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舵》谑言

7、六

　　画卷终于全部打开。
　　画中一切栩栩如生。
　　岳拥尘看傻了，看呆了。
　　昭还是白眸，幽深莫名，脸上虽已有了悲哀的神色，但不容忽视的孩子气也还在。
　　汐按下琴面，琴音戞然而止。
　　汐站起来，黑衣翻飞。
　　她对蘖鼋点头：“你想离开水向流？”
　　蘖鼋眼神闪躲，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汐不再说话。只是海上又多出十六条海龙。
　　所有海龙把光阴流的魔兽缠住，逼它不能移动。
　　蘖鼋轻声一笑：“龙神灵力不尽，汐公主之修为羡煞吾辈已。”
　　“我只当蘖鼋上神寿与天齐，现在看到上神年轻如此，也让我大吃一惊。”汐回到。
　　“不过障眼之法。”
　　“我还以为，是青鳞一族千年一轮的褪鳞返生到了。”
　　“如此甚亦已。但我族势微……”
　　汐手中一团水，抛向光阴流，光阴流被封冰。
　　汐高声喊：“止亦，是名字！”
　　“是名字……你明白吧？”汐收紧手中断了的丝线。
　　岳拥尘坐在天阶顶层的平台上，银白的发丝在台上铺散。他忽然笑了，神采飞扬。
　　他用静默的声音说：“明白的，早该明白的。”
　　蘖鼋辟水而立。海水在他面前卷成一座祭台。蘖鼋身形变幻，一会儿是蓑衣老叟，一会儿是青眸少年，一会儿是垂笤稚子，一会儿是九鳍青鳞。
　　当祭台中有了固定模样，水又突然散去。这时，只见一条长链浮在半空。链身乌黑，却有金光时闪。长链两端，一头是一颗紫色的珊瑚珠，另一头是一片菱形的薄刃。
　　蘖鼋伸手去拉长链，一碰到链身，长链倏然绞上他的右臂。珊瑚珠一端在肩头，薄刃一端在手背。
　　汐看着蘖鼋略有惊讶：“啊！寂灭索？”
　　蘖鼋抬头看着完全打开的画卷。低喝一声，踩着天阶，向上跑去。
　　寂灭索在他手中如灵蛇动，多少光阴流遇索而散。
　　光阴舵的图腾阵法，旋转了起来。小舟在阵法的光芒中如风雨飘摇。
　　汐飞离小舟，来到岳拥尘身边。
　　蘖鼋已经和解了冰封的光阴流魔兽打在了一起。
　　薄刃锋利，因为链的关系，收放自如，可长可短，专攻魔兽独眼。
　　汐也看向昭，似追忆：“当年我找到玉昭的时候，他也是这副样子，白衣白瞳。他看我黑衣黑瞳，还当我是他不知道的哪家远亲。”
　　“我那时就帮他唤元了。本来，他应该即刻返回天界，可是他一定要说自己尘缘未断……”
　　岳拥尘想了想，问：“是不是祭天那年？”
　　汐点头：“祭天实际上只是幌子。当时玉家势力已经逐渐强大，玉家家主要求看玉昭一面。左音国的法师找到了破除傀儡咒的方法，玉家家主实际上想救出玉昭。但他拒绝了。”
　　“唤元成功他就有了足够的力量扭转自己的命运。但他还是被我杀害……他为什么难么傻……”岳拥尘忧伤地看着画中的昭，“他眼睛变成水色是因为唤元的缘故？”
　　“截教通天教主座下万神多非凡人修仙。玉昭的本体是一块青笏玉。所以眼睛也是青黑色的。”
　　“帮我把禁制打开吧……”
　　“止亦，你要用过去的自己来交换你要的幸福吗？”
　　“汐，很快的。两年，两年以后我们会重逢。写炼，在我过了奈何桥的时候就不在了。”
　　“一世的人生顶多百年，百年后，你还是魔界五君中的心魔写炼，他也将变回可道天金嶅岛潮戎真君。你到时将如何自处？相遇本也是错误……你如此执著……”
　　“汐，你懂的。我们并没有太大的区别。知道了未来将遇到困难就可以对感情畏首畏尾？”
　　汐结印打开好几道禁制：“我本也不赞成你回到过去。面对错过，强求并不代表着可以得到幸福……”
　　“你更信仰弥补吧，汐？我听闻过你的事。暗水一族的公主，难道你对伤害了海无休的人没有过怨恨吗？你成为暗水一族有史以来唯一的女统治者，是最古老的龙神的妻子，身为十二灵神中的巫，天下没有人的灵力能超过你。但是，海无休的灵魂依旧在玉帝那个奸人手中。你看，光阴舵已开，你也可以回去，让一切重新来过。”
　　“但……”
　　“你在犹豫什么？难道海无休不是你心中最重要的人？有什么能凌驾在他之上？还是一切都只是谣传，你并不如传言中来得爱他？”
　　“写炼，这是心魔。你知道我想要的不是这样。就算一切重来，又能如何，我要自己慢慢地偿还，慢慢地等待，或许这不如你釜底抽薪来得效果迅速，但却是我要的真实。”
　　“你是说我所得到的都是假像吗？我的努力都是无意义的？我不能理解……明明你爱得辛苦，却不……”
　　汐打断他：“没有意思了。我无法改变……你也一样。我倒想相信这都是天的旨意。”
　　“太消极了……”岳拥尘淡淡地说。
　　汐解开所有的禁制。岳拥尘站起。
　　天阶尽头，岳拥尘走向画卷。

