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天空澄澈如月》莲九啊

1、全文完

　　新人作者：莲九
　　楔子
　　十年之前
　　我不认识你，你不属于我
　　我们还是一样
　　陪在一个陌生人左右
　　走过渐渐熟悉的街头
　　十年之后
　　我们是朋友，还可以问候
　　只是那种温柔
　　再也找不到拥抱的理由
　　............
　　--陈奕迅《十年》
　　[一]
　　2005年的初夏。
　　实验二中的校园里夏季的蝉鸣永远不会停歇，与沉闷炎热的空气交织、缠绕。这种天气连飞鸟都懒得从云层中飞出，更惶诚是被关在一间没有空调的教室中六十多个处在青春期的学生。
　　连空气中都充斥着燥热和烦闷。这是苏茉莉对阳城夏天最直接的印象。

　　“亲爱的何子杰同学，我深深地喜欢着你......”大课间时，一个男生走上讲台，手中捏着一张粉红色的信纸，开始阴阳怪气地大声读起情书。末了，还戏谑地添了一句，“今天早上在桌屉里发现的。看不出哇，苏茉莉同学，你喜欢我？”
　　一瞬间，数十道目光齐刷刷地向苏茉莉射去：好奇、惊讶、嘲讽......苏茉莉呆愣在原地：什么情书？
　　台上那令人烦厌的腔调再次响起：“诶呀，没想到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学霸也会恋上我一个凡人呐......”刺啦一声，纸屑被撒向天空。
　　“可惜，我不稀罕。”
　　一阵哄笑声。
　　被当众嘲讽的羞耻，被恶整的愤怒，夹杂着无力辩驳的胆怯和懦弱，像潮水一般向她涌来。
　　泪水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夺眶而出。她低着头。“不......不是我......”苏茉莉哑着嗓子，艰难地辩解道。声音是那样的苍白、无力。
　　又是一阵哄笑。
　　苏茉莉的头垂地更低了。
　　“子杰，你别太过分了。”一个妆容精致的女孩挡在了苏茉莉面前。
　　何子杰一笑：“你又算什么东西......”话音未落，他左侧俊脸便结结实实挨了一拳。
　　“欺负女生？真他妈的窝囊。”赵时一叼着根烟，吊儿郎当。
　　这是苏茉莉第一次见到赵时一。

　　就像天空中的飞鸟和深海里的蓝鲸一样，苏茉莉和赵时一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赵时一永远是老师和家长们口中无可救药的差生。他张扬、不羁、桀骜不驯。他可以吸烟，穿各种怪异的服装。即使他把头发染成各种颜色也不会有人管他。
　　苏茉莉永远是老师和家长们口中品学兼优的三好学生。她永远是中规中矩的，小心翼翼地生怕得罪了任何人。也许这就是青春期的人们所厌弃的“懦弱”吧。
　　真是两个世界的人啊。如果不是这次，他们恐怕永远也不会有交集吧。
　　可当赵时一将拳头挥向何子杰的时候，苏茉莉分明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噗通，噗通。
　　她在自己最无助的时候遇到了赵时一。后来她想，她最开始为什么会喜欢他，也许就是因为他如一根救命稻草般，在苏茉莉最窘迫尴尬的时候，伸手拉了她一把。于是便误了终生。

　　[二]
　　在荷尔蒙荡漾的青春中，英雄救美的狗血桥段总会留下些什么。
　　例如赵时一和那个漂亮女生之间如烟花般突然的爱情。
　　苏茉莉听别人说，她叫林苒。她们说，茉莉，林苒可是林氏集团的千金啊。她们还说，赵时一那么帅，和林苒真的很配诶。最后，她们说，林苒好像要出国留学了，要学服装设计，真酷啊。
　　苏茉莉抿紧嘴唇，不发一言。
　　她要出国了？那赵时一呢？
　　黑色的悲伤如蛇似蔓延。

　　苏茉莉很有自知之明，她习惯性地躲着赵时一和林苒。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躲，但她不愿意去面对，不愿去面对那个自己喜欢却又名草有主的男生。
　　就像2005年的老式收音机里，男歌手一遍遍捏着嗓子唱“是爱让我自卑......”
　　就像2005年的黑白电视中，谢霆锋不屑地冷笑道：“这是懦弱。”

