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农遇珍》芳泽素修

13、情不自禁

　　最后一堂下课铃响，京甲第一个冲出教室，往宿舍赶去。每日她都这样，看起来不愿意在教室多待一秒。
　　向敬与气急败坏地追上她，在宿舍楼附近拦住京甲，气喘吁吁地质问：“京甲，你到底想干什么？”太阳已没，一抹晚阳清照大地，一切都将慢慢隐匿在黑暗之中。
　　彼此看不清表情，但京甲知道他既苦恼又疲惫，所以极力逃避着他的目光，暗想或许他是在责问她不吃晚饭的事？其实她只是沿这条路穿越另一个校区，去买晚饭。想解释，但沉默，最后饱含歉意地小声说：“你不要担心我了。”
　　向敬与一瞬间心情更加黯然，他只希望京甲卸掉盔甲，把脆弱的一面展示给他，那么他会将一切都守护起来。可面前的她倔强地把脸一横，半边身子像是要就势逃离。
　　“你为什么会跟林栀然在一起？”
　　林栀然，一个陌生人。这个名字从向敬与嘴里说出来，令她迷懵，这是哪儿跟哪儿啊？
　　还没反应过来，却被向敬与拽进怀里，他用唇用力的吮吸着她的唇，动作生硬却渐入佳境，全身上下火辣辣的，她忘记了挣扎。
　　良久，向敬与缓缓离去，她感觉到唇上的的唾液，冰冰凉凉又很矛盾的温暖。他们近了一步，两年一个吻。
　　京甲用力推开他，狠狠地用袖子擦着嘴巴，退了两步然后惊慌失措地瞟了周围两眼，怕被人看到。她只是担心大家再把向敬与跟她扯一块。向敬与如此完美、优秀，不应该因她承受鄙夷和嘲笑。不过幸亏，大部分人下课都是往食堂方向走，而且住学校宿舍的学生已所剩无几，所以并没有人看到这惊心动魄的一幕。
　　“京甲......”请你别离开我？他却说不出口。
　　“请你离我远一点......”此刻发自内心的真心话。难道在他眼里，她会因一个吻而妥协吗？他们之间好像真的到此为止了。
　　向敬与愣在原地，呆望着京甲跑离。那些美好的日子，果真一去不复返了吗？
　　高一入学报道那天，扫视一圈，周围的其他人很热闹，前后交头接耳自我介绍。最后将视线定格在她身上。瘦弱的身躯像是多用了几分力度笔直挺着，她很安静，偶然转头，而他隐约能看清她的容貌。
　　还未见全貌，他已想靠近她。
　　开学不久，观察数日，像是疯了一般，他按捺不住，想表白。他还没跟京甲说过一句话，他犹豫不定，最终忐忑地拍了拍她的肩，坐在他前边的京甲茫然地转过身来，只听向敬宇悄悄地说道：“我们当朋友吧！”京甲羞涩，转过身去，装作没听到。京甲不理解这样的坦白，因为她不会去做相似的事情，同时她还有些怕。
　　明明是朋友，可却像爱情。因为只有爱情才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而来。京甲无法装作若无其事，因为向敬与太优秀了。虽然有些幼稚，但京甲喜欢向优秀的人靠近。课上课下，她一直关注他：老师叫他回答问题时，她认真倾听他的声音；体育课她远远观望他打篮球；去食堂吃饭，故意偷偷跟在他后面。当然，一切向敬与都有所察觉，偷偷窃喜。
　　如果向敬与没有任何行动，或许京甲会一直默默关注下去。
　　一场深刻地交集之后，向敬与再次向她走近，问道：“我们可以做朋友吗？”京甲点了点头，既迅速又羞涩。
　　世界上，有谁真正喜欢孤独呢？如果有一个能让你感到惊喜的人存在，每个人都会毫无顾忌地向他飞奔而去。
　　永远记得与向敬与成为朋友的第一天，人神清气爽，世界温暖明亮。
　　两年来，在别人眼里，他们像是早恋，可他们只是还有些疏离的朋友，没有肉麻的话语，没有亲密的动作。向敬与幻想过牵手、拥抱，最后全部幻化为一种甜蜜的期待。他想把这些美丽的瞬间寄放在更美好的未来。
　　他对一切都有规划。
　　一直坚守的规则，却被自己一时冲动打破了。
　　他怕失去，很怕。听说有一条理论，如果你害怕，其实你已经失去了。京甲是他一眼相中，一眼信任的女生，他珍惜了那么久，越来越喜欢，坚信她是能陪自己尽余生。他以为她很好，不会让他在情感上受苦。
　　他病了。
　　当他无意间在林栀然的电脑里上瞥到那张京甲的照片——一张清丽的脸泛着潮红，似笑非笑，看起来很轻松。他了解她，所以能一眼识别她的快乐。
　　只有在安心的人的面前，她的神情才会如此毫无顾忌。
　　心跳声骤然覆盖一切。林栀然竟然会认识京甲，他们离得那么近，更重要的是林栀然还为她拍了一张角度完美的照片。
　　他嫉妒到发狂！
　　林栀然是向敬与的哥哥。他们没有血缘关系，林栀然比向敬与大一个月。
　　六岁那年，向敬与失去父亲。林栀然父母结束痛苦的两年婚姻内战。
　　林栀然爸爸林伯章，刚结束一段令人疲累的失败感情，他并不想再踏入婚姻。可经人介绍认识了刚刚丧偶的向云，却正得他心意，性情温婉，容颜清丽，最重要的是她没有事业心，总而言之，可以给六岁的林栀然当个好妈妈。
　　向云是向敬与的妈妈。也许是太想重新开始一段崭新的生活，再婚前她给尹敬与改了姓。
　　七八岁时的记忆，尹敬与大部分都忘却了。但却深刻记得六岁那年的两件事，不是零碎记忆，具体到一言一行。
　　第一个记忆片段：父亲去世之前不久。新年后，依旧寒冷的冬天，他兴高采烈从外面提回一兜羊汤一兜羊肉，手舞足蹈地在向敬与面前晃了晃：“儿子，今天午饭吃羊肉。”尹敬与见那羊汤上面凝固着一层白色浮油。
　　向云听到声响从从厨房走出来，看起来有些烦躁，直接抱怨道：“你怎么不早说啊？午饭我已经快做好了，你总是这样，要么就什么都不做，要么就多此一举。你自己想吃的，就买回来，我和孩子想吃的，你就没这样积极过。”
　　“那你们想吃什么，我下次买。”
　　“不用了，买什么不好？非得买这膻味大的羊肉。”向云没好气地说。
　　“反正我怎么做你都不满意，每次我买你都觉得我买的东西有问题，这不好那不好......”
　　尹敬与已经习惯了争吵，也习惯了父亲每次的妥协，所以他拽了拽父亲的衣袖：“爸爸，我们吃羊肉吧。”然后他又看向妈妈，叫了一声：“妈妈。”
　　妈妈最终提着羊汤进了厨房。虽然争吵不断，可尹敬与在那些日子里很幸福。最终他在期盼中闻到了从厨房缓缓飘出来的羊汤味，香浸一生。
　　有关父亲去世前后事情，他却很模糊了。

