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难越》青暮炎司

4、C3

　　“喝杯水吧”关越正抱着胳膊等得口渴，眼前就突然出现一个大檐帽，在她面前放下了一杯热水.
　　“谢谢”大檐帽直起身子翻着档案，关越抬起头，偷偷打量着他的侧脸
　　他瘦瘦的，长相倒是算不上寡淡，眉毛很粗，皮肤也不算白净，睫毛很长，一翻一翻地颤巍着，一身正气的好看.
　　关越看得出了神，只觉得这张脸仿佛在哪里见过，突然想起几年前的那个夏天

　　“顾誉凌，我校优秀毕业生，就读于公安大学，现任该校学生会主席.......”
　　在第一中学的三年，关越从没认真看过所谓力争上游展示栏的内容，甚至连上面一共有几个人也不清楚，不过这个名字倒是足够有趣，把匆匆路过的关越也吸引住
　　“公安大学，真厉害啊”她伸出手，隔着玻璃摩挲着像镀了金衣一样的“公安大学”四字，闭上眼，虔诚无比
　　她对警察的唯一印象仅仅来自于透过邻居家纱窗看到的《黑猫警长》，想着穿着板挺警装的男人，眼疾手快地抓过手里闪着银光的手铐，一下钳在罪犯的手上，在漫漫硝烟里潇洒地吹一下枪口，只留下一个宽大又潇洒的背影.
　　真帅气.
　　“嘛呢？”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轻快的男声，关越赶紧理理自己的头发，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回头看来者何人.
　　纯白色的T恤，略长的水洗牛仔裤，身上带着一股很淡又不可忽视的肥皂香味，他站的很直，像是下意识的动作，干净又清爽，活像小白杨树成了精
　　“朝圣，这你也管？”关越不甘示弱
　　“国家都不强制唯物，我哪管得了？”他笑笑
　　如果要认识关越的所有人选一个词来形容她，绝大部分人都会选“安静”，她太安静，又或者是太软弱，别人要她做什么她都从不唱反调，指哪打哪，悉听尊便
　　不过有时她也会做一些幼稚的事情，比如上课偷偷看从别人手里借来的《七龙珠》漫画，或是午休时凑在学校后门点一份麻辣烫，再爬墙拿进来大快朵颐地吃个独食，只是她把这一面隐藏得很好，从来没人撞破这个秘密，眼下被人当场抓包，她窘迫地拢了拢身后的背包，飞也似的跑上了楼梯
　　“哎，接着”楼下的小白杨喊道
　　关越下意识地回头，两只手拢住了从远处飞来的东西
　　一块融化的变了形的薄荷奶糖.
　　“你刚才拜的，就是我”见她不说话，他指着展示牌上的“顾誉凌”三字说
　　“那你怎么回来了？”关越攥着奶糖，楞楞地定在原地，半晌发问
　　“有几个证书需要公章，我来整理整理”他晃晃身后的背包.
　　“行了，快上去吧，快期末考试了，多拜几下，考得好”说完这话，他就朝着教导处的方向走了过去，只留下自觉大窘的关越，目光还紧紧盯着他的毕业寄语
　　“人生一世，长毋相忘”
　　和其他人的不同，没有引经据典，也不是长篇大论，短短的八个字，像是混迹江湖风烛残年的侠客轻拽下蓑衣草帽，在不知哪处山下河谷边孤独悲哀的夙愿.
　　预备铃响起来，关越没再逗留，赶紧跑上楼去.

　　记忆里的样子和眼前的侧脸一点点重合，这样的巧合连关越自己也难以置信
　　他瘦了很多，变黑了，没有三年前那样白净，但又感觉生出了一种不同的气质.
　　是一股讲不出来的肃穆和沉稳，是一种融到骨血里的英挺.
　　我们以前见过的吧？
　　关越本想这样问，因为他的确十分眼熟，不过酝酿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讪讪地闭了嘴
　　这样的搭话方式过于老套，更何况是对于人民警察来讲，气氛也实在是有点微妙
　　“长毋相忘”她闷声说了一句，好像是什么玄乎的机密暗号，期待着面前人的回应
　　“今天不朝圣了？”大檐帽哑了一会儿，轻轻说道
　　她带着大吃一惊的表情，飘忽忽地感叹一句
　　“是你！”
　　“是我”他笑了笑，把纸杯往关越的方向推了推，“还喝吗”
　　“好”她不客气地又把纸杯推到他那边
　　他接过杯离开，脚下的鞋子和地板发出锵锵的响声，一步一步把关越的心跳踩乱.
　　“什么时候到我”接过第二杯水，她抬头搭话
　　“那得看你犯了什么事”他翻翻档案，不紧不慢地答
　　“我是良民，见义勇为来的”关越很不喜欢别人把她和违纪分子相提并论，于是赶紧划清界限
　　“林队”关越刚要抱怨等待的时间太久，就看见远处的工作人员给他打了手势，示意自己过去.
　　“那拿着喝吧”他指指桌上的纸杯，两人一起走进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