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家光篇之一·御香 ...
-
“将军大人。”
春日局的声音在隔扇之外,不轻不重的响起。
“请进来吧。”德川家光放下手中的浅口杯盏,小侍为春日局拉开了隔扇,行过礼后适时的退了出去。春日局拢了一拢垂落的煤竹色和服衣襟,恭谨地对着家光跪坐下来,她向将军所询问的事情也不过是天气寒暖,饮食起居是否舒适,诸如此类的闲事。但家光知道,他这位异常坚韧不拔的乳母不会这般轻易的将话题停留于此处,果然,在一系列窸窣而详细的铺垫之后,春日局还是将她真正的主题点了出来。
“将军大人。”她再次低下了头,“不知近日以来,您对有功大人的侍奉可否满意。”
“多谢你的好意。”竹帘半阖,同暮色一样,在家光眼中融化成一片朦胧的碎影,“有功的侍奉无可挑剔。”
“可是在下听说,已接近一个月了,您和有功大人——”春日局的话还未说完,竹帘后,折扇突然猛地敲击中了地面,春日局猛地抬起头,家光的声音复又响起,“好了,春日,今日问的太多了。”
“将军大人……”
“我已觉得累了,如果没有别的事情,请离开吧,春日。”
将军的口气中带上了不可推诿的拒绝意味,与此同时,声音也变得威严了起来,如果再这么追问下去,大概效果是适得其反的。春日局只得暂且作罢,向家光俯首一叩,膝行着慢慢退出了内室。
德川幕府至今,已是第三代,第三代将军德川家光,素好男色。
“罢了罢了,将军无非是不喜欢女性水泽的身体而已,大概是有什么不得而知的让他厌恶的地方吧。”春日局抬起袖来,笑的分外诡秘而热切,“男性水泽亦是一种优越的选择啊,在孕育将军的子嗣这件事情上,只要肯想想办法,总是能够解决呢。”
颜色深黯的袍裾急促的拖曳在枝叶掩映的长廊上,东方墨蓝色的天幕上升起一弯纤细如眉的新月,和大奥的灯火一同参差明灭的映在粼粼的水波之中,春日局在踏进春日殿的那一瞬间,猛然回过身来,半明半昧的光线中,她的神情变得更加凌厉,“北之所那地方,要继续紧紧盯着!你可明白了?”
“是的!”侍从触到她的目光,急忙低下头去,弯腰答道。
“这可真是让人感到苦恼啊。”
侍从趋步离去,春日局的感叹也被掩盖在隔扇和帘幕之后。晚风夹杂着朦胧甜腻的花香,卷起细碎的草叶,像是有了独特的灵性,从又深又长的回廊之中,吹拂而去。
……
北之所的灯火点上了,却仍幽静的如同未曾住着人一般,家光的步伐轻缓的停在了距门口只有几步的地方,他站住了,隐约的想着,这样的幽静大概是与庭院里种植了许多的青竹和兰草无甚关系的。
室内,搁架上的书沉默着翻过去一页,翻着书的人也静的像一幅气品淡远的画卷。玉荣小心翼翼的靠近,手指触碰到钟形茶盏的外壁,“请容我再去为您换一杯来,大人。”
“啊,没关系的,小事而已。若是看书的话,这文字抵得上饮上许多次甘酽的玉露了啊,不必麻烦了,玉荣。”有功抬起头来,眼角眉梢都是温柔清浅的笑意,疏星淡月,春水流弦。
“您总是说怎样都没关系,不过是小事,但是换茶这样的事情对我来说也一样是件小事啊。”玉荣自作主张的将有功面前半温半凉的茶拿了过来,想要去换掉。
“那么,谢谢你了。”
有功向他轻轻一颔首,墨玉蕴色,双眸微敛。
玉荣拉开了木门,脚步声渐渐消失在身侧。有功才将目光转回面前的书页上,眉深睫长,他的侧颜看起来温和而平静,就像是书中的云朵,款款的存在于彼方之世。察觉不到,也没人能够察觉的到,那片素白而柔婉的云朵正从某一处,被幽沉的暮影暗地里消解,直至四分五裂的逐流。
