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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鹤鸣九皋(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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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之间的气息,忽然变得莫名其妙的尴尬起来。
叶萝和巫九皋都不是天真单纯到不知人事的人,虽然两个人都是少年,又已经很熟悉了,可是此时却忽然觉得不好意思去看彼此。
隔了半晌,巫九皋方才低声道:“你怎么跟着跳下来?”
叶萝急道:“我怕你死!”随即又闷闷道,“虽然看起来,是我白担心了。”他并不指望巫九皋说出些什么好话来,这些日子的相处,就算叶萝再不通人情事理,也能看出,巫九皋不喜欢这里,自然对他也没什么好感。
可他救了自己,叶萝就已经很开心了。他心中觉得,他对我怎么样,无关紧要,反正我想对他好,那就行了。
没想到,听了这话,巫九皋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我明白,多谢你了。”
叶萝听他如此和气的说话,顿时开心起来:“是你救了我……我没有想到,你会救我。”他话语之中,欢悦已极,按捺不住,竟然扑过去,一把抱住了巫九皋。
巫九皋身子一僵,显然是不习惯这样的接触,随即慢慢放松下来,试探着伸出一只手去,半晌,轻轻地在叶萝的背上拍了拍。
叶萝更是高兴,将巫九皋抱得更紧了些,巫九皋就任由他抱着,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才略微喘着道:“好了,我要喘不过气了。”叶萝这才有点恋恋不舍地松开他,稍稍拉开一点距离,却又像是看不够一样地看着他。
巫九皋习惯了他这种眼神,也不以为意,此时心态有变,更是不在意了,笑了一声:“就这么好看吗?”
叶萝点了点头:“自然是好看。”此时巫九皋和叶萝全身上下都是湿淋淋的,那深潭下全是结住的寒冰,若不是巫九皋知道路线,此时早已冻死在当地,两人身上的衣服也全是冰渣,脸色又青又白,实在算不上好看。
巫九皋嗤笑一声,站起身来。叶萝这时才有心思去环视四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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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璇玑湖各位脉主也曾探查过这口深潭,可就算是水性最好的湘君,也没能到达这深潭的潭底。
原因就是,这深潭越往下越难潜,越往下越寒冷,旁人水性好的,难以抵御寒冷,有内力抵御寒冷的,水性却又不足。
更何况,这深潭之底,原有一条机括小路,又有一块巨石挡着,若不是有人带领,是无论如何也找不着的。
当时叶萝已经被水呛得昏迷,巫九皋带着叶萝一路下潜,叶萝那一掌恰到好处,漩涡正是另一股助力,推着两人前进。那巨石之后是一条微微倾斜向上的窄斜通道,两人的衣服在那条通道里,基本上都被挂了个稀烂。
他们顺着通道一路向山内而去,山内阴寒潮湿,寒冰虽然减少,温度却一点也没有回升。
所幸没过多时,两人便冲出了水面,巫九皋不带着叶萝的话,自己倒是更快些,可是这一次带上了叶萝,行动便慢了许多,饶是他水性奇佳,此时也不免有些眼前眩晕、喘不上气来。
这里四周巨石林立,暗无天日,只能看到微微的蓝绿荧光在空气中闪烁,向更远处望去,只能看到一片阴暗,显然是山内一处暗穴洞窟,地上积着汪汪的水,头顶上也不时从倒吊的钟乳巨石上滴下水来。
山洞中安静得只能听见滴水和呼吸的声音,巫九皋将叶萝放在洞中一块稍微平整点的石头上,身旁就是那个与他们潜入的深潭相连的水潭。
他眼神闪动,盯着昏迷的叶萝,他原本束起的头发乱作一团,丝丝缕缕地粘在苍白的面颊上,嘴唇紧紧地抿着,不知怎么,透出一股倔强。
巫九皋看着看着,忽然想起,在那水潭中,他为叶萝渡气的时候,那轻轻的碰触。
他叹了一口气,将叶萝脸上的头发撩开,撕开他的前襟衣服,忽然怔住了。
那苍白的平坦胸膛上,横七竖八的满是伤痕。
鞭伤、利器伤、虫噬伤……杂七杂八,巫九皋仅仅能辨认出几种,却也足够触目惊心的了。
那些伤,有的看起来是陈年旧伤,有的刚刚结疤,有的色作鲜红,显然是没过多久的新伤。
巫九皋沉默了一会儿,轻轻抚过那些伤痕,慢慢向上,在叶萝的脖颈处停留了片刻。
但他什么也没做,片刻之后,他重新将手掌按回了叶萝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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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萝修为极高,恢复得自然很快,在这石洞里转了一周,他忽然想起,自己忘了问的问题。
“阿鹤,你……怎么知道那个深潭是通往这里的?”