　　空旷的天台是苏茉莉最爱去的地方。在那里，阳城的天很大，很蓝。偶尔有飞鸟成群结队地簌簌掠过黄昏时茶色的天空，叫嚣着飞入厚厚的云层。
　　可这天，傍晚的宁静被打破了。苏茉莉放下课本，天台那边隐隐有争吵声传来。
　　是......他？
　　“...赵时一，你给不了我什么。我有我的前途，不可能为了你而放弃的！”林苒的声音尖锐而决绝。
　　“......”一阵沉默。
　　“我的签证和机票都办好了。明天的飞机，至于我们，就好聚好散吧。”
　　“苒苒，别走......”赵时一的声音沙哑而不甘，饱含哀求。
　　林苒的口气软了几分：“时一，我爱你，可我更爱米兰。原谅我的自私，再见。”
　　林苒甩开赵时一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苏茉莉看见，赵时一呆呆地跌坐在地上。曾经如星子般好看的面孔，此刻布满阴霾，痛苦与不舍。
　　但都不是为了她苏茉莉。
　　她收起书本，打算离开，可左脚不小心踩到了一个易拉罐，“刺啦——”一声刺耳的声音突兀的划破了寂静的天空，引起几只飞鸟鸣叫地飞起。
　　“谁在哪里？”赵时一的声音变得警惕。苏茉莉慌张地转过头，正好对上赵时一双黯然的双眸。
　　“对，对不起，我，我......”苏茉莉结结巴巴地想为自己辩解，却不知如何向他解释。
　　赵时一眯起眼睛打量着她：瘦弱的身板，呆板的发型，土里土气的眼镜，以及....她所抱着的一叠厚厚的教科书。“...苏...苏茉莉？”
　　苏茉莉瞪大了眼睛，心砰砰直跳：“你...你记得我？”
　　赵时一并未回答，只是冷哼：“好学生都这么好管闲事吗？”
　　苏茉莉刚刚的一霎惊喜瞬间消失。心情挣扎地跌入低谷。
　　完了，他肯定是讨厌她了。
　　苏茉莉没有回答，赵时一也没有说话。就这样沉默了好久好久。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
　　当远处苍翠的后山吞没掉最后一丝暮色，赵时一在飞鸟归巢的声音中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转身看向仍然站在他身旁，低垂着头不说话的苏茉莉。许久，他的嘴角慢慢扬起一个玩味的笑。
　　许久，他说：“喂，苏茉莉，把晚自习逃了，和我去个地方吧。”

　　所谓的那个地方，就是学校附近夜市上的“王记小龙虾”。
　　苏茉莉也经常和母亲来这个夜市，满街都充斥着各种食物所混合起来的香气，夹杂着缕缕呛人的油烟味。两人挑了个偏僻的角落坐下，点了一份蒜蓉小龙虾。
　　夜色笼罩着大地，街上亮起了万家灯火，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身穿校服的两人显得很突兀。
　　苏茉莉有些局促不安。逃了课和赵时一一起来夜市，听起来那么的不真实。
　　一锅龙虾被端上了桌热腾腾的白气氤氲了赵时一的脸庞。苏茉莉低下头，几缕短短的发丝垂落下来，手指因紧张而攥得发白。
　　赵时一捞上来一只龙虾，动手剥了起来：“没想到你真的会逃课啊，苏茉莉。”
　　苏茉莉仍旧低着头，一声不响。
　　见苏茉莉没有回答，赵时一透过白气看去，正巧捕捉到她耳尖上的一抹烟霞般的绯红。看着她手足无措的窘态，有些忍不住想笑。脑海中，慢慢浮现出“可爱”这个字眼。
　　他忍不住想逗逗她：“学习委员以身试法，感觉怎么样？”
　　苏茉莉猛地抬起头，想说些什么，却正巧对赵时一那一双晶亮的眸子，带着些笑意，有着森林般沉稳的干净。苏茉莉又晕了，脸更红了，额头有些冒汗。
　　他剥完了一只虾，丢到了苏茉莉的盘子里：“别紧张了，吃吧。”
　　[三]
　　从那以后，苏茉莉就和赵时一厮混在了一起。或许是苏茉莉“好学生”的意念太强大，赵时一终于将那一头红发染回了黑色。但仍然整天扎着耳钉四处闲逛，浑身上下充斥着张扬。
　　第一次跟着赵时一逃掉正课，是在一个月后。赵时一说阳城东边开了一个草场，晚上还有烟花晚会，问苏茉莉要不要一起去。
　　苏茉莉自然是答应了。
　　在琼瑶小说横行的年代，两个人一起去看烟花，是一件很浪漫的事。
　　和赵时一一起去看烟花，真好啊，苏茉莉想。

