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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太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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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他们已经来了。不过,我先解决了你再说!”
绿绮话音未落,袖中软剑如银蛇一般逶迤到半空,剑身凌空一个灵蛇摆尾,剑锋直转往晖上人眉心刺去。
晖上人微胖的身子往后一仰,险躲过了绿绮的软剑,同时抡起手中鹅卵大小的佛珠往身前一挡。剑刺穿其中一粒佛珠,剑锋回旋之时,佛珠在半空中解体,珠子洋洋洒洒掉了一地。
“我的好姐姐,有话好好说!你这又是发什么疯?”晖上人看着这一地鸡毛,眉头微皱道。
“和你多说一句都是浪费!”绿绮手中银蛇再起,这次没有半点犹豫直挺挺往晖上人胸前刺去,他已退至墙角无路再退,吓得闭上了眼睛。
史怀一手中茶杯一送,生生将软剑打弯,剑头如一只扑空了的嗜血怪兽,一舌头舔进了晖上人身旁一寸的墙壁里。
“绿绮,究竟何事?”史怀一眼疾手快拉走了呆在墙角的晖上人,挺身站在了他前面。
“这老秃驴声称在山门口设了结界,凡是有人进来他都了如指掌。如今这人已经进了庙门,即刻都要到你眼前了!你我一路过来何曾见人跟踪,如何这追兵就那么快到?不是你还有谁?”
“我的确没发现,姐姐为何不明言?一动手就要置我于死地,哪里还有往日的情分?”
“我和你没有情分!”绿绮道,她顿了顿道:“伯玉与你才有情分。”
晖上人愣在了原地,他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却发现无论自己怎么接,这句话都走向一个死循环——伯玉已经死了,活人是永远比不过死人的。
这件事情无解。
山水开精舍,琴歌列梵筵。
人疑白楼赏,地似竹林禅。
对户池光乱,交轩岩翠连。
色空今已寂,乘月弄澄泉。
那年伯玉来积香寺消夏的往事历历在目,他们之间的情分又岂是寻常人能揣度的?被质疑是对自己的侮辱。
“姐姐,我没有透露你们的行踪,因为伯玉与我的情分远比与你的情分深许多。”晖上人道。
听到这话,绿绮又要动手,被石衡一把握住手腕。
绿绮被着突如其来的毛头小子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呆了,一下子愣在原地没发飙,史怀一和晖上人则大眼瞪小眼看傻了,而后一副“你小子要完”的眼神悲悯地看着石衡。
绿绮不喜人触碰,谁都不行,这小子还敢在她气头上“摸小手”,活腻了吧!
石衡没理解大家表情里的别样含义,整理了一下思路,温言道,“你别紧张,来人不一定就是那晚的黑衣人。我出去看看情况再说。大家都那么熟了,不要伤了和气。”
绿绮见他并没有松手的意思,还眼神灼灼的样子盯着自己,声音温柔地掐得出水来,也不好出言吼他,便淡淡道:“去吧。”
石衡走后,绿绮那只被握过的爪子还保持僵硬的姿势,似乎有些不听使唤 。她不安地看了一眼那两只“老秃驴”,有些自不在。
“姐姐原来只对我们这些老东西凶,看到小鲜肉连火都发不起来了吧?”晖上人嘴炮完,又缩回了史怀一身后。
“你等着。”绿绮烦躁地瞪了他一眼,转过身去看门。
“季康他,究竟怎么回事?是清音咒的问题还是他......”史怀一问。
“你说要把伯玉遗物交给他时,自己心里没数吗?”
当时,史怀一觉得自己老了,有必要找个继承人,将伯玉的衣钵传承下去,想到的第一人就是石衡。原因无外乎觉得他是子远和毓敏的儿子,为人又单纯可靠。
“难道......”
“在峨眉的时候,我探过他的魂魄,确实少了一魂一魄。我能从不晖出来,也是他的功劳。清音咒为我们四人所创,放眼天下,也许有世外高人能身在其中而不被催眠,但穿过结界而不被发现的,除了你我四人,不会再有第五人。”
那就可以解释了绿绮的行为了。
只不过,这小子可没有半点伯玉的气质。想陈公伯玉当年,英雄一世,傲骨铮铮 ,文能“横制颓波”,令“天下翕然质文一变”,武能仗剑天下、从军北征、平定贼寇。
而石衡,还是算了吧。
三人心中各有心事,闷闷等着石衡回来。
石衡故作镇定出了门,一溜烟跑了出去。他是不敢自己去看的,想要叫醒石璋,不想这小子睡得跟一头死猪一样,怎么都叫不醒,只得自己往外走。
走出几进院子,还未走到寺门,便见一紫衣少年信步自山下走来。这少年约莫十八九岁,手中拿着扇子,腰间挎着宝剑,身后还跟着一名十四五岁的书童。
绿绮说这山中布有结界,今日闲杂外人是进不得山的。这少年又是如何进来的?
