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咫尺天涯》怎渡

2、Chapter 1

　　今年的夏天充分体现了它的热情，即使已经到了傍晚时分，马路上残留的热气足以使身体蒸起层层厚汗。两边的梧桐树相约低垂着脑袋，偶尔摇动着枝丫，引起路旁摇扇大爷的侧目。天边的红霞染红脸庞，似乎要把它满腔热血一吐为快。
　　路灯点起，车红酒绿，神秘的夜降临，这座城市开启它神秘的夜生活。
　　酒店的各个角落，充满着喧哗，找不到一丝的宁静。
　　似乎是为了宣泄高中三年的压力，酒店一处升学宴成为了一场狂欢宴。男女同学们互相拼酒，吸烟也成了平常不过的事情，彻底打碎了原以为的面具。班主任举杯说了一堆前程似锦的话，似乎大好未来触手可及。只待功成名就，我便衣锦还乡。
　　是的，那时的我们就是这样想的。一张张稚嫩的脸蛋，清澈的眼眸，还未经历生活的洗礼，最多的挫折也是考试差强人意。
　　对于热爱闹腾的人，感觉这还是有点安静，对于追求静谧的人，这儿堪比地狱，分分钟想要逃离。
　　我想要逃离这可怕的地狱。米思思安静的坐在餐桌的角落，这样想到。
　　静静的看着相处3年熟悉而陌生的同学，或大笑，或掩面低泣，或吞吐烟雾，米思思突然感觉自己成了里面最局外的人，偶尔端起果汁抿上一口。
　　窗户上可以模糊的看到每个人的倒影，透过玻璃可以很清晰的看到夜晚下的这座城市，灯火通明，像天上眨着眼的星星，但比星星更加的明亮。写字楼四周包围着闪光的LED灯，随着电流规律的移动着，像是一条贪吃蛇要把整座建筑吞没。幻想着马路上的汽车可以随手抓起。夜晚总会让人联想孤独，也是想象的翅膀。走过喧哗，再寂成广漠的夜静。
　　忽来的黑暗让眼睛迫切的寻找光明，逃离制造黑暗的手。
　　果然是他。米思思喜欢安静，全世界唯独尹希不知道。高中的三年他不锲的挖掘她热闹的阴暗面。
　　手中的酒杯还躺着歪斜的半杯酒，眼中闪着流光，脸上浮着一坨绯红，就那样居高临下的看着，嘴角提起一抹微笑，不说一句话。
　　他喝酒了，喝了蛮多的酒，她知道，她一直都知道他喝酒和抽烟的恶习。
　　毫不遮掩自己的嫌弃，蹭蹭鼻子，米思思推着他，往后撤，隔开这暧昧的短距离。
　　\\\"好大的酒味，离我远点\\\"，还不忘用手过滤饱含酒精味的空气，仿佛这样空气便会清新。
　　\\\"好，你不喜欢我以后都不喝了\\\"，随意的话语，随意的把酒杯放到临近的桌上，抄起板凳坐在旁边。
　　\\\"干嘛一直坐在这儿，今天有可能是最后一次大团聚了\\\"
　　\\\"我看着你们聚就好了，我可不如某人喝酒厉害\\\"
　　\\\"每次就知道奚落我\\\"习惯性的把手放到她的头顶轻柔着，似乎真的在表达自己的不满，却收到她的一记白眼。
　　\\\"原来躲在这儿，咱们老班都走了，大伙儿打算去隔壁的KTV呢，等着你们呢\\\"
　　老班是大家给班主任老师起的爱称，米思思接收到朱婷意有所指的眼神，她从不关心传说，却也耳闻了朱婷和尹希的八卦。感觉一丝好笑，只当自己是空气吧，不去理睬这场闹剧。
　　\\\"咱们去KTV唱歌了，报个名\\\"，果然听到了青蛙班长的敲桌子的噪音。他的名字是王子，只因丹麦童话故事的流传，他成为了三年的青蛙班长。\\\"尹希，你一定要去呀，你可是我们的K歌之王，你不在，就没意思了\\\"。
　　\\\"去你的\\\"，一个空瓶子准确无误的砸到了王子的身上，这样的事情在这对好基友身上早已习以为常，似乎他们就该这样相处。
　　人，一哄而散。

