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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番外 生机(下) ...

  •   林风阵阵,月光打在树叶上,映出一地晦暗斑驳。平子真子身着刚领来的死霸装,毫无气质可言地蹲在一根粗壮的树杈子上。
      十米开外,破旧神社的地上围坐着一圈颇为眼熟的脏孩子,议论声丝丝缕缕地顺着风飘进了他的耳朵。
      “……喂,已经两天了吧,不会玩脱吧?”
      “魂魄本来就用不着吃东西吧,也就那家伙特别容易饿,渴不死她就行。”
      “就是,昨天她还在骂我。”
      “真是个小怪物。以前咱们打群架的时候就属她力气最大,也最耐打。”
      “我也同意再多关两天,要是到时候伤了大人我们就惨了……”
      ……

      “啧,好厉害的小子们。”平子真子由衷感叹了一句,松开了一直抵在刀鞘上的拇指。
      原本想快速解决,如今看来却是有点麻烦——
      “好好一个女孩子非要学些斜的歪的,权当是教训了……希望你能如他们所说的一样厉害吧。”
      **
      “……瘦成这样……别扒了……绑上……”
      日世里被一阵强烈的疼痛感刺激得清醒过来,眼睛乍见光亮一阵剧痛,刚睁开又狠狠闭上。她脑中空白,只能感觉到自己的四肢被人制住,耳旁呼吸声杂乱,有许多人围在她身边——太近了,时有带着湿热的呼气喷到她脸上,恶心的感觉一阵阵涌将上来。
      日世里想要把这些人从身边赶走,抬手才发现自己双手反剪已然被绑在了一根柱子上。不仅如此,这些人正在拿什么东西栓住她的脚。
      日世里拼着剧痛将眼睛睁开一丝缝隙,视野模糊成一团,整片红彤彤的,离得很近的正前方有一个人头的影子晃来晃去,看不清面目,却加剧了她反胃的感觉。她本能地偏过脑袋不愿意看,下巴传来一阵痛意,有一只铁箍般的大手卡着她的下巴不让她回避。
      “这么柴的小东西也敢送来?要是滋味不好,就把那几个小子给我吊起来打一顿。”
      “是,大人!”
      日世里内心如堕冰窟,即便未通人事,也产生了强烈的不祥预感。而此时她的眼睛逐渐适应了此处光线,映入眼帘的果然是一个硕大的脑袋,梳着半月头,两边脸上肥厚的鳃肉耷拉在嘴巴旁边,额上数道皱纹如刀刻一般,活像一只上了年纪的哈巴狗。
      日世里心里狂骂着眼前的男人,却无法忽视掉这哈巴狗浑浊眼球中泛着的浅淡的厌烦与阴刻——就像是酒足饭饱后的恶神百无聊赖地看着凡人献上的祭品。
      感应到某种危机的到来,日世里昏沉了几天的脑子开始飞速运转起来,她想起来,她被那帮混蛋关在神社饿了好几天已经失去意识,后来她好像被人塞上了一辆马车,还路过了闹市区,当时她清醒过一阵……
      所以,那帮混蛋四处拐骗周围街区的女童,是这个目的!
      内心骤然升腾起的撕裂般的痛感一度盖过了酝酿中的巨大恐惧。自从她在这个世界有记忆起,周围就只出现过这一群伙伴,哪怕她与他们经常闹得不开心,哪怕他们嫌她碍事将他关在密室,她也从没想过他们会这么干脆地出卖她到这一步!
      “放开我!”
      她要去杀了那群混蛋!
      日世里开始剧烈挣扎起来,可是连日来未曾进食,她早已脱力,即使已经拼尽全力,在外人看来也不过是对于绑缚她的绳索毫无威胁的轻微扭动而已。
      那哈巴狗一样的男人盯着她的反应,眼睛微眯起,原本透着厌烦的荒芜目光中起了一丝别样的兴味,挥手叫其他人下去,他缓缓说道:“这倒是有点意思了。”
      **
      时值夜半,东流魂街二十区的某处大型私宅灯火通明,纷乱的脚步声遍布整个宅邸,几队家丁打扮的人马行色匆匆地在庭院里走着。
      这是一种不太常见的古怪现象,说明这晚有事发生。而更加古怪的则是这几队人马不断地在这个庭院的各处碰面,碰面时相互的表情都是同样的蒙圈。
      突然,有人惊叫了一声。
      “在上面!”
      众人一齐抬头,少数人感觉一阵轻风拂面而过,却未见头顶有任何异状。
      二十米开外的走廊里,金发齐肩的清瘦少年手提圆环状的刀柄倒立于房梁上行走,姿态从容,脸上却分明写着急躁。
      早前平子真子一路跟踪那辆车到这处大户私宅,谁知道这庭院不仅比想象中大了许多,还有大量防范森严的巡逻队,竟一开始就被发现了行踪。
      说不得,平子真子只好启动了刚刚修炼成的逆抚始解……他事后才想到,在一个陌生且本就复杂异常的环境下使出这种还未完全掌握的能力只会产生一个结果——他自己也迷路了。
      **
      房间里火烛明亮。
      “张嘴。”
      哈巴狗将下人遣散后松了自己的腰带,掏出来,在隔着日世里数步远的地方下了指令,语气平常。
      日世里瞪眼看着,心跳如雷,死咬住双唇才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她从没有见过比那东西更丑陋的物事,全身的血液好像在片刻之间内退了个干净,如果她现在开口,就一定会暴露她的颤抖,她不想在这只哈巴狗面前展露出更多的胆怯。
      “含住。”
      哈巴狗一步步逼近。
      毕竟是成年人的身量,直立起来高过日世里半截,随着距离的拉进,紫红色的陋物在日世里的视野中逐渐放大……
      日世里终日与那些男孩子厮混,那种奇怪的图册她也瞟过几眼,即使不懂这意味着什么,也绝非会把这东西认错的无知少女。