“这位郎君,请问晖上人可在?今日上山冷清得很。” 来人走了一路总算见着活人,心中十分欣喜。
“敢问阁下是?”这少年面如朗月,行走中便有一股英雄风流倜傥的豪气,气质与林宗倒有几分相似,不像是那晚的黑衣人。
“在下绵州清莲乡李白,字太白。”他指了指身边的幼稚童子,“这是我家书童,丹砂。月前与上人相约,今日求他讲经,有此木碟为证。阁下面生的很,敢问阁下是?”
“我是峨眉石衡,小字季康,随家师在此作客。”石衡被问得有点心慌,急忙道:“家师正与上人议事,太白兄请在此稍后片刻,我速去通传。”
石衡拿了李白的木碟,走去三五步远,又即刻折回,细言交待道:“寺中有恶犬伤人,郎君莫要再往里走了。”
晖上人听了石衡的讲述,拿着木碟细细端详,道:“难怪结界没有拦住他,来人确是太白小友,请他进来吧!”
“这太白小友是我在匡山讲经时遇到的后生,这小郎君年纪轻轻便写得一手好诗,为人侠气冲天,胸中丘壑纵横,与青年时代的伯玉倒有几分相似。”
绿绮白了他一眼,心中恨恨道:莫要拿旁人与他相提并论。
清音咒已经停了,绿绮不想见外人,顾自隐入琴中。厢房中史怀一和晖上人相向而坐,静待这个李太白。
“太白兄,这是家师峨眉山白水寺怀一上人。”石衡道。
“久仰久仰。世人皆说峨眉山乃仙家云集之地,上人一看就是仙风道骨,季康兄亦是一表人才。古语有云: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晖上人的仙友都是出世的圣人,我等小辈真是望尘莫及。”李白邀石衡一同坐下,口中念念有词道。
“太白小友客气了。”史怀一自问活了大半辈子了,还从未见过这么会说话的小生,把满屋子的人都夸得云里雾里的。
“今日十分不巧,我有远客来访。太白兄旅途劳顿,还烦请太白兄往厢房歇息片刻,明日再叙。”
“无妨,我不累。有朋自远方来,我也沾沾这喜气。丹砂,拿纸笔,二位上人口吐莲花,我定要仔细记着才行。”
这太白兄只是说话,不会听话。晖上人的弦外之音没被听出来。
三人默默无言,这不速之客却是兴致勃勃巴望着他们。气氛十分尴尬。
“这还有一把古琴!”李白看着绿绮琴,眼中冒出精光,伸手便要去动,“这可是司马相如的绿绮古琴?”
“非也,就一把普通琴,只是年月久了些。”史怀一说,两眼盯着绿绮琴,生怕惊动了那里面的姑奶奶。
“这琴一看就非凡品,琴音必定清越,如果能有幸听上一曲,那就此生无憾了。”李白手伸到半空,没有去碰。
“季康,你琴技高超,快为太白小友弹奏一曲吧。”晖上人挤眉弄眼道。
“我......”不会两个字,真是没脸说出口。
“也好。季康兄弹琴,我做诗,二位上人参禅,如此甚好。”
石衡磨磨蹭蹭坐到琴前,脑袋里一团浆糊,自己若是会弹琴,这猪都会飞了。
“你别怕,就装作弹琴的样子,我帮你。”是绿绮的声音。
石衡这一手下去,一曲“清心咒”悠然升起,琴声清越,十分有穿透力,恨不得马上把这个没眼色的小郎君给催眠。
“果真是好琴,季康,你我今日一见如故,他日我定要上峨眉来寻你。”
“欢迎,欢迎。”石衡敷衍道。
“不知我该往何处寻你?”李白紧追不舍。
“神水书院。我在神水书院念书,欢迎太白兄来作客。”
“久闻神水书院大名......” 李白似乎还想恭维几句,奈何琴音催人,主仆二人一头倒在地上睡过去了。
三人终于深深呼出一口气。
史怀一忍不住地笑:“你居然还能和这小友成为往年交,真是难为你了!”
“金无足赤,人无完人。你别说,他这诗还是很不错的。”晖上人。
只见那白纸黑字落着一首五言绝句:
犬吠水声中,桃花带露浓。
树深时见鹿,溪午不闻钟。
野竹分青霭,飞泉挂碧峰。
无人知所去,愁倚两三松。
“树深时见鹿,果真好诗!除了话多一点,为人太热情了些,这小友没其他毛病。”史怀一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