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楼 花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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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花喜是阮城花府用玉养出来的人。
这句话说的不假，因为花喜自小食玉而长，非玉不食。
花家祖辈做的是马贼的勾当，只到了花喜爷爷的时候，才停了手，入驻阮城，做了不足百年的安稳人家。
不知道是不是花家祖辈作孽太多了 ，花家九代一脉单传，到了花父，竟年近半百也无一子女出生。
花父看着满院的莺莺燕燕很是无奈。
后来，有人告诉花父，阮城北郊有一条街，名叫十三柳街。
沿街数到第十三棵柳树，便能心想事成。
花父按着指示到了第十三棵柳树下，等了十二个时辰也一无所获，丧气回到家中，却听到府里传来九姨太已怀孕两月有余。
花父大喜，想为子取名花柳以念柳树之恩，后又觉得此名似有疾，遂改名“花喜”。
花喜自能开口言，便对花父说，自己唯有玉可养。
花父将信将疑，最后看着独苗日渐消瘦才不得不信。
虽说花家家底丰厚，但也将将能养到花喜十六。
花父遣散了一众姬妾，与儿子在庭院里相顾无言。
花父看着用玉养出来的唯一的儿子，依旧觉得有些恍然。
花家祖辈皆莽汉，身量宽大，骨骼粗壮，哪怕花父自己从小锦衣玉食，似文人墨客，也是身量八尺有余。
只是这儿子怕是随了他娘亲，身姿修长，根骨清绝。
花喜问:“爹，咱家是没钱了吗？”
花父回过神，想了想，说:“如今的情况还能养你至弱冠。”
花喜明了，站起来说:“那儿子只有重操家业了。”
花家的家业是什么？收租？经商？花父愣了三天，看着儿子出门远去的背影，才堪堪惊觉，花喜口中的旧业，是马贼。
二
花喜每天都很饿。
尤其是这两年，十七八岁的少年正值拔高，食量更是惊人。
花喜摸出一粒玉珠子丢进嘴中解馋。
这串佛珠还是前两日从过路的一家富商手里抢过来的。
花喜自离家开始，便四处找山，最后落脚玉城城郊，占山为王。
据说，这玉城城主府有一玉矿，玉石源源不断。
花喜很是眼馋。
只是花喜虽擅打，却也知自己难敌城主防卫，只能在玉山因地制宜，谋个生存。
由于花喜每次只要玉不要银子，因此，得了个“玉山君”的名号。
时近冬日，天气转寒，行人越发稀少。
花喜打算干票大的，待到冬日也就不必每日出门了。
所以，花喜瞄准了现在小道上独行的书生。
只是这书生却不像书生，像“肥羊”。
书生全身上下都是玉饰，走起路来，环佩叮当。
花喜虽年少，却也并非傻子。
这明显是个陷阱，踩下去就是万劫不复。
但是，不抢也是傻子。
是以，花喜决定不抢东西，直接抢人。
三
花喜终于把书生身上的玉饰都卸下来的时候，就见刚刚还昏迷不醒的书生，此时两眼放光的盯着自己。
花喜再次检查了绳子捆得还算牢固，才假装恶狠狠的瞪了一眼书生。
书生嘴里塞着麻布不能说话，但一双眼睛却写满了话。
花喜诡异的从对方的眼中读出“终于找到你”的兴奋。
花喜想了想，反正现在身处深山，外面遍布奇门，料想对方也孤立无援，索性扯了麻布，问:“你认识我？”
书生快速点头，“认得认得，你就是爱玉如命的玉山君。”
花喜把刚洗好的一块玉佩放进嘴里一咬，“爱玉如命？”
玉佩嘎嘣脆。
书生盯了半天，终于明了，此人约莫是“噬玉如命”。
书生吞了吞口水，讪讪道:“玉山君原来，食玉为生啊。”
花喜觑了他一眼，并不搭理，自顾自地收拾着今日的“进账”。
花喜盘算着存货，估摸若是再有几个这样的肥羊，那冬日便可以不用出门了。
四
花喜第二天便放了这书生回去。
“沿着这条路一直走，你就可以回到玉城城外。”
花喜想着，这条路没有分叉，没有野怪，便是三岁孩童也是走得的。
只是，当花喜结束了一天的“劳作”后，回到家中，便看见一个人影蹲在墙角。
花喜拎着木棍上前，那人衣衫褴褛，形似乞丐。
花喜不解，这谁会跑来深山老林乞讨？还能穿过门口阵法进了进来？
花喜的棍子还未打下去，那人就涕泗横流的抬起头来。
“呜呜呜，你回来了。”
花喜实在不能理解，明明才过去一个白天，怎么能把自己搞得如此狼狈。
花喜扔下木棍，啪的一声，吓的书生跳了起来。
“你怎么回来的？”
“我，我顺着路就走回来了。”
“......”