　　逃课对于苏茉莉来说一定是陌生而又艰难的。
　　赵时一趁着第二节课上课时带着苏茉莉来到实验二中的西南角。那里的围墙被上几届的学长们砸矮了些，专门便利学弟学妹们，但对于苏茉莉来说，仍然很高。
　　赵时一熟练地爬过去，一回头，苏茉莉蹲在高高的围墙上，满脸写着“害怕”二字，像是孤墙上随风飘摇的野草。
　　他有些想笑，但还是忍住了苏茉莉试探性的伸出一只脚，但又飞快地缩了回去，有些欲哭无泪。
　　赵时一终于“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咧着嘴说：“跳下来吧，我接着你。”
　　苏茉莉闭上了眼，像是赴死一般，整个人倒了下去。
　　倒在了赵时一有力的怀抱中。
　　依旧记得那是的阳城处于暮夏，天空清透如瓷，觅食的飞鸟飞过远处的电线杆，洒下一串遥远的鸣叫。
　　苏茉莉将脸埋在赵时一的怀中，嗅着他身上独属大男孩的薄荷香气。只想让时光永久停留。
　　东郊的草场很大，青翠的草上散落着烂漫的野花。远处还有农舍、栅栏以及罗曼蒂克式的风车。赵时一和苏茉莉一路晃晃悠悠，等到了放烟花的地方，已经是夕阳西下了，他们掏钱买了门票。
　　其实，烟花在整个草场都可以看到，所谓的场地，也不过是用彩色塑料布所围出的一块地方，中间摆着一些免费的零食和烟火棒。苏茉莉吐槽赵时一败家，赵时一则不以为然地拍拍她的肩，笑道：“这叫享受。”
　　晚上八点钟烟花表演开始了。赵时一递给苏茉莉一把烟花棒，拉着她走到远离人群的另一边。两人一起躺在草地上看烟花，吃薯片。
　　苏茉莉扑哧一笑：“有没有一种在电影院看电影的感觉？”
　　赵时一微微一偏头，恰好看见苏茉莉一双弯弯的笑眼。夜空中绚烂的烟花将她的脸上映上一片淡淡的胭脂色，像敷上了一层妆。
　　那个陪伴他整个青春的女孩，眼中曾盛有整片星空。

　　回学校是已是晚上，宿舍已经过了熄灯的时间。校园里静悄悄的，路灯黄昏的灯光曳出两道长长的影子。两人喝了点啤酒，苏茉莉有些微醺。
　　她走上女生宿舍的楼梯，回头向赵时一挥挥手：“拜拜。”赵时一也笑着挥挥手，转身走向男生宿舍。苏茉莉看着他的背影，路灯在他的身上投下柔和的光晕。在微凉的夏夜，显得那么美好。
　　苏茉莉鼻子一酸。她抑住泪水，借着酒劲跑过去从后面抱着他。
　　“赵时一，如果十年以后我还没人要，你会娶我吗？”
　　赵时一一愣，微微偏过头。
　　也许是那夜月色太美好，又或者是苏茉莉的酒意未消，赵时一棱角分明的脸和那声轻轻的“嗯”，竟显得那么温柔。

　　[四]
　　高考结束的那一天，正是赵时一的生日。苏茉莉提议两人去餐厅庆祝一下，有生日礼物要送给他。
　　但赵时一却先递给她一个盒子:“诺，给你的，毕业快乐，回去再拆开看看，”想了想，又补了句,“别摔着它了。”
　　苏茉莉笑着接过：“又不是我的生日......”声音突然噎住，眼睛愣愣的看向校门口那道亭亭玉立的身影，赵时一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高大的身躯瞬间僵住。
　　她比以前更漂亮了。身上穿着看不出牌子但却非常高级的洋装。皮肤被米兰热烈的阳光晒成了小麦色，妆容精致，唇角的弧度成熟而美好。
　　林苒站在校门口，脸上是优雅而又得体的微笑，看到赵时一身旁的苏茉莉，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然后向赵时一绽开一个大大的微笑：
　　“时一，我回来了。”