“多谢。”
不过是一杯茶而已,玉荣很快就捧着杯盏回来了。他将青釉茶盏连同托盘一起放在了有功身边,“真是怪事啊。”
“怎么了?”有功的眸光依旧驻留在微黄的书册上。
“是这样的,适才我去为大人沏茶,刚刚踏出门槛之时,忽然望见了从藤萝丛中走过的人影。极其模糊的一闪而过。”玉荣说着,便向有功坐的更靠近了些,“仿佛那些怪谈中所说的一般。”
“玉荣,不必如此惊疑。”有功闻言,合上了书卷,捧起面前的杯盏,轻轻吹了一吹盏中浮翠的茶汤,氤氲的烟气无声的染上了衣袖,这大概是比任何一味熏香都要雅致温和的,他的声音也沉静的落在玉荣耳畔,“是看错了吧,也许是夜游的若紫,我想,你应该是缺少休息了。”
“是这样吗。”
“大概是的。”有功转过脸来,向他颔首一笑。
“是。”虽然的确有个模糊的人影从藤萝花荫间一闪而过,不过听有功这么解释,再加上天色已经昏暗,玉荣也不由得想,也许真的是自己一时眼花了。话音刚落,一声细软的猫叫盘旋入室内,如濡羽色磁盘中的金平糖般清甜。一团雪白的小小猫儿从隔扇没有关好的缝隙间挤了进来,足步轻捷的走近,三下两下便跳上了有功的膝头,乖巧亲近的蜷缩着。有功伸出一只手来,轻轻抚摸着猫儿柔软温暖的绒毛,一边抬起头来,向玉荣道,“你看,果然是若紫啊。”
“还真是只狡猾的小家伙啊。”玉荣赧然,不由想要去捏一下若紫玲珑的白绒猫耳作为惩戒,但指尖还未来得及触碰到,玉荣扑了个空,原来是若紫又往有功的怀里蜷了一蜷,更加娇气婉转的细细嘤叫着,像是告状一般。看到这场景,有功忍不住弯起了双眸,“确实是狡猾,但也十分可喜,请原谅若紫吧。”
此时的北之所因为一只猫,弥漫着一份难得的欢悦气氛,直到响起了钟漏滴落的水声。有功微微一怔,想起了些什么,将若紫从怀中抱离,站起身。
“玉荣,已经过了第三日,请帮我收拾好书卷,我要去到将军的居所。”
玉荣没有动作,他望着有功,眼中出现了一丝担忧。
“我知道你在为我忧虑什么。”
有功的眼角仿佛一直带着温和的笑意,他微微弯下腰,安慰一般的拍了拍玉荣的肩头,“只是去为将军讲解汉诗而已,何况这并不是第一次前往……”他的声音仍旧沉静轻缓,这似乎从未变过,“与人约定之事,不可失信,我的雨露之时(发情期)还未到来,你无须担心。”
春夜的藤萝和兰蕙的柔香慢慢舒展弥散着,穿月渡水而来,化作一片潋滟清波,澄明幽静的荡漾在眼底。
玉荣只得点了点头,开始为有功整理书册。在转身之前,他看了一眼有功。有功正在收拢着刚才没有看完的书卷,露草色的袖口映着清白修长的十指,在灯火幽微的光影中更显得朦胧了,他突然觉得,其实他好像并不是那么了解眼前这位亦师亦友的万里小路有功大人,也许,有时候某些天生的人和事,并不是为了让人了解,才降落在这世间的吧。
——
御中殿今夜几乎不闻人声,若是在平日,此处应有艳冶的歌舞。
德川家光披着一件岩井茶色的羽织,一个人坐在廊下,柔白清浅的月华勾勒出一笔峭拔且寂寥的侧影,洒落在地面上的影子,是石青之色。
有功在廊外伫立了一会,才走了过去,跪坐俯首。
“将军大人。”
素裾淡影,连这香气也是温而黯的,很浅,浅浅的竹兰气息,君子之香,君子之仪。
家光的呼吸声轻轻一滞,又顺缓的延续下去,他没有说话,有功就静静的跪坐在他的身后,将书慢慢放在了檀木的搁架之上。
