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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哥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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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着327省道一路西行,省道穿过景宁镇时,公路变得狭窄,只能供两辆小型轿车对向而行。省道的两旁几乎被耕地与自建房环绕,往深处走去有一片果林,山丘腹背深处的村落渐渐荒废,村民更习惯于沿着省道聚局。
山丘一带的破旧村院,多年前就被廉价收购,又因地势偏僻,除了当地年长的居民,鲜有人问津。村院经过简单的修葺,不时有一帮举止凶狠的青年聚集于此。
此时一钩月牙升于夜空之中,秋风吹得树叶簌簌作响,耳后纹着青红相间蛇形纹身的男人,背负着手在后院外闲逛,忽见一道黑色的身影慌乱闪过。
“亚枳?鬼鬼祟祟的,刚才干什么去了!”彭远一眼认出了转角处的李亚枳。
“远哥、我、我看天儿还早,就随便逛逛。”李亚枳停下步伐,结巴地应道。
彭远眯起本就细长的眼睛,打量着眼前惊慌的青年:“你平时这点儿,不都在和前院的弟兄打牌,逛到后院来干嘛。”
李亚枳连忙摇摇手,“远哥,我真是闲逛!连输了好几天,哪儿还有钱继续往里砸呀。”
彭远看着眼神闪烁的青年,冷静地环视四周的情况,只见李亚枳挪动着步子,用身体遮挡着什么。彭远一把推开青年,转角后的一个单间里灯光微弱,彭远顿时想起来,单间里关着一个。
彭远狠狠地瞪着李亚枳,眼神中杀气令四周的温度顿时下降,“他妈的,人质你也敢动!”
“没、没,我就是玩儿玩儿而已。”李亚枳一直莫名惧怕着彭远,或许是因为他有一双如同蛇般毒辣的眼睛。
彭远大步向单间走去,房间内传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啪”的一声,彭远将门推开,一白皙清秀的少年,衣衫褴褛地蜷缩在床上,简陋的床上能看到丝丝血迹。
当看到有人出现在门口时,少年缓缓抬起头来,双臂环抱着膝盖,带着笑痴痴傻傻地望着前方,眼底深处一片空洞。
“这可是袁成军的人!你敢动他!”彭远指着李亚枳咬牙道:“袁成军可是鹏哥牵制大嫂的重要棋子,坏了事你吃不了兜着走!”
李亚枳站在门边,不敢靠近:“我、我知道,这是我们抓的人质。”
“你还知道这是人质!他可是鹏哥控制袁成军的底牌,玩死了你负责的起吗?!”
彭远一边骂道一边走向少年,一股熟悉的气味从少年身上散发出来,彭远瞳孔微缩,转过身对着李亚枳压低声音说道:“你给他吃了什么?”
李亚枳震慑于彭远的威严,战战巍巍道:“远哥,这小子不识抬举,我就用了点药……”
彭远气得额上的青筋都快要爆开,站起身走到门边,一耳光甩向李亚枳,“你他妈是不是疯了!这个药,不是你、我能随便动的,这么久了,你他妈还不明白吗!”
“远哥,我真没想那么多。”李亚枳摸着脸,火辣辣的疼,顾不上疼痛,凑上前去拉着彭远的袖子小声说道:“别告诉鹏哥,好不好。”
李亚枳皱着眉,愁得快皱在一起的五官,满脸写着委屈,彭远看着这张脸,不由态度稍微缓和下来:“你知不知道,运‘羊’用的这药有多特殊,你乱碰不得,要是把药给泄露出去,就连鹏哥都救不了你,懂不懂!”