　　这时，蘖鼋的寂灭索已经束缚住了魔兽。
　　魔兽难受地蠕动着，独眼中流出了墨绿色的血液。
　　突然，一道墨绿的光束从独眼中射出，射向正要举步踏入画卷的岳拥尘。
　　汐和岳拥尘都未曾注意。
　　光束直直地射去，畅通无阻。
　　只是一弹指的时间。蘖鼋扑向光束，以身为盾承受着光束。
　　“呜……”他闷哼。
　　汐看到这一幕，急忙吟唱了一段生咒。点点红光飞往蘖鼋。
　　蘖鼋脸色苍白，被光束打落了下去。
　　剩下的光束已是后继无力。
　　汐举手结印，轻松地化去了光束的力量。
　　之后，她指着一条海龙。海龙听令飞来接住蘖鼋。
　　蘖鼋的身体正在瓦解，皮肤化为鳞片离开身体，浮在空中。
　　他的身体被安置在天阶上，汐和岳拥尘在旁边。
　　寂灭索一绞，光阴流魔兽的柔软的身体被勒出道道伤痕。
　　汐怒斥，十来条海龙全部冲向魔兽。
　　在一片猛烈炸开来的水雾中，魔兽灰飞烟灭。
　　岳拥尘说：“他没事吗？”
　　汐看着蘖鼋，又低头往海面看去。光阴舵的图腾阵法光芒已经黯淡起来。
　　明媚的天色也有了阴云。
　　汐最后看向岳拥尘：“止亦，再见了。”
　　说完一掌拍向他。
　　掌心凝聚水汽，空中扭曲出三四道气流。
　　岳拥尘只看到汐脸上的解脱，然后陷入了昏迷……

　　“落影赠月光，还香弄浮水。
　　新雪问霜枫，对曲闲时梅。”
　　耳畔有细微的声音，岳拥尘迷迷糊糊地醒来。
　　头顶是万里无云的天，蓝得不可思议。
　　带点浅粉的梅花遮去了眼光，映下一片阴影。
　　梅子浸在酒中微温，香气四溢。循着香气，岳拥尘看到，梅树下玉石砌的小桌上，一个人趴着小睡。
　　黑亮发丝滑在雪白衫子上。
　　他睡着，睡颜不染纤尘，出世清濯。
　　岳拥尘轻手轻脚地走到他身畔。
　　眼前景象只是午夜梦回的骗局？让人不敢相信。
　　他怕惊醒一切。
　　他轻轻地唤了一声：“昭……”
　　玉昭翻了下身子，若有似无地呓语：“小亦……不要吵……”
　　岳拥尘，不，是止亦，他浅浅地笑了。
　　突然，有人拍了一下止亦的肩膀。
　　止亦有点慌张地回头，闯入眼帘的是……
　　是蘖鼋！
　　“不认识我了？”蘖鼋面无表情地说。
　　“你讲话怎么？”止亦不相信地说。
　　“我褪鳞返生，从荒芜而来，自然学了现在的人如何讲话。”
　　“你怎么，出来的？”
　　“光阴舵。汐把我们都送了出来。”蘖鼋说，“不过，你是有代价的。你在这个时空的存在被她带回去了。”
　　“那倒不紧要。”
　　“还有，我的现世的名字是罹。”
　　“那，幸会了，罹。”止亦说完，搭了搭昭，“昭，醒醒。”
　　“……嗯？小亦？……你什么时候来的？”
　　“这位是罹，认识一下。”止亦笑着说，“之外，昭，我找回你了。”
　　“什么？”昭有点迷糊。
　　“没什么……不过，有你，真好。我永远都是止亦，记得吧。”

　　“我都不清楚我这样做对不对。”汐离开水向流，光阴舵的阵法在她身后消失。
　　再出现是边际之森。
　　有个人已经等在了那里。
　　“你是，秘之慕扬……”汐问。
　　“巫之泠汐。你放走了心魔写炼。”慕扬公事公办的口气说。
　　汐笑了。转身离开。
　　“慕扬，你身边的那个女孩子，是叫端木悠吧？你打算怎么办呢？月宫桂枝，凝水为神。月神的元你打算什么时候唤呢？”汐说着，化成一道藏青色的光，消失。
　　“切，祝你永远找不到海无休的残魂。”慕扬撇撇嘴。
　　这时，一个少女从林间走了出来。
　　“喂，白痴我和你说，你怎么处理一下！我就说让我和慕衣一起的，这什么鸟森林啊！”少女忿忿。
　　“小优……不要念了，我们走了。”慕扬说。
　　“哼！刚到就走……你耍我哦~~~~~”少女斤斤计较。
　　“那有什么办法，写炼被先收走了啊。”
　　“写炼~那个魔界帅哥五巨头之一！帅不帅帅不帅？~~~~~~~”少女兴奋了。
　　“少白头啦，你说帅不帅……”
　　“哇~~~~~~”
　　……
　　声音渐远，满月在天空中，留一个圆满的弧度。

　　梅林里，人去楼空。汐靠着一株梅树。
　　“未来被改变了啊……”
　　汐指尖落下一片青鳞，覆盖住地上一片白梅花瓣。

作者有话说

　　Finish。击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