一双待月之人,并无言语。
“你看今夜这月色。”
静默须臾,家光扬起手来,手中漆墨的折扇,描金的扇端正指着空中那素白芙蓉似的弦月,说。
有功清黑的瞳目中,倒映着一抹霜色的眉弯。
“今夜月色甚好,将军大人。”
“是啊,月色甚好。”
家光将折扇默默放回了坐茵一边,他沉缓的声音重复了一遍有功的答言,然而依然未曾回首。
“那么,今日的你,将要讲的是哪一首汉诗呢。”
身后传来书页翻开的微响,宛若秋日里的一片木叶,落在了回廊上。
“是王维的《泛前陂》。”有功的睫影伴着双眸,一同安静的低垂。
德川家光在十几日前,第四次遇见了有功,在北之所的院落里。
众多水泽居住在大奥之中,他们美丽且具有风韵,作为将军在情欲上的飨用,这或许也是将军权力的象征之一。但事实上,德川家光对此并没有那么在意。幼年时期,母亲阿江与夫人和乳母春日局的相互较量,暗涌流动,那些对将军之位热切的目光。不得不使他早早对情感这一词汇,产生了浓重的疑虑,再由疑虑变化成抗拒。
不过他不反对这权力的象征就是了,权力需要一定的表相来证明,而这同时也是将军的责任之一,纵然它表现的束缚和刻薄,就如同春日局的某些所作所为一般。但是所有细琐堆集的污垢,最终都能在德川家族荣光的帷幔下,被很好的矫饰起来。
春天午后的院落芬芳可喜,竹荫青碧的洒下斑驳幽朗的叶影,有功的声音款款的从某一处,或许是从炉中沉香的轻烟丝缕之间,度水穿花而来。
“ 旷野荻花落,途边霜露生。夜深霜露重,衣湿也前行。”
家光在门畔停住了脚步,他听见了有功在讲解和歌。
“这和歌中的大概是一位旅人吧,时令已经是秋日了,旷野的泽地,应生满了白如新雪的荻花,这是上天在漫长的旅途之中赠予的礼物啊。”
旷朗的书室中,有功跪坐在上首,翻开楠木搁架上的书卷,不疾不徐的讲着书中的和歌,下座的众武士和侍从们聚精会神的倾听,只有微风,只有微风和云朵从容来去,有功暮星一般柔和的眼波倒映着纸页上的墨迹,满屋里鸦雀无声。
“但这是如此漫长的旅途,渐渐的,暮色降临,清冷的霜融入了露水,从路旁秋草的叶尖滴落,打湿了他的衣衫和步履,夜更深了,旅人却无暇顾及,更是心切的前行着。这位旅人大概是想要归家了,若前方的目的地渺茫而枯燥,他又怎会如此急迫呢,想必等待他的家中,正有温暖的灯火吧。”
藤煤竹色的衣袖轻轻擦过洁白的书页,余音被廊外翩飞的双燕带向了远处。有功合上书卷,微微向座下之人一颔首,双眸含笑,“今日就到这里吧,多谢诸位。”
仿佛从蓬莱的梦中惊醒一般,诸人这才反应过来有功的和歌已经讲完了,纷纷向有功辞别,武士们公服的衣摆窸窣摩擦,他们议论着适才讲述的词句和讲述之人超乎寻常的风姿气度,心满意足,脚步纷纭的离去。北之所经过短暂的喧腾之后,又重新归于花落之声都能够听闻的安静里。有功从座位上站起,将诗集从搁架上拿了下来,与旁边几本一起收拢好,他的衣衫和眉眼熏染在春日的风和光里,只有他一人。
隔扇和廊门之间,地面上落下了一道颀长的影子。
有功看见了那道身影,整理书籍的手并未停下,京都口音有着烟水似的温软,“是玉荣吗,请等一等。”
家光大概是因为从一来便没有说话,喉中一时之间仿佛堵住了,他弓起手指抵在唇畔,清了清嗓子,开口,“不,是我。”
有功不由一愣,转过头去,家光正站在门口,低垂下双眸,隔着一道飘摇了微尘的淡金色日光,与他相望着。
“将军大人?”
