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芹菜街日常》白三斤

5、第 5 章

　　张尚扬躺在沙发一脸生无可恋，耳边轰轰作响的电钻声扰得他只想立刻马上拥有一对隔音耳塞。即使把头埋进厚厚的靠枕堆，也还能听到钻心的噪音。这么吵，也不知道楼下的陆文清受不受得住，又或许陆文清早就离开了，想到楼下还有一个需要工作环境的人，张尚扬莫名升起一阵愧疚感。

　　放置在桌上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张尚扬摸过手机，是楼上的林洲殿。

　　“喂，你好。”

　　“喂，大哥您好，我是三楼的小林，师傅在帮我装空调了，他说您跟店里头说要装三台，是四楼五楼也要装吗？”

　　“对对对，四五楼也装，你等等，我上去给师傅开门，谢谢你啊小林。”张尚扬挂了电话后啧了一声，早知道就把楼上的钥匙交给小林他们，现在还要上一趟去，麻烦。

　　张尚扬带上钥匙就往楼下跑，看到依然坐在吧台前的陆文清后就咧嘴笑了起来：“不好意思啊吵到你了，楼上在装空调，很快就好。”

　　陆文清摇头：“没关系。”

　　张尚扬手指转着钥匙圈，小跑着出去，“很快啊。”

　　虽然嘴里说着很快，但装好三层楼的空调也花了快两个小时。张尚扬在一边看着，热也是非常热，师傅的工作服都湿了个透，张尚扬掏口袋从旁边的便利店买了几瓶冷饮和常温的矿泉水分给他们。师傅倒也是客气，一直在道谢。

　　“现在平均每天要装五六台空调，天气热，装空调的住户也多，还有加雪种的、维修的、清洗的，五花八门，一天下来没歇过，今天张老板您这装得多。”师傅就地而坐，一下就往肚子灌了大半瓶水。

　　“夏天是旺季，也是辛苦。”张尚扬感叹道，也不容易，挣得都是辛苦钱。

　　“就靠这大夏天赚点钱，辛苦一点没关系，谢谢你啊张老板。”说着，师傅把剩下的水也灌进肚子。

　　张尚扬和两位师傅又唠叨了几句，等他们歇够了，才送他们下楼。

　　踏进花店，迎面扑来的冷气，才让他终于有种重获新生的感觉。

　　“热死我了热死我了。”张尚扬一屁股坐到陆文清旁边，拿起凉掉的茶就咕咚咕咚地灌，喝完还不满足，又加了一满杯温水。

　　“装好了。”陆文清问。

　　“嗯，装好了，搞了好久，你的耳朵终于可以清净了。”张尚扬笑道。

　　“时候不早了，你也该去做饭了。”

　　“嗯，你呢？继续吃快餐？”其实下午吃过茶点，现在并不是很饿。

　　陆文清没有马上回答，只是看着他。

　　张尚扬被这么一看，觉得问得有点突兀，说不准陆文清到家就有一桌父母做好的饭菜等着，又或者是妻子、女朋友，他凭什么就判定人一定得吃快餐。

　　“我还有一些事要处理，对了，谢谢你的下午茶，上次你不是跟那位小姐说下次过来要...”

　　张尚扬知道陆文清接下来要说什么，连忙打断道：“不用不用，我就随便说说。”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正当生意，被陆文清单独拿出一说他就觉得浑身别扭，本能上拒绝。

　　“我还打算过来的，你这样不就跟那位小姐说的一样吗，我下次不好意思来了。”

　　“那，那，”张尚扬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摆，“那你像她一样买朵花吧。”说完以后他都觉得脸红，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好。”

　　张尚扬是呆不下去了，连声说，“我先上去，你随意吧。”

　　真实上演了一出落荒而逃。

　　都快三十的人了，情商还是这么低，张尚扬都想劈开脑袋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毛絮。趴在阳台上自我反省了一会儿，其实他平时并不会这样。

　　不多时，便看到陆文清离去，即使走在人群中，陆文清也是非常夺目，身姿挺拔风度翩翩。看他离开的方向，大概是要过对面马路。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真的很奇妙，前两天还觉得两人八字不合，今天就一副相识多年相遇恨晚的样子，或许这就是男人间的友谊，不打不相识，虽然并没有“打”。陆文清乍一看有点高冷，但笑起来又有点腼腆斯文，平时应该也是很好相处的人，根据两次的相处，他这个人可能连最基本的防人之心都没有。

　　张尚扬看着已经远去的人想得出神，居然还能找到这里来躲避人群也是很厉害了。

　　两边虽说只是隔着个马路，中午下班那边也会有人特地跑来这边吃饭，但毕竟中午休息时间本来就不长，很多人其实并不想把时间花在路上，还不如点个外卖来得省事。

　　忽然，楼上的小家伙们传来谈话声，大概也是到阳台歇息，今天一大早就搬来搬去，他们应该也累了。

　　“那我们吃完饭上一趟超市，还有一些零零散散的东西要买，早点把这些琐碎的事解决完，”

　　接着还是同一把声，“大件的重的直接网上买算了，懒得扛。”

　　张尚扬发现一般都是小林在说话，相比之下，另一个高个子就显得寡言多了，即使跟他打照面，也是简单的肢体语言居多。

　　“那我们今晚吃什么，要不去....”