      “你敢过来,我就把它咬断!”
      日世里背在后面的手指紧紧抓着柱子,声音因脱力完全失去了日常的气势,但异常坚定。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凶狠的笑容,一双深棕色的大眼睛里映射出锋利的恨意,如同刀子般戳向哈巴狗肥胖的老脸。
      面对这样直白的攻击性,哈巴狗脸上的肉纹丝未动,只是那双阴气深重的淫邪招子里逸出了些许嘲弄的意味,语调没有任何起伏地说道:“勇气可嘉。但你还有力气么?”
      说着,他托着陋物又进了一步。
      ……
      眼看只有一指之距,日世里已经能清晰地闻到那腥臭的味道,脸侧湿意渐重,脑中重又归于空白,只余胃里一阵激烈过一阵的搅动。

      就在此时,脱力已久的日世里感到一股奇怪的充盈力量顺着血管汇入到躯干,而后那力量自然涌向了双手手腕,像是随时要喷薄而出。
      “啊啊啊啊!”
      她爆发出一串惊叫,手指骤然发力,捆缚的绳索瞬间被挣断,紧扣柱子的手生生抠下半个巴掌大的木屑来。
      哈巴狗被一阵罡风逼退了几步,一时震在了原地。再看面前的小女孩,周身俨然出现了一堵气墙,如有实质的气流包裹着她,手底渐渐凝聚出了隐约的光团……
      “原来如此。”
      哈巴狗的震惊只是极短暂的,他伸出手指,念出了一句日世里没有听过的话,“破道之四,白雷!”
      眼前白光一闪,日世里只觉得手腕一阵剧痛,周围罡风顿停,她一下又失去了全部的力气,跌坐到了地上。
      “我还说那些人把你当个宝贝一样送来是为什么,既然如此,那就直接进入正题吧。”
      哈巴狗上前轻易将她从地上提了起来,不防日世里将紧握木屑的右手狠命甩到了他的脸上——
      “嗷!!”
      哈巴狗将日世里甩到墙边,捂住脸惨叫一声,阴沉如一潭死水的眼睛里终于激起了汹涌的怒气,他向委顿在地的日世里走去,蒲扇大的手径直往她脸上摔去。
      日世里本就是强弩之末,被他一巴掌扇得眼前一黑,满口鼻尽是铁锈腥味。
      “再来呀,我、绝对、要杀了你!”
      日世里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了,却还是一字一顿地咬牙说道。
      “下贱的丫头,我让你——”
      “缚道之三十,嘴突三闪!”
      苍老的怒吼声被一个年轻的男声完全截断,日世里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腰间多出一只手,而后身子一轻,她被人拦腰提到了空中——
      “你……”
      “想要活命就别说话,我带你出去!”
      这关西腔怎么听着有点耳熟?日世里其实很想抬头去看究竟是谁把她带了出来,但连日来的饥饿和刚才一番变故已耗尽了她全部的体力,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也无。这人既然说要带她出去,情况总不会比刚才更坏了。她这么一想,一直紧绷的心弦松了些,意识彻底陷入了黑暗。
      **
      流魂街二十区的一处民居,平子真子半倚在二楼窗台上,手中举着一块带血的木屑,眼睛却望着远处灯火通明的街道。