　　喧哗过后，夜寂成了广漠的静。风蹑手蹑脚的走过身旁，怕打破一丝静。但还是唤醒了梧桐树的睡眠，枝叶婆娑。最喜欢听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平抚这躁动的心，仿佛这世间只剩下静谧。路灯散出温暖的光晕，一圈一圈的扩大，无形交织着，影子慢慢被压缩成圆形，又缓缓拉长，像是手风琴在弹奏夜的交响曲。
　　青春是什么呢？是十七八岁这个年龄的数字，还是必须有的一场刻骨铭心的爱恋。米思思苦笑，似乎只是十八岁这个数字而已，还有那一次没有交集的悸动罢了。她的青春，或是18年的人生，就一直这样固定而平凡到尘埃。上学、考试、升学。最多就是小女生间的小动作，而她在学校只有学习的清冷让这些小动作都与她绝缘。好像这也是大多数人的最美好的青春，上一个好的大学，将来找到一份稳定的工作。这也是她米思思的人生。
　　唯一的意外是一如既往平静的心海，出现了一丝涟漪。现在耳边还能够清晰的想起翻动高考志愿指南的声音。童岩的手指很修长，比女生的手还要好看。他像对待自己的事情一样认真的阅读着，仿佛没有另一个人的存在。这是除了尹希外，米思思单独和一个男生一起，除了一点的小羞怯，却忍不住想要偷偷的瞄上几眼。银色的眼镜不但没有掩盖他俊秀的面庞，反而增加了几分儒雅。对，是儒雅。这是米思思反复确认得出的结果。
　　一瞬间的四目对视，米思思迅速的垂下眼帘，证明自己只是正常的眨着眼睛，脸上的微热却出卖了自己。心虚的若无其事的抬起眼皮，再次撞进了他的瞳孔，很亮，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身影，心被什么东西叮了一下
　　微风吹起，梧桐树沙沙作响，裹挟着热气，吹热了脸颊。

　　影子突然多出的两只触角，让米思思猛地回头，幸得尹希反应快，否则真的要摔个跟头。
　　余悸未消，重新站稳，不客气的拧上了尹希的手臂。对于他，她从来都愿意展现自己的阴暗面。在她面前他也从来不设防备。梧桐树抖擞作响，似乎被他们的笑语感染。
　　\"怎么这么早就离开啦？\"
　　\"你不也是吗！？\"
　　这却是事实，竟无法反驳。
　　\"再说，我怕你一个人，想我\"
　　以前听到尹希这样不要脸的自我感觉爆棚，她都想缝上他的嘴巴。现在竟然会习以为常，就静静的看着你膨胀。
　　一辆车停过，是张叔来接尹希了。米思思习惯的坐上。
　　\"思思，了不起，考上了咱们市的Nan大啊。我女儿呀只上了个本科\"。张叔很羡慕的说，似乎又有点遗憾。
　　米思思不知如何接话，谦虚的说运气好，显得很做作，安慰说没关系，却从侧面否定了另一个女孩。沉默罢。
　　\"为什么想上计算机专业，不是说好一起上经济管理的吗\"。尹希幽怨的声音，及时打破了沉默。
　　\"噢，一个朋友介绍的，他今年刚从Nan大毕业，考取了北大的研究生，他。。。\"
　　\"你和他很熟啊，这么崇拜他\"。尹希不以为然，打断米思思自己都不知道充满亢奋的话语。
　　\"不熟，我堂姐夫的弟弟，就见过一面而已，只是感觉他很厉害，就听从了他的建议\"，解释着似乎又在掩饰着什么。\"再说了，你妈妈不是让你出国读书吗，在不在一起上经济学又有什么关系。而且，对于我来说，计算机专业反而是更好的选择。\"
　　这是对的选择，也是米思思固执的认知。她与尹希不同。尹希是她唯一认识的天之骄子，他将来是要继承家族公司的人，只是巧合与他成为了三年的好朋友。他在天上，她只能只可以选择在地上踏踏实实的生活。出生注定他们走的是两条不同的道路。
　　车停在了一处老旧的小区，路灯发出虚弱的光，勉强在昏暗的路上前行。这可以算是较早的一批小区了，还是米思思爷爷当年在工厂退休得到的房子，也是全家唯一可依靠的港湾。这座小区似乎被遗忘在岁月中，房地产的大热使它周围的高档小区和别墅区这几年迅速的崛起，它被淹没在建筑群中。不是在这里居住，根本想不到这儿居然有一处小区。事实也是，年轻的一代在陆续的搬离，记忆中的邻居越来越少。说来很巧，三年前尹希家人在走出小区的马路对面买了一栋别墅，尹希基本上都在这里居住。她也没少搭各种顺风车。
　　尹希把米思思送到家门口，看着她进去。
　　\"思思，明天早上在家等着，我来接你，去一个地方\"。在米思思将要关门的时候，尹希喊住她。
　　\"去哪儿呀？\"回头奇怪的看着尹希。
　　\"保密\"他痞笑着回头消失在昏暗的灯光下。
　　今天的尹希对于米思思来说，有着说不出来的神秘、奇怪。从高一认识到现在，他们从来都是以全名来称呼对方，从未称呼全名以外的昵称。突然的改变，总有点不适。
　　尹希一直都想像米叔叔和米阿姨那样称呼她为思思，突然就是很扭捏，不知道对她要怎么表达这份亲昵。在车上偷偷的乐着，车子已经停下也没有发觉。也许是这一天，或许更早，"思思"镶嵌在思念中，拔不出，铲不掉。一切都在小美好的幻想中变得甜蜜。