　　第二个记忆片段距离第一个记忆片段不过半年时间：中秋节，向云带着他走进一个陌生的家，沙发上坐着一个小男孩，正在玩游戏，小男孩转头见到他，热情地把他拉过去一起玩。没一会儿，向云端了两个盘子过来，上面放着两个月饼——是向云亲手做的五仁月饼，也是向敬与当时内心的稀罕物，因为食材贵重，向云很少做。向云做完，即便知道儿子很想吃，最后也全部装到盒子里带进这个陌生的家。
　　她先拿给小男孩：“栀然，这是妈妈亲手为你做得月饼。”
　　小男孩愣了愣，接过月饼。
　　“来，敬与，这是你的。”向敬与整个心脏是苦的，不情愿地接过月饼。
　　“栀然，想喝牛奶还是果汁？”向云继续柔声问。
　　小男孩思考片刻：“果汁吧。”
　　然后向云走开。小男孩轻声问他：“她是你妈妈吗？”
　　向敬与坚定地点点头，之后没再说过一句话。从此他再也没离开那个陌生的家。玩具很高级，房子很豪华，他只眼见向云沉醉其中。
　　可他的童年从那一天起，感情基调一直灰色。
　　长大一点他总安慰自己，向云永远是他妈妈，她也不偏心，那天只不过是对一个她不太熟悉的孩子多付出了一些关心。
　　林栀然看起来很喜欢他这个弟弟，遇到喜欢的总会第一时间分享给他。可他不喜欢与他分享母爱的林栀然。妈妈教授克制，让他懂得不能把过多情绪表现在脸上。小时候的相处还算融洽，可近几年，林伯章频频出轨，一切只是看似平静如水，其实早已岌岌可危。两个大人各自偏袒自己的孩子，以此赌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