      “……是你。”
      平子真子闻声回头,原本躺在床上的女孩已经坐了起来,双眼直直地盯着自己。
      远处街道传来一阵警铃。
      平子真子将脸偏回街道的一侧,语气漫不经心:“瞧瞧吧,这就是你跟着那帮混蛋厮混的下场。哎,也不知道多少好女孩被你们给害了。”
      ……
      日世里很久没有回答他,平子真子觉得有些奇怪,扭过头去发现小丫头正看着桌上的饭团发怔,明明眼中透着贪婪的光,却不敢上前一步,像只又怂又贪的小野猫。
      好笑之余,平子真子放软了语气道:“吃吧,本来就是给你留的。”
      日世里也没客气,三下五除二就把桌上的饭团清空了。然后她走到窗边,陪平子真子一起看着远处的热闹,冷不丁说道:“我知道你们这种人看不起我。可是流魂街的生存就是这样的,那些富人大多根本就不会有饿肚子的感觉,却情愿看着我们饿死也不放水粮。我们想要不挨饿,想要不受冻,想要活下去,就只有动手去偷、去抢,有错吗?”
      摇曳的灯火下,日世里的双眸晶亮如同深色的理石。
      “谁又来教过我们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平子真子短暂地被女孩目光中的倔强和怒火所慑,之前她灵压暴走时他都没有感到意外,这一刻才真正有些惊讶——他给这女孩疗伤的时候发现她手中一直紧握着那片木屑,嵌在肉里都不曾松手;他也亲眼看到了当时屋内的狼藉,作为男性不用多的解释自然就懂发生了什么……这个女孩也许是比其他女孩强悍一些,可是刚刚经历了如此沉重的黑暗和绝望过后,她眼中的愤怒竟是大于恐惧的。
      平子真子不自然地扯了扯嘴角,也许此刻他该感叹这个孩子的自尊竟然高的如此没有道理,可他知道自己其实是被另一种无关的东西触动了——
      他从她的目光中看到了一种野草破土般的蛮横生机,那是他一向平顺的人生中鲜少能直接触碰的东西。

      “我已经跟瀞灵廷通报了,会来死神调查的。你恢复体力后尽快离开这个区域。”
      “瀞灵廷会管吗?”日世里声音沉了下去,“那些不是贵族么?”
      平子真子想说其实准确来说不一定是贵族,下等贵族也不至于住到流魂街二十区,这里是一片有名的红灯区……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明天还有场期末考试。
      “会管吧。”平子真子从窗台上起身,往屋外走去。
      “喂,你不带我走吗?”
      平子真子脚步微微一顿,“你现在已经安全了,桌上留的那些钱去买些吃的。我能救你一时,但流魂街也好,看不惯富人也罢,都是你的生存境况,只能靠你自己想办法走出来。”
      ……
      “你穿的那个就是死神的衣服吗?”
      “嗯呐。”平子真子向后摆摆手,颇潇洒地扬长而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番外 生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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