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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卫衡的从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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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个人的心底都有一些隐藏着的伤疤,哭的时候在,笑的时候也在,可没人能看见——除非他与你有着一样的伤。
  “嗨,你是姓蜗还是姓乌,挪的这么慢。”刚出大厦门,便听到一个戏虐的声音。
  “你姓闲还是姓无,广大病人需要你,怎挤得出时间大驾光临?”一听这口气便知道是谁了。
  他照例朝着我的脑袋给了个栗子,笑道:“油腔滑调。”
  “过奖过奖,在您面前,班门弄斧。”我嬉笑着回了句。
  若说宗晨带来的最好改变,便是让我认识了卫衡,虽然他常常忙的像是外星人,却也会隔三差五的找我出来混个饭,谈谈心,短短半月,倒像认识了多年的好友。
  他伸伸懒腰,散漫的不像话,可一旦认真起来,却又给足了信服感,一双桃花眼四处放电,难怪迷死大批病人与护士,包括章源源。
  章源源是谁?她便是那份协议里的女主角,宗晨要追的对象,可她喜欢的却是医生。
  前几回上医院,我顺道去他的科室转了一圈,一回生二回熟,再去时,便有人半开玩笑:“哎呀小卫,你的小女朋友来了。”
  他露齿灿烂一笑,语出惊人:“这下,谁还说我断背?”
  撂倒一片人。我深有戚戚,偷偷拉过他来问:“你不会真断背吧,找我当掩护?放心,绝对尽心尽职,坚守秘密。”
  他扯下口罩往我身上一丢,仗着身高优势,正要给个爆栗吃,被我笑着躲开,却撞上门口一女人。
  她幽幽叫了声:“阿衡。”
  这称呼把他叫的一愣,而我也立即沉默下来,是章源源。
  无论出于何种心理,我对她都不可能有好感。
  我朝卫衡挥手,“有事你忙,先走了。”
  他忽然快步过来,揽我的肩,含情脉脉:“我错了,你别走。”
  这下好了,不仅科室里的,连外头几个护士都探头进来,等着看戏。
  “不好意思啊,章小姐,我女朋友生气了,得先陪着,有什么事晚点再说。”
  “……”背后刮来的刀子嗖嗖作响。
  食物链,一链压一链,没有什么比感情更微妙,更能折磨人的了。
  卫衡说完,拉着我便围着医院绕圈。
  “行啊,医生,”我取笑他,“你还真是物尽其用。”
  他忽然停了下来,极正经的开口:“这位小姐,请不要侮辱我,更不要侮辱你自己——怎么是物尽其用呢,从生物学角度来说,你好歹也算个哺乳动物。”
  “滚。”我骂回去,明显没什么技术含量。
  那之后,再没见过章源源,但我们四人也就此纠缠开来,其中的关系错综复杂,属于高出镜率的四角恋,可只有我最冤枉,喜欢人在追她,她喜欢的人却拿我当挡箭牌,可笑乎,悲乎,谁说得清。
  好了,回到眼前来,我和卫衡正说笑着朝外走去,却遇上了四角恋的另两位主角。
  宗晨温柔的撩开章源源前额的发丝,低笑着说着什么,那种温和与柔软,是我从未见过的。
  尽管我无数次的告诉自己什么是现实,可眼前的一幕还是深深刺痛了眼,像被人抽了个耳光,痛,难堪,却还得若无其事。
  刺痛我的,并不是章源源,而是张筱。她说对了,即使她死了,也不会让我们在一起。
  宗晨冲卫衡淡淡点了点头,拉开车门,护着章源源进去,那维护与戒备的神态,好像我们是吃人的野兽。
  卫衡拉着我进了附近的外婆家,意外沉默着,没有说什么。
  直到上了几个菜,他才一脸关切的开口:“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别憋着,说出来吧。”
  多善解人意的白衣天使——那你就错了。
  他接着开口,“说出来让我开心一下嘛。”
  我无精打采的嚼了几口南瓜,懒懒道:“暗恋你的和我暗恋的,勾搭上了,够你开心不?”
  卫衡定定的看了我很久,忽地伸过手来——以为又要吃板栗了,他却轻轻拍了拍我的脑袋,柔声道:“你真是个傻瓜。”
  他的语气险些让人鼻子发酸。
  我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便随口问了句:“卫医生,你没有喜欢的人?”
  他这样的人,不是有爱情洁癖,便是有忘不掉的人,不然也不会一直一直拒绝喜欢他的女人。
  话一出口,我便意识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他看着我,很专注的望着我,然后慢慢的,变得失落起来,眼神内的光彩一点点黯淡下去。这种目光让我无端感到惶恐与不安,似乎是我深深伤害了他。
  我轻轻的叫:“卫衡?”
  许久,他才收回目光,自嘲似的笑了笑,“菜都凉啦,先吃吧。”
  气氛有些异样与别扭,相对无言,正在我深究他的目光含义时,卫衡忽然开口了:“我在等一个人。”
  “可我统共只见过她几面。”
  我放下筷子,洗耳恭听。
  “那年我刚高考完,正在医院和父亲争执填报志愿的问题,他希望我继承家业,可我不想当医生,不喜欢面对生离死别,面对人最无能的脆弱的一面。”卫衡的表情淡淡的,在灯光下柔和而平淡,好像洒上了一层月光。
  “正争的面红耳赤时,闯进了一个病人,是个女孩,神情倔强,确切的说——甚至有些视死如归,”他又盯着我看,那目光沉重的让我想要逃开,“就是因为这个人,我忽然就听了父亲的话,当了医生,还选择了外科。”
  我咬了咬筷子,问,“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他又大笑,露出整齐的白牙,唇角有隐隐的小酒窝,“大二时,父亲便安排我去了德国,接着念书工作又是五年,期间倒也谈过几个,可心里总有个挥之不去的影子,继续恋爱觉得对不起女朋友,索性便不谈了,好好工作。”
  这孩子,看样子中的毒比我还匪夷所思,我好歹和宗晨有过三年相处的时光,也狠狠追求过曲折过,他倒好,从头到尾彻彻底底的一条直线,一个人将独角戏的暗恋唱到底。
  我抨击他:“这叫哪门子的忘不了,年少的情动而已。”
  卫衡若有所思的笑笑,并没有回答。
  “干脆我帮你上天涯来个人肉搜索,就这痴情不改的暗恋故事,铁定能引发网友广泛而热烈的同情心。”我本想调节下气氛,可显然卫衡不领情。
  他一直沉默着,接着拿出一根烟,微一扬眉,“不介意吧?”
  “不介意不介意,给我也来一根。”我顺手拿走了烟。
  “……”他瞟我一眼,将烟夺回去,脸上终于有了些笑意,“算了,不吸了。”
  “你这人,真没意思,别扭个什么劲。”我不乐意了。
  “好吧,”他有些无奈的看着我,递过来,“下不为例。”
  我熟练接起,点火。
  “有瘾?”卫衡帮我点起烟,纯黑的打火机衬着修长手指,他眯眼看我。
  “以前有,后来戒了。”我深吸一口,久违的烟味从鼻腔汹涌而入,忽然感觉有些呛人,竟有些迷了眼,微微呛出些眼泪,真丢人,我赶紧又将泪花儿逼了回去。
  我深深吸完最后一口,将烟头抛进垃圾桶,想起了自己的从前。这些年,总想着与过去的自己告别,重新开始生活,做一个好好工作,天天向上的四好青年,可有些东西,是怎么也抹不掉的。
  每个人的心底都有一些隐藏着的伤疤,哭的时候在,笑的时候也在,可没人能看见——除非他与你有着一样的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