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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水果刀(7) ...

  •   清晨的阳光落在卫兵手里的一沓美元上。他点了点数,向同伴点头示意,拦路的道闸杆随后缓缓升起,车队开动,驶过设在土路上的关卡。

      湛桓跟在最后驶离,小声嘟囔:“还算有点儿良心,没让咱们掏钱。”

      技师不置可否地哼笑了一声,摇下车窗,点了根烟。

      在这儿让这么多车轻松过卡可不是给点小费就行的,目前为止动用的还是圆月的关系。人脉的积累需要时间,而戴恩才开张不久,主要业务又不在东南亚这边,还得处处借力。

      而至于为什么不熟还要走东南亚,这得从敏登说起;又是为什么明明走了一半还要找上在东南亚盘根错节根深蒂固的圆月,这也得从敏登说起。

      湛桓原本对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不感兴趣,夜里出发时简单概括了下仓库里发生的事,技师才给他分析了一通。本来戴恩要走的是敏登牵线的路子,可现在敏登进去了,原来的关节打不通了,只好求助于圆月,白花的冤枉钱可不少,不记恨才怪呢。

      可是要是真想要敏登的情报网络,抓两个当兵的有什么用?

      在他还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技师的手机震动了起来。技师接起电话喂了一声,简单应了两句,挂断电话说道:“‘漫游者’那边说已经基本收拢好敏登的势力了。”

      “漫游者”,圆月其中一个情报部门的代号。它以金三角为中心,主要负责暗流汹涌的东南亚地区,已经开设了很多年了,平时就和敏登不太对付,这次的行动也是异常大胆,敏登进入中国境内没两个小时,漫游者就出动抄了他的家。

      一张庞大到最远可以覆盖中东金新月的关系网,竟然在一周左右就被漫游者掌握了很大一部分,只能说漫游者觊觎了不止一天两天。

      “动作够快啊。”

      “其实你可以自己问Boss的。”

      “别,”湛桓撇撇嘴,“大晚上的,我不想听他骂我。”

      昨晚和Boss汇报老爹有意愿要敏登的“遗产”的时候,技师作为核心成员之一,很自然地打听了一下漫游者的进展,不过还是被Boss猜到了真正卷进这事儿的是谁,压着火气骂了一句臭小子不省心。

      还不是惯出来的。技师掸了掸烟灰,转移话题说道:“等到前面,货走海运,咱们走空运。”

      湛桓有些困惑:“等会儿,不就送货吗?”

      “你真想在海上漂大半个月?”

      “可中东这水搅和着累啊。”湛桓跟着前车转动方向盘,“给多少?”

      技师比了个七:“戴恩这边还会添点。”

      这个日薪相比行情来说是低了点儿。湛桓啧了一声:“抠死了。”

      “你没有选择。”技师说道,“你得学会按规矩办事。”

      “那我忍不了。”

      “要不就改改你这脾气,要不就找死的时候不要带上圆月的名字。”技师吸了口烟看向窗外,淡淡地说道,“你以为我们很喜欢给你收拾烂摊子?”

      不得不说,湛桓这些年搞过的事情有些带来过意想不到的收益,有些也确实让上面十分头疼,特别是Boss的真正上级们。他尤其喜欢干一些让那些家伙很不舒坦但又无法插手的事儿,以回敬那些人对于像Boss和他这样的“清道夫”呼来喝去的态度,一来二去惹事简直变成了本能。

      清道夫,想到这个词儿湛桓心里就不太爽,技师又不知情,他无从抱怨,只好不怎么服气地说道:“我可以自己收拾。”

      技师叼着烟回头看了看他,笑了一声,拍了一把他的后脑勺。

      *

      车又一次停了下来。

      冷锋按默数的心跳数迅速换算了一下,距上次停车过了大约五个小时,距从那个工厂出发已经二十多个小时了,目前大概是晚上九点来钟。

      老实说,他状态不太好,途中几次都差点绷不住昏睡过去,脑袋昏昏沉沉的,体温也明显高了起来,时不时还会打寒颤;毋庸置疑,是在发烧。几处伤口疼得近乎麻木,倒还稍微好受些。