　　最后发生了什么，苏茉莉记不太清了。只记得她慌忙把精心包装的礼物塞到赵时一手里，然后落荒而逃。赵时一在后面喊了什么，也被夏季的蝉鸣掩盖的不太真切。
　　她一个人躲在学校香樟树下发了好久的呆。飞鸟簌簌地掠过阳城的天空，撒下一串遥远的鸣啼。身后不断有同班女生惊喜的喊声和男生吹的口哨传来伴随着什么“破镜重圆”的祝福。她知道林苒和赵时一还没走，也知道他们在拥抱。
　　她捂住了耳朵，不想再听身后的嘈杂，但声音仍旧一次次地穿过指缝，击打着她崩溃生疮的心。
　　终于，熙熙攘攘的声音渐渐没了，苏茉莉抹去眼泪，站了起来。向校门口看去——他们两个还在那里。
　　他看见两人并肩想校外走去，看上去般配极了。赵时一突然回头，苏茉莉慌忙躲到树后。赵时一看了一眼空荡荡的校园，林苒同他说了些什么，他收回目光，摇了摇头，然后再也没有回头。
　　苏茉莉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
　　这么多年的努力仿佛是个笑话，还不及一句“我回来了”。而自己，还傻乎乎地认为赵时一可能有点喜欢她。
　　心里有什么地方，空落落地。那个曾经装满粉红色快乐的地方，了无生息地，消失了。
　　她最后看了一眼，赵时一渐行渐远的背影。泪水朦胧中，阳城夏季干净的蓝云白天，被晚霞染上了些许胭脂色，看上去那么悲伤。

　　[五]
　　从那以后，苏茉莉再也没有见过赵时一。
　　好友告诉它，他和林苒一起去米兰了。她又说了些什么，但苏茉莉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好友一愣，眼中盈满了泪水。
　　那个夏天，就在她抱着赵时一送的礼物盒横穿马路时，一位醉酒的司机驾着车撞上了路中央的苏茉莉。
　　意识消失的最后一秒，苏茉莉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个声音，是赵时一的声音。他说：“后悔吗？”
　　苏茉莉一愣：“可能...有点吧。”
　　如果我的青春中喜欢的男孩不是你，又会怎么样呢？如果没有那封情书，没有林苒，没有九月草场上的烟花，又会怎么样呢？
　　然后她就闭上了眼睛，世界从此寂静无声。

　　那场车祸中，苏茉莉没有死，却永远地失去了听力。她知道这一切再也回不去了，出院便匆匆收拾了行李，与父母告别后，去了另外一座城市的大学。
　　后来也不是没有交过男朋友。他笑起来很干净，有大男孩的特有气质，但苏茉莉却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她想，她还是喜欢赵时一张扬而又带点坏的笑，还有她渐渐模糊的消失在阳城的回忆。每当她撑着伞，走过这个城市的六月梅雨季节时，她总是会怀念阳城明媚的，热烈的，香樟如海的季节。
　　苏茉莉在离开阳城前又去了她和赵时一经常逃课去的草场。但那里已经被场主开发成了一片花田，薰衣草在风中兀自美丽。正是仲夏，所以花场上没有人，她一个人站在花田中央，只觉得天地茫茫，岁月沧桑。
　　她突然觉得一个人的一生好漫长，长到剩下的岁月总是无事可期，只能徒然消磨，匆匆走过；她也觉得和赵时一在一起的时光好短好短，短到只能用她漫长的一生，去回味那些日长风轻的夏天。
　　薰衣草很好看，但她更喜欢绿茵茵的草场。绿的漂亮，也绿的干净。那时的烟花会为它们染上淡淡的胭脂色，就像她和赵时一淡粉色的青春。
　　苏茉莉再也没有听到过任何关于赵时一的消息。是啊，米兰那么远。而她用来陪伴他的青葱岁月，早已流逝在距米兰十万八千里的阳城。
　　再见了，赵时一，我青春里唯一嗔过，念过，爱过的男孩。
　　有林苒在你身旁，你的余生一定会很好很幸福。那我们就从此远走高飞，再也不见。