花喜决定待会趁着夜色，亲自送人出山。
只是还未行动，耳边便想起“咕”的一声。
花喜熟知这是饿了。
于是赶紧进屋，掏出玉佩塞进了嘴里。
可是声音却并未停止，反倒愈发响亮。
花喜后知后觉，看着跟进来的书生，“你饿了？”
书生腼腆的点点头，“在下，一日未进食了。”
可是，花喜家徒四壁，家中除了一张床再也找不到其他东西。
花喜犹豫的问，“你，吃玉吗？”
书生面露惊恐，“我我我喝点水就好。”
花喜最终还是让书生喝上了水，收拾了仪容。
“走吧，我带你出山。”
书生磨磨蹭蹭到了门口，吞吞吐吐道:“我可以明天再走吗？”
花喜奇怪，这呆书生到底知不知道我是一个绑匪？抢了他的玉？还绑了他一晚上？
“我这里没有吃的。”
“我喝水就好。”
“我这里没有床睡。”
“我睡地上就好。”
“我是绑匪。”
“我......”
“你为什么不想走？”
“因为我......”书生想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怕黑。”
花喜到底还是心软了。
留了书生一宿，想着，那就明日再亲自送他出去。
却不曾想，这一留就留到了年关。
五
花喜看着门口的亮起来的大红灯笼，终于想起今日是除夕了。
只是，“灯笼哪里来的？”花喜问。
书生说:“进城买的。”
“你又拿我的存粮去当铺了？”花喜觉得当初就不该心软留书生下来。
那天他起了个大早，就为了送书生出门。
“起来。”花喜用脚踢了踢半夜爬上床的书生。
“不。”书生抓住了花喜的脚。
花喜发现自己居然动不了。
“快起来，我送你回去。”
书生却一下子扑到花喜怀里，语气哽咽，“我，我其实已经无家可归了。”
“我爹娘上个月突然双双去世。家中亲戚趁我不备，抢了我的家产。我只带着一点玉饰就被赶了出来。结果，结果玉佩都......”
花喜觉得这个故事有点耳熟。
但是还没想起来，便被吵得头疼。
最后没办法，留下了书生。
书生从梯子上下来，笑嘻嘻的说:“就拿了一小块。”
花喜看着书生温润如玉的眉眼，突然说:“据说玉城城主府不产玉了。”
“哦，是吗？”
“你知道为什么吗？”
“大概是城主不想产玉为生了。”
“那城主想干什么？”
书生刚刚还紧张的神情突然放松了下来，盯着花喜日渐俊朗的脸缓缓说道:“大概是，想用玉养一个人一辈子吧。”
玉城的烟花突然窜上了天空，花喜在漫天烟火中想到，怪不得这几月以来的玉不减反增。
六
“你真不跟我回去？”花喜把书生从被窝里拉出来。
“不，天气这么冷，为什么要回深山老林？我们在这儿住着不好吗？”书生拉了拉被子发现拉不动，索性扯了花喜的手，顺势把花喜拉到怀里。
花喜挑眉，看着还闭眼的书生，“谁说会玉山？我说的是回阮城。”
书生突然睁眼，窜了起来，“看老人家？怎么不早说？现在来得及吗？我们什么时候出发？第一次正式见面带什么好？外祖去世后我就没去过阮城，不知道变没变？”
花喜笑了，“谁说今天走？”
书生停下急匆匆的脚步，把花喜揽了起来，捏了捏他的鼻子，“你可比你小时候坏多了。”
花喜用手描了描书生的眉眼，“我小时候是什么样的？我怎么不觉得？”
“小时候我问你，是不是最喜欢玉哥哥，你说是，比喜欢爹还要喜欢，爱玉如命的喜欢。”
花喜扯了扯嘴角，“对啊，小时候我爹怕我吃玉要坏了肚子，每天只给一点，只有你那么大方，出手阔绰，我当然喜欢了。”
花喜额头抵着书生的额头，用鼻子蹭了蹭书生，语气轻缓，“那么，玉生哥哥，你喜不喜欢花喜呢。”
玉生想，你是我唯一的欢喜。
“玉城第十七代城主玉生，年十二，父母双亡，亲友专横，庇于阮城外祖家。年十五，外祖仙逝，归玉城，夺回城主府。年二十又六，大婚，妻花喜，结金玉良缘。”
——《玉城城记》慈悲著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楼 花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