京都口音瞬间变作了关东话。
“我刚来不久。”家光在位置上坐了下来,望着有功手边散落的几卷书,“你是在为他们讲这些吗?”
“是的,偶尔他们闲暇下来,就会到此处,我也就粗略的为他们讲解片刻。”
有功仿佛是一直微笑着的,家光抬起头,撞见了那双带着清浅笑意的瞳目,突然忘记了自己要说些什么,周身又静默了下来。
他微怔的神态是落入有功眼中了的,这对于一位行止肃穆的将军来说也有些不同寻常。而有功仿佛没有看见一般,仍然平和的微笑着。将军没有问话,旁人是不可开口的,正以为就要这样沉默了下去的时候,家光唤他的名字。
“有功。”
“是的。”
“我从小要认真记诵的东西有许多,但就是因为太多了,一一的记住之后,有时难免变的混乱起来。”家光端坐着,侧过头去,望着廊外的日色,绣眼鸟栖息在花枝上,“很多都记不得了……其实……”
他的语调十分缓慢,好像经过了长久的考量才说了出来,“偶尔也想要听一次和歌啊。”
第三代幕府将军,其实并不怎么爱说话。
尾音被吹散,流淌在风里。
有功跪坐在他的下首,眼波中的情绪思虑而温柔。
……是这样呀。
将军的白日并不总是有空闲,他和有功约定了,每隔三日,第三日的晚上请有功来为他讲解,汉诗也好,和歌也好,话本也好。德川家光和万里小路有功便具有了这样浅淡而静默的关系和交流,二人之间仿佛并非是将军和侧室,而更像交情温润平常的友人。
素月的清光寂然的洒落而下,映的灯火都有些黯淡了,有功念诵汉诗的温雅语调伴随着月色一同流转。秋空自明迥,况复远人间。畅以沙际鹤,兼之云外山。澄波澹将夕,清月皓方闲。此夜任孤棹,夷犹殊未还。家光一边听着,一边错开了望着明月的目光,他想要回过头去,却又觉得无甚必要,迟疑了一瞬,还是作罢。
“主持大人,前面就是江户城了呢!”
书页非黑即白,流畅的字迹被指尖轻轻摩挲着,恍惚间,有功好似从书页中听见了玉荣和□□的声音,那是芳菲将近的初春时节啊,三位意气风发的僧人立在江户城外的山坡之上,对远处的城郭充满了憧憬和想象,那时候未来也如同春光般明亮,一切尚未启程,前方还在未知中萌发。
曾经。曾经是一个多么美好的词汇。
有功不明白为何自己今夜的心绪会如此缭乱,或许是月色十分清丽动人的缘故吧,美景和良夜总会不自觉的拨动人的心弦。但是,直到从身体隐秘的某处被缓缓勾引出一股难以排解的潮热和腻痒,有功才发觉出情形的不对,今天本不应该是他的雨露之时到来的日子。
大奥和大奥之外的人世是截然不同的,不论美丑,正逢雨露之时水泽的香气和情欲冲动,对于火曜和木中来说都是甜美而诱人的所在,但不一样的地方在于,大奥之外有着能将这种欲望压制下去的药物和法门,但在深幽的大奥之内这些都不能够存在,御内殿中的御右笔有一本册页,那上面记载着大奥里每一位身为水泽的御台所、御中葛、御屋部样的,雨露之时的确切日期,在那一日,他们一定会将身体最诱惑冶艳之处展现出来,随时等候着将军的享用。
但并不是今日……并不是今日,难道是因为偶然的缘故提早了吗。
有功闭紧了双眸,咬了一咬牙,再奋力睁开,念诵汉诗的温雅语调戛然而止,他在忍受。而家光突然听不见了他的念诵之声,有些疑虑的回过头去,却望见正跪地行礼的有功。
“何事?”他微微皱眉。
一缕竹香袭上了鼻息,浅淡疏朗,尚不分明,却又销魂荡魄的想要让人将它拥紧。