      睡过去可就完了,他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清醒一些,回想这一路的大致情况。

      前三次停车时间都很短暂,能听到窗外传来叽里咕噜的鸟语,之后的一次在下午四点前后,休息了一刻钟。

      而这次停车后,坐在他两边的人不光下了车,还二话不说把他从车座上掣了下来。冷锋烧得晕乎乎的,身上没什么力气,一个没站稳摔倒在地,眉峰处传来刺痛,想也是倒霉,磕在了小石头上。

      由于手被反绑着,肩膀和腿又有伤,他好不容易挣扎着半跪起来,甩了甩脑袋里的小星星,才听见周围几个人聊得挺自我,压根没人鸟他。

      “嘿哥们儿,不是我说,你们也不能这么虐待俘虏吧?”

      他也没指望有人能听懂,就是个自我排遣,没想到蒙眼的黑布被一把扯下,眼前——当然,也不能说眼前一亮,算是借着月光看清了站在他面前的人。

      湛桓把那条布随手丢进一旁的佣兵怀里,眯起眼睛,目光随着冷锋眉骨上那道新伤处的一滴血珠一同落下,在对方发干的嘴唇上停留了片刻,不耐烦地说道:“哪儿那么多废话,这人是你管还是老子管啊?”

      这佣兵恰巧是昨夜那俩菜鸟之一。他犹豫地看了看不远处还在吃饭的老爹几人,片刻后点了点头,捏着湛桓刚扔给他的两块压缩饼干,转身去找被押在另一辆车上由雅典娜看守着的龙小云。

      湛桓也不管还站在一边的另一个佣兵,弯腰把冷锋搀起来塞回了车上,解开水壶给他灌了几口,手法粗糙,冷锋呛了两下,但干哑肿痛的喉咙好歹得到了润泽,好过了些。

      他咳嗽几声,偏头在肩膀上蹭了蹭下巴上湿淋淋的水珠,注意到湛桓正从兜里掏出两个能量棒来,巧克力味儿——不是,这不是重点;他人神智昏沉,只能勉强辨认出对方的手从裤兜里拿出来时,食指轻轻勾了下兜沿的小动作。

      也不知道哪儿来的福至心灵和心领神会,借着车门处湛桓的遮掩,冷锋艰难地把手往身侧挪,去够左手边的兜;食指一勾,没有戴手套的指腹还真的摸到一条细细的铁丝状的东西。

      什么玩意儿,掰直了一半的曲别针?怪不得之前还强调兜里有糖……怎么会有人习惯在兜里别着这东西?

      他迅速把它挑出来夹在指缝间,若无其事地笑了笑:“送温暖呢?”

      “怕你死了。”湛桓又给他喂了喂水,撕开能量棒的包装,有点儿迟疑地小声问道,“哎,你是不是听不懂英语啊?”

      ……操。冷锋心里顿时涌上一股微妙的不服输,但是又没辙。他在部队学的英语除了专业的军事名词以外更偏向日常,而这帮佣兵说话时候不仅语速快、发音含糊、口音五花八门,隐喻和俚语还很多,能听明白才有鬼了。

      他只能咬牙切齿地承认:“对。”

      湛桓实在没忍住勾起嘴角,很快又咬着嘴唇憋回笑意,等冷锋泄愤似的三两口吃完能量棒后收好包装纸,看了看雅典娜那辆车的方位,没有再多说什么,摆了摆手,便转身离开;站在他侧后方的佣兵忙上前堵在车门处。

      营地中央点着一盏不算太亮的提灯,暂时不用值夜的佣兵在昏暗的光中抱着枪,享受着难吃的干粮。

      湛桓往有光的方向走过几步,忽然回过头去。

      提灯的光芒在这不远的地方已经将烬,脏兮兮的越野车被拢在黑暗中,只有薄薄的月光穿梭过茂密的树影,照亮车门上的弹孔;而他看到冷锋注视着他的眼睛,锐利的、不屈的,于深深的疲惫中亮着无法驯服的野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水果刀(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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