叶萝并不是傻子,他一旦回过神来,立刻想到,巫九皋从看到瀑布,再到想进入瀑布后的山洞,之后又轻车熟路地进入深潭……这一切,都只说明了一件事。
巫九皋要不就是来过这里,要不就是对此处早已熟悉,知道这里的隐秘。
巫九皋正在抚摸山石壁的手微微一僵,片刻,他转过身,郑重其事道:“今日的话,出了这个山洞,你就全忘了吧。”
叶萝一凛,知道巫九皋是在警告自己,不要把他接下来的话告诉别人,点了点头,诚恳道:“你愿意跟我说,我再高兴不过,杀了我,我也不会告诉别人的。”
他又想了想,补充道:“不过,若是你觉得不方便说,便不说了吧。”虽然这样说着,他还是瞪大了眼睛,切切地盯着巫九皋,似乎极其希望得到他的信任。
巫九皋看到他的眼神,笑了一笑,他自然是不会将全部实情都告诉叶萝的,只是,这里的事情,既然两人已在这里,说出来也无妨。
“我还在家里的时候,家里藏着一些画……”巫九皋轻声说,“那些画上画的,就和这里的景色一模一样。”他环视四周,“五彩的石头,粼粼的湖水,瀑布后面的山洞……”
他看向叶萝:“从我们今天站着的那个位置来看,我就知道,那瀑布后面有个山洞。”
叶萝恍然大悟,这才明白,为什么以前也来过湖边,巫九皋却没什么反应,想来是刚来到这里,与自己不熟,也不敢说出来,而且位置也不对,根本看不到什么。
巫九皋继续道:“山洞里面该怎么走,怎么进入深潭,怎么来到这个山腹里的石洞,全都在那些画里。”
叶萝呆呆地站着,隐隐约约觉得,自己接近了一个很大的秘密,可是他的心头却没什么感觉,因为觉得与自己并不相干,他甚至都没有想去问问巫九皋,为什么他的家里会有这样的画。
可是这山洞里有什么能让人画在画里的呢?看起来并不是什么好景致。
叶萝不懂赏画,可也知道,好看的风景才能画进画里,可这山腹里一片黑黢黢的,有什么好看的?
他这样问了巫九皋。
巫九皋叹了口气:“景致美还是不美,归根结底,是要看它能给人带来什么。”山洞中暗得什么也看不清,不知道他走到了哪里,只能听见他的声音在山壁间敲击回荡,叶萝努力睁大眼睛,也不知道巫九皋究竟走到了何处,做了些什么。
忽然,只看到不远处幽幽地闪出了一点亮光,随即那亮光越聚越多,竟然将那里都映成了蓝绿色,在蓝绿光的中间,巫九皋就站在那里,雪白的面颊被照得变成了青色,一双深深的眸子却直直地盯着叶萝。
叶萝瞪大了眼睛,璇玑湖中,现任的山鬼脉主已经够鬼气森森的了,可是这时的巫九皋,却比他更像一只鬼魅。
巫九皋的声音还带着点回声:“你过来。”
叶萝是向来胆子大天不怕地不怕的,这时却摇着头:“我不过去,”他揪着自己衣服的一角,笑着摇头,“我不怕你,可我就是不过去。”
巫九皋笑了起来:“不怕我,嗯?那就是怕这个山洞了?”他走过来,离开了那片青蓝的光晕,轻轻走到叶萝身边,牵起了他的一只手。他的手冰冰凉凉的,叶萝觉得像是一块冰握住了自己。
可是他的心里是十分开心的,抿着的嘴唇不由自主地翘了起来。
巫九皋虽然没有看他,也好像知道他在笑,一边道:“一个人偷偷地笑些什么?”一边将他拉到了自己原先站着的地方。
两人谁都没有察觉到,他们之间,好像忽然就变得熟络起来。
“这里怎么了?”叶萝的手还被巫九皋牵着,但他一点也不想提醒他将自己放开,还巴不得他多抓一会儿。至于巫九皋,他只是微微仰头,望着那块石壁,好像也忘了该把叶萝的手放开。
叶萝顺着他的目光朝面前的山壁上看去,荧光微弱,看不清什么,只能隐隐约约看到许多横七竖八的线条,好像是被人用什么利器刻上去的一般。
叶萝不由得走近,想伸手摸一摸那块石壁,触手冰凉湿滑,原来石壁上生满了苔藓,随着他的碰触,苔藓中还飘出荧荧的蓝绿光点,原来山洞中的荧光,就是从这些苔藓中来的。
巫九皋一把拉下他的手,皱眉道:“别乱碰!你也不看看这些光点是什么东西?”
叶萝仔细看了看自己指尖沾上的苔藓,原来那些光点,是寄居在这些苔藓里的小虫子,它们飞起来的时候,就像是一点点星光从指尖飞出。
他又去看那石壁上的纹样,巫九皋问:“看出什么来了没有?”
叶萝摇了摇头:“不就是一些划痕吗?”
巫九皋叹了口气:“……这不是一些划痕,这是……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