　　蹑手蹑脚的回到房间，生怕吵醒已在工地干了一天活儿的父母，但妈妈还是起来了。
　　"思思，回来了，快点洗漱睡吧，你爸爸已经睡着了"。妈妈小声的说着。母亲都是一样的天性，即使知道女儿已经回来了，但还是要亲眼确认，才能真正的安心。
　　"我知道了，妈，您累了一天了，快去休息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在卫生间米思思只是简单的用毛巾擦拭了一下，害怕热水器的声音吵醒了爸爸。米思思一直都很心疼父母在建筑工地粉刷，而自己却只有无能为力的无奈。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努力学习，考取好的大学。这也成为了父亲的骄傲，每逢见到工友，都会骄傲的说上几句。米思思一直不明白的是，他们一家人一直在很努力很努力的生活着，家里能够解决的也只是温饱。父母要很努力的盘算着她和弟弟上学的费用，爷爷的药费，再尽力的挤出剩余的一点存起备用。在她的记忆中，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父母添上新衣。自己和弟弟也一直是简单的运动服装，只因它春秋四季都适穿。记得尹希曾经问过自己长大最想做什么，答案是挣钱。当时，他反问了一句"钱很难挣吗"。米思思却没有和他争论下去，这也，没有争论的意义。金钱对于尹希他们而言，只是一种形式而无意义的存在，他的一双鞋子甚至是她父母一个月工资都买不起的奢侈品。那是米思思第一次感到差距的无力。这并不是谁的错，只是我们的出发点不同而已，你的起跑线或许甚至是我一辈子到达不了的终点，似乎注定了对于他，她只能远远的观望，再无其他。庆幸是米思思仍然感到幸福的生活着，这便足够了。
　　百无聊赖的躺在床上，手机传来信息的声音。
　　"别忘了明天的约定，晚安"。是尹希发来的消息，附带了一堆的笑脸。
　　"嗯，知道了，睡了"。迅速的回复，已经11点了，确实要睡觉了。
　　手机屏幕上突然弹出新朋友的提示，心莫名紧了一下。"我是童岩"。看着备注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了起来，选择了接受，想来是堂姐给的号。
　　想要问候的话语还没有发送，对方已经发来了一全景图。是Nan大的航拍。
　　"这是Nan大的航拍图，可以先熟悉一下地势环境"，童岩解释着。
　　似乎点燃了话语的引子，双方通过手机传递着。看的出来，童岩很是为自己的母校感到骄傲。时针也早已悄悄走过了12点。
　　"时间很晚了，休息吧"。童岩不想再打扰对方的休息，想要放下手机，停顿了一下还是发送了"明天愿意一起去趟学校吗"。
　　米思思愣了一下，原以为不会再有的交集，似乎越来越近。犹豫了一下，还是回复了好。
　　想要告诉尹希明天自己不能赴约，看了一下时间，作罢，明天再说吧。
　　眼睛适应了黑暗，可以感觉到朦胧的光晕。甜蜜在空气中散开，嘴角笑意溢出，没有理由的开心，似乎和童岩的见面已经到来。这是喜欢吧。米思思突然被这突来的想法，来不及思考，已进入梦乡，或许本就在梦中。
　　有时候真想责怪大脑太理性，眼睛太轻浮。在大脑还没有来得及思考，眼睛却刻下了他的笑，他认真的模样和他儒雅的气息，眼睛所到便是他，再看不到别人。以至于在以后的很多岁月，她的眼里还是最初的他，大脑中还是固执的认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