结束了吗？”
　　结束了吗？我们可以回归平静生活了吗？
　　“是的，结束了。或者说、暂时结束了。”谢伊回答她，“阿基里斯残了一条腿，连恩死在神殿里，刺客组织再难成气候，主要人物都已经死在我手上，其余的人圣殿骑士会解决的。”
　　她注意到谢伊将自己与圣殿骑士割裂开了。

　　“那之后呢？”她继续问。
　　“肯威大师也许会给我新的任务，而这次的航行可能会需要更长时间，也许几年，也许十几年。”解决掉这些年来的沉疴顽疾，谢伊终于能够稍稍放松一下，找些空余时间思索一些之前他刻意忽略的问题。我是说，感情方面的那些。
　　他难得的迟疑犹豫了，几分钟后才问道：“那么，你还愿意陪我一起旅行吗？”他的手掌向上摊开，似乎是期待着有谁能将手放上来，与他十指交握。

　　德珂朵毫不犹豫把手搭上去，银色的戒指与金色的铃铛在日光下交相辉映。
　　“当然，这是我的荣幸。”她这么说。

　　两个人享受着片刻温情，直到人鱼怀里的小白鲸玩腻了、说累了想妈妈了，他们才决定离开。
　　看到两人一前一后上船，海尔森没什么反应，而吉斯特却一直在揶揄的笑。他笑的太古怪，德珂朵没忍住过去勒了一把他的脖子好叫人闭嘴。
　　所有人的心情前所未有的轻松起来，尽管寻找神器之行仅仅告一段落，但至少此刻他们可以停驻脚步休憩片刻。

　　舵盘打满，船帆升起，在这个灰色的初春，有一些故事被风雪覆盖。
　　白鲸缀在莫琳根的船尾，唱了一曲悠远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