“远哥,我不知道这么严重,你可要帮我保密啊。”李亚枳紧紧拽着彭远的袖子,“这荒郊野岭的,又不让我们出去,憋的难受。”
彭远长长叹了口气,“滚出去,我来处理这边,你给我安分点。”
李亚枳吐吐舌头,仓皇奔出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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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远环顾了下房间,走到床边的木桌旁,拿起桌面上的凉水壶,走到少年面前,一手抬起少年头,捏着下颚,粗暴地把水灌进少年口中。
一壶凉水见底,少年被呛得不住地咳嗽,彭远用力地拍着他的背,逼迫少年弯下腰,在他耳边命令道:“吐出来。”少年用力咳嗽,大量涌入胃中的液体,在重力的撞击下翻涌而出。
过了许久,少年涣散的瞳孔渐渐聚拢,看清了眼前的男人,男人耳后的纹身离开吸引了少年的目光。
少年一动不动地盯着彭远,彭远有些不解,但也不知该做点什么,只好冷冷说道:“吐出来,就没事了。”
“我认得你,从缅甸回来‘卸货’那次,你帮过我一次。”恢复神智后的少年,微微垂下眼帘,眼眸水润,“这次你又帮了我……谢谢你。”
彭远打量着眼前的人,回想起上次现场抓到李亚枳猥亵少年的一幕。
仔细看看,少年长得的确眉清目秀,怪不得李亚枳那小子恋恋不忘,话说回来,李亚枳本身也是这款长相,怎么嗜好这么古怪,喜欢跟自己一个类型的?彭远摇了摇头。
“你们关着我,是因为成军哥吗?”秦瑾抬头问道。
彭远有些惊讶于秦瑾的敏锐:“你还知道些什么?”
秦瑾坐到床沿边,双手搓着腿说道:“成军哥答应了我,上次运毒,是最后一次。他已经和大嫂说好了,以后不再运毒,他会带着我离开。”
彭远疑惑地问道:“袁成军是你哥哥?”
“不是,他是我的同乡。”秦瑾面露难色,突然间他意识到了什么:“等等,成军哥是出事了吗?”
彭远转过身默然不语。
“是想用我挟持他吗?”秦瑾追问道。
“不该问的,就不要问了。” 彭远背对着秦瑾说道。
“远哥,鹏哥回来了,叫我们去后院。”苏源的声音远远传来。
彭远回答道:“诶,我把手头的事办了就马上过来。”
“那行,我和亚枳就先过去了,你忙完就过来。”苏源经过彭远身边说道。
看着苏源渐渐远去的身影,彭远回到房间里对秦瑾说道:“我一会儿叫人给你换到东院儿去,那小子不敢再来了。”
“谢谢。”秦瑾低下了头。
“以后你就不要再干这个。”彭远转过身走向门口走去,回头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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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昭山左侧峰山腹间有一座卧佛寺,二十年多年前也是一座香火旺盛的小寺,不过这些年来,人口流向城市,坐落于这片未经开发山区的寺庙,也逐渐衰败,最终成废弃。
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身着深棕色的风衣,手提着一个公文包,愁眉紧锁,站立在卧佛寺前,不时举起手腕看着表,正在焦急地等待着谁。
“汪队,‘鱼’怎么还不上钩,‘钩子’是不是不来?”陈木远远隐藏在高处卡点,看着卧佛寺前踌躇的男子。
“雷子、小赵,你俩去看看无人机的监控,有没有可疑人员上山;桃子和波哥继续在卡点观察;其余人和我一起在寺外后巷待命。”汪泽冷静地观察着眼前的局势,转身部署道:“陈木,你换上制服,假装巡山人,先去试探一下。”
“收到!”众人纷纷按照部署行动起来。
提着公文包的男子抬头看看天,正午时分,阳光正烈,他舔了下发白的嘴唇,从上衣口袋中掏出一盒烟,抽出一支,正准备点燃。
“山上禁烟!” 陈木换好制服,向卧佛寺外伫立的男人走去,“说的就是你,荒郊野岭的,是来干嘛的?!”
男人惊慌之色在眼底一闪而过,随即恢复平静说道:“我听当地居民说,这寺的菩萨很灵,约了生意上朋友一起来参拜,看样子可能被放鸽子了。”
“拜什么菩萨?这儿庙子早就荒废,身份证拿出来检查一下。”陈木横着眉说道。
男人摸了摸上衣口袋,陪笑道:“可不巧了,身份证拉在山下的宾馆了。”
“手里提着什么?”陈木看着男人手中紧握着的公文包,质疑道:“拜什么菩萨呀,还带着公文包祈愿的?”
男人不自觉地向后挪了半步,陈木警惕地捕捉到了这一幕,抬头四目相对,四周空气瞬间凝固,危险气息一触而发。
“请配合工作,把箱子拿出来检查一下。”陈木试探着打破僵局。
陈木刚上前一步,忽觉一股重力向他胸前袭来,男人一脚向他胸口踢来,陈木不由地踉跄退后。趁着这个空隙,男人转身向下山方向狂奔而去。
“站、站住!”陈木单膝跪地,说话间冷空气灌入肺部,胸口一阵疼痛,陈木不由咳出声来。他忍住胸口的剧痛对着微型麦克风喊道:“汪队!人跑了,快追!”