　　未免被贴上听墙角的标签，张尚扬把阳台留给他们，他要做饭了。

　　菜是早上买好的，平时吃得比较随意，周末还是想展示一下厨艺，毕竟人均吃货。一条黄花鱼，一把小葱香菜，三两油豆腐，半斤猪肉，一个小洋葱。

　　油豆腐塞肉末是以前从同事那里学来的。说起那个同事，每逢过完节从家里回来，都会大包小包拿些特产分给同事，印象最深的是牛肉丸和这个油豆腐塞肉。牛肉丸他是做不来的了，这个倒是可以捣腾一下。

　　往油豆腐里塞好调好味的肉末便放进锅里蒸，黄花鱼是买的时候已经杀好了的，冲洗干净沥干水分后，便中火慢煎。红烧黄花鱼，清蒸油豆腐，一个人，两个菜。

　　什么时候会让人觉得，如果是两个人就好了，大概就是他现在这个时候。

　　第二天，快递一早就把包裹送过来，张尚扬把收纳盒装上，再把各种茶包归类放好。回头给自己下了个面当早餐，前一天晚上吃剩的油豆腐全部放了下去，一锅面香喷喷出锅。

　　吃饱喝足给父母打了个电话，虽然每次的谈话内容都大同小异，但每周也固定一个问候电话，什么天气热，别舍不得开冷气，家里有没有什么事，奶奶身体如何；然后再报备一下自己的近况，人不在父母身边，就尽量让他们安心少点担忧。

　　处理好这些，张尚扬便开始对账，看看花店一周业绩怎样。把花的数量和入账对了一下，基本是符合的，加加减减也能赚点小钱，他的无人花店暂时看来还算成功。

　　“大哥这么早啊。”推门进来的是林洲殿和邱雅。

　　“早啊小林。”

　　两个人穿着球服，手里拿着篮球，头发衣服都湿了透，一看就是刚打完球回来。张尚扬不禁感叹年轻真好，他都多少年没摸过篮球了。

　　“来买支花。”说着，林洲殿就走到橱窗前这堆看看那堆闻闻，“邱雅，这个香，百合，咦，这是什么花，玫瑰吗，好多颜色，有绿色玫瑰吗，但叶子好像不长这样。”

　　邱雅摇了摇头看向在另一端坐着的张尚扬。

　　“洋桔梗。”张尚扬说。

　　“哦，洋桔梗，这个没有味道，就买百合，天然空气清新剂。”林洲殿说。

　　“这个也是香的。”邱雅指着另一边的花。

　　林洲殿翻了个大白眼，大声说：“大哥，这是玫瑰，两个汉子插屁啊插玫瑰，留来以后送你女朋友。”

　　张尚扬憋笑憋得辛苦，肩膀小幅度地颤动。

　　“大哥，付了啊。”林洲殿摆摆手里的手机对张尚扬说。

　　“好的。”

　　两人出门后还能听到他们在讨论。

　　“不要花瓶？”

　　“有酒瓶呢，没这么讲究。”看来那个小林，也不像他刚以为的那样，说起话来倒是豪迈不拘。

　　他“以貌取人”的能力是负分了。

　　现在想起来，也不知道昨天陆文清取走的是什么花，肯定不会是百合，这么大一支，他一眼就能看到。

　　下午的时候，陆续来了些人看房子，大体是满意的，要说有什么，就是不带家具家电，租客们想着住不了几年，以后搬来搬去嫌麻烦，但他也嫌麻烦啊，一对姐妹缠着他说了好久，张尚扬还是拒绝了添加家具，最后都不了了之。

　　剩下他的时候，张尚扬泡了杯果茶，味道清新，淡淡的茶香混着馥郁的果香，尝了一口，眉头皱了一下，还是简单一点的茶比较适合他。接下来张尚扬把新买的各种茶都试了一遍，最后下结论，简单的才是最容易使人接受的。

　　吧台上一本半寸厚的书被他翻了又放，放了又翻，最后也没看进几个字。花店的客人进进出出，偶尔还会向他询问几句。

　　一定是不够安静才导致他看不进书，张尚扬想，陆文清是怎么做到在这种环境下旁若无人，他这里也没有安静得去哪，还要被人问来问去，所以，陆文清在这里敲着键盘的时候也会有人过去问他吗。比方说，老板这是什么花；老板，这花大概能放多久，想到这些情景，张尚扬又忍不住笑出声，下次干脆跟他说：茶水免费，花店就交给你照看了。

　　一直到他闭店休息，陆文清都没有出现，他这行肯定是忙到没日没夜，但即便是机器人，也是要休息的，再怎么说今天也是休息日。

　　明天又是新的一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