“……将军大人。”
有功一向沉静的声音中有种竭力忍耐的意味,仿佛一件原本精致无瑕的琉璃器皿被不可抗击的力量,由内到外的,无法逆转的出现了丝丝裂纹,“请原谅在下的失礼,在下忽然觉得……十分的不适,恐怕不能再为将军讲解这首诗了吧。”
他的额上慢慢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汗珠滴聚着滑过他的眉睫,唇颔,有功有些庆幸伏下身的时候家光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尽管每一字每一句都说的艰难而困顿。
从未觉得时间如此漫长而不堪忍耐,像一块凝固已久的琥珀,在微火的细碎炙烤下,一点一点,以极其缓慢,缓慢到针尖也无法比拟的速度一滴一滴融化,直至融化进了冗长而枯燥的黑暗里。
那股惑人的香气是从何处而来呢,深受这香气之苦,家光有些微的烦倦了,虽然他现在看起来依旧面沉如水,“真的不要紧吗,不如现在就去寻御医来探望。”
“不必。”有功垂着头,他的一半面容隐在暗影之中,像一块有瑕疵的美玉,旁人看不清他的神情,“多谢您的照拂,这已经是多次复发过旧日的隐疾了。”
可是,香气究竟是从何处而来呢。
连一弹指的等候,都变成了将折磨浸入骨髓的妖魔。有功额上的汗不停的流下,隐秘的甜蜜的酸腻情痒一点点明晰起来。直到家光终于点头,同意他的离去,有功努力维持着宁静如水的姿态,将手边的书籍收拾整齐,叩首。他在家光的目光笼罩之下,奋力控制着正叫嚣着向上位者臣服屈从的冲动,藤煤竹色的衣衫像一片沉滞病痛的云霞,带着堆积的苦楚的雨滴,在春夜的清霜月色之下仓皇迷乱的弥散与逃离。
……微风拂过黛色的屋檐和雪白的繁樱,这淡远又甜艳的暗香,终于消逝了。
有功的步伐不由自主的,开始凌乱了起来。
夜风吹不散令人焦躁迷离的情思灼热,他也不知道自己将去往何处,被汗水和欲望覆盖的视野中一片模糊。
九天之上的乾达婆以香气为食,用镶嵌金粟花朵的琵琶,弹奏起足以令佛菩萨和神明感动流泪的乐曲。
但这些眼泪不会,永不会为他而流。
“我是有罪之人。”他用自己仅剩的清明这么想着。这沉沦之感真是让人厌恶啊。他被看不见的藤蔓绊住了脚步,手中的书落了一地,有功死死咬着牙,要咬碎什么一般,他维持着端凝的姿态跪在了地上,用双手摸索着那些散乱的书卷,毫无章法,每抓到一本,都仿佛抓住了一根脆弱的救命稻草,柔软的纸张被深深的刻上了指印。
可是那些书却好像怎么也……抓不完了。
所以就如此死在这里了吧。并非我是因为我不服输,我愿忍耐,而是我实在不愿意再想了,我已经……什么都不愿意再想了。
晚风携带着甜腻清浅的香气,度水穿花而来。
耳畔似乎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脚步声的主人总归停在有功面前,深深望着从未如此狼狈过的此人,下一刻,无法忍受的抱紧了他。
“我也无法忍耐啊,有功,为何你如此坚持呢?”
声音这样温柔,即使是这样的温柔,然而谁都知道,这只不过是雄狮狩猎之前的蛰伏罢了。
而乾达婆的红唇吞噬着翠炉中婉袅盘旋的香气,终于诡秘美好的轻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