黄昭山上,山路崎岖,鲜有人往来,四处灌木丛生,男人对地势并不太熟悉,慌乱往灌木深处逃去,他听到上方有引擎转动的声音,惊愕间抬头,是无人机在上空紧跟着他,“妈的,被摆了一道!”
一队黑影闪现在男人面前,逆着光黑压压地袭来,男人精神紧张,脑海刹那间闪过一道白光,随即感觉身后被重物瞬间扑倒在地,手臂、双腿、背部都被人死死地压在地面上,伴随着一阵剧烈的疼痛感,只听见耳边有声音响起:“警察!不许动!配合检查!”
“汪队!公文包里全是毒品!这、这量也太大了吧!”
“从上到下仔细搜,看看身上有没有其他夹带的毒品!”
男人只觉得耳后一阵阵嗡鸣,突然间手腕被冰凉的金属物铐住,腕间生疼,他用力挣扎着,却无力反抗,继而放弃了抵抗,闭上眼,喃喃自语:“阿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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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远市公安局大楼内,汪泽在讯问室外带着耳麦,怔怔地看着在监控屏幕里的一举一动。经过禁毒支队三天的蹲守,虽然“钩子”没有出现,但也算是成果地捕到了 “鱼”。不过,这条“鱼”和预计中总是有哪里不同,何止不同,简直是充满了古怪。
审讯室内,灯光昏暗,一名青年男子拷锁在审讯专用的椅子上。他头发已有些凌乱,看着前方一动不动,缄口不言,仿佛一层屏障把自己锁进封闭的世界,不供述、也不辩解。陈木穷尽了各种审讯方式,男人却一直保持着沉默。
若非在这名男子的公文包中搜出了大量的毒品,陈木一定会认为山猫的情报出现误差,不仅错过了“钩”,还捕错了“鱼”。
很快陈木败下阵来,悻悻走出讯问室,看着汪泽无奈道:“汪队,我已经尽力了!人家说拔出萝卜带出泥,泥没带出来,因为这是一根哑巴萝卜!要不是在山上亲耳听见他讲话,还真以为他是一个哑巴!”
“你嘴到是贫得很,也不见得你讯问嫌疑人时这么灵活。”汪泽对陈木的描述哭笑不得,紧接着严肃地说道:“警局这种地方,普通人很难承受住审讯的压力,无论是如实交代还是满口胡话,能做到三缄其口的,怕不是天资过人,就是受过专业反侦查训练。”
“到底这次抓的什么人啊!”陈木十分疑惑:“他若是和山猫的情报完全无关,怎么会正好带着这么大批量的毒品,可要是说有关,又怎么会一个人来交易。”
汪泽摇了摇头,表示暂时想不通:“这人的社会背景查清了吗?”
“袁成军,三十岁,没有前科,未婚,就职于安远市天赐贷款有限公司,职位还是客户经理。”陈木说道。
“随身带的手机查了吗?”汪泽问道。
陈木皱着眉头回答:“手机是一张临时卡号,里面的联系电话都是一次电话卡,看来是追踪不了。”
“那就以非法持有毒品先把人拘着。”汪泽疲惫地揉了揉鼻梁,“先回家休息下吧,明儿再从他的社会关系入手调查下,看看债务、情感这些有没有切入点。”
“好勒。”陈木想到马上能回家,笑容快要溢了出来,“那我立即去把刑拘手续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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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泽走到洗漱室洗了把脸,任由水珠从脸颊上滑落,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神里透着疲惫,摸了摸湿润的脸,能感觉到胡渣有些扎手了,的确也是该回家休息一下了。
回到办公室,汪泽披上外套,走出公安局大楼。大楼外有一个不小的院子,局里出外勤的车都停在院子里。
警局大院儿里,沿着围墙栽种着一排大树,入秋后树叶有些枯黄,一阵风吹过,散落一地的落叶随风卷起。
萧瑟的秋风在院子里打着旋儿,汪泽顺着落叶飞舞的方向望去,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他感觉心脏就在这一瞬间停止了跳动。
汪泽呆呆地伫立在原地,有些手足无措,看着前方的身影向他慢慢、慢慢地靠近。
“哥哥,好久不见。”闻一走到汪泽面前,一双微挑的双眸,蕴藏着深不见底的情感。
“……你回来了?”汪泽一动不动地望着对面的人,许久后唇齿间艰难地说出这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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