　　[六]
　　赵时一并没有像他人所说的那样和林苒回去米兰，双宿双飞。
　　没有人知道苏茉莉对他有多重要。甚至他自己也不知道。
　　机场里过安检时，赵时一的箱子被拦了下来。工作人员检查出一个盒子。打开，里面是一个摔成三块的泥娃娃。娃娃捏的歪歪扭扭，憨态可掬。而娃娃的背后则是已经裂开的“赵时一”三字。蜿蜒的裂痕延伸到娃娃的脸上，显得有些可怜。
　　赵时一的心好像被狠狠地扎了一下，细密的疼蔓延开来——这是苏茉莉送他的生日礼物。
　　他将行李箱从安检口搬了下来，向微微有些错愕的林苒说道：“抱歉，我不去米兰了。”
　　那个傻傻地等了他一个青春的姑娘，原来对他那么重要。
　　他爱林苒吗？或许曾经是的。她美丽，大方，是所有男生心中的最佳对象。但那点懵懂的爱恋，早已随着青春的流逝而悄然湮灭。每每午夜梦中，他的面前总是站着那个留着齐耳短发，有几颗雀斑，很爱脸红的苏茉莉。
　　他不是不清楚自己的感情，只是在犹豫，却一次次将她越推越远。
　　现在他终于幡然醒悟，迫不及待地想将那个姑娘拥进怀中，一生一世地珍藏。

　　[七]尾声
　　2015年的冬天，苏茉莉的男友策划了一场满城轰动的求婚。好友们羡慕不已，都说苏茉莉真幸福。
　　苏茉莉想了想，也就答应了。
　　她的男友高兴地抱住了她，说，茉莉，我一定会让你成为最幸福的新娘。
　　苏茉莉开心地笑了。可笑着笑着，眼泪却掉了下来。
　　“赵时一，如果十年后我还没人要，你会娶我吗？”
　　赵时一，我等了你十年。我等不起了，也等怕了。
　　突然想起前些许日子里收拾房间时，柜子里掉下一个未拆封的盒子，里面装着一个被摔成碎片的花瓶，那是赵时一毕业时送给她的。她一直没有拆过。那天苏茉莉抱着盒子，靠在门上哭了好久。
　　可她不知道的是，赵时一在亲手做出这个花瓶后，仔细地在瓶身雕刻了一朵茉莉花。那时少年炽热的眼里，包含的是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爱意。
　　苏茉莉也不知道，阳城的某个医院里，这个少年的生命曾在慢慢消逝。
　　那年赵时一从机场出来后，打车去了苏茉莉的家。她的妈妈告诉他，苏茉莉刚刚出去了。
　　他去了学校，去了小吃店。最后，他找到了那片草场。苏茉莉就站在里面，身边是无穷无尽的薰衣草花海。
　　赵时一的心猛烈跳动起来。他跑过去，大声呼喊着苏茉莉的名字，可没跑两步，就突然倒在地上。意识消逝的瞬间，他看到天空中仍然纯白无瑕的白云后藏着胭脂色的流霞，恍惚间，好像回到了十七岁那个微凉的夏夜，苏茉莉眼中映出的绚烂烟花。
　　再次醒来是在医院。医生说他有先天性心脏病，而且已经恶化。
　　赵时一静默许久，嘴角最终泛起一丝自嘲的笑。
　　他想，那个姑娘，终于被他弄丢了。现在，他也失去了找回她的机会。他终将曳着满身风尘，孜然一身，独自等待死亡。

　　苏茉莉的婚礼上，大家聚堆玩真心话大冒险。
　　有人问她：“你和你的爱人干过最疯狂的事情是什么？”
　　苏茉莉愣了一下，然后摇摇头，苦笑。
　　最疯狂的是不是男友的求婚，不是每一次接吻和牵手，不是这一切。而是同赵时一一起逃的课，一起吃的小吃。在一起的几年，都是最美好的，也是最疯狂的。
　　她闭上眼，将杯中的余酒喝干。
　　世界上最悲伤的事情不是你爱着他，他不爱你，而是岁月漫漫，你却不知他到底从何时已经离开了你的回忆。
　　再见了，我用整个青春去爱的男孩。
　　没有人知道我还爱着你。但愿这个秘密，会永远地深埋在时光的长河里，无人知晓。
　　那个渐行渐远的身影，早在阳城无数个悲伤的夏季中，流逝了个干净。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