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四章 始归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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丝丝春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太阳依旧躲在云层后面，散发着没有多少威力的光。湿润微凉的空气倒是能让人神清气爽。杨家父子刚从花园出来，两人一前一后走在长廊上。
“这忙了一宿，肚子都饿得咕咕叫了。”杨义咕哝着，转头对身后的儿子说，“承孝啊，待会儿洗漱完了陪我一起吃早饭吧。”
杨义是马不停蹄赶回来的，到现在都还没吃过什么东西。杨承孝也早感腹中饥饿，刚要答应，却见长廊那头跑来一家奴。
“大将军，少将军，小姐回来了，在前殿等候多时了。”
“啊？这么早就回来啦，你怎么不早报啊？”杨义埋怨着家奴。
老实巴交的家奴只的说：“没有您的吩咐小人不敢打扰，而且小姐也不让通报。”
其实是杨义早就吩咐过任何人不得打扰他们，这当下人的也就只好花园外面等着。
杨承孝看父亲一时语塞，有点难堪，连忙说道：“好了，父亲，快去洗漱一下换身衣裳吧。”
“对对对！”杨义就坡下驴，转身往后殿跑去。
前殿，饭厅。
饭厅南面的一扇窗户被打开了，窗前站着一个女童，身着一件白色道袍，面容清丽、神态娴静，小小的身躯倒也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了。厅内摆着一张楠木雕花的桌子，桌上有一只青瓷茶盏，里面的茶被喝去了少许，似乎已经凉透。诺大的饭厅就她一人，显得很宁静。
不过这份宁静很快被打破了。
“哎呀，我的秀秀回来啦，在哪儿呢，快让爷爷瞧瞧”
这真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一个黑影从饭厅门口闪入，这是换了一身黑皂衣的杨义。
“原来在这呢，”杨义三步并两步来到窗前，一把将他的孙女抱了起来。
“我的乖孙女儿，让爷爷瞧瞧瘦了没啊？”他还煞有其事的掂了掂。
“哎呀，我的秀秀怎么光长个不长肉啊，将来可要穿不了漂亮衣服了。”
“爷爷，放我下来。”
嫩嫩的童音波澜不惊，看来老爷子的情绪丝毫没有影响到她。
“再让爷爷抱会儿嘛，爷爷不累。”
“……”
晚进来一步的杨承孝看不下去了，说道：“爹，您还是把秀秀放下来吧。”
杨义虽然心有不甘，但也不能一直僵持着，只好将他的宝贝放了下来。
“秀秀…”杨承孝靠近她蹲下，意图不明。
“爷爷，爹爹，早。”她马上行礼问安。
“呵呵，秀秀也早啊。”杨义看了儿子一眼，笑着回答。
杨承孝尴尬的站起身来，拍了下身上的紫袍。
“秀秀这么早回来，用过早饭了吗？”
“还没有，爹爹，我早回就是想陪爷爷、爹爹一起用早餐的。”
“是吗？秀秀真是越来越懂事了。”
杨承孝高兴起来了，他笑着走到门口唤来一名侍女：“去叫厨房把早点端上来吧。”
辅国大将军府的早点菜单常常会变，那是因为杨义父子都是远近闻名的美食家，对吃的要求自然是格外的高。
他们两个走南闯北搜罗了不少美食、名厨，闲来无事时也常常亲自研制美食。以前行军打仗的时候，皇上还会专门给杨义配两个御厨，好让他吃好喝好把仗打好。所以，杨家的大厨们总是在绞尽脑汁，变着法儿给他们做美食。但是，杨家的餐桌上有几道食品是一成不变的，这几道食品都是特别为杨家的小主人准备的。一般情况下她只吃这几道食品，很少会去碰其他的菜品。就像今天的早餐，她就只吃了半碗青精粥和一个黄儿。
杨义、杨承孝两人大概是饿狠了，眼里只有满桌的美食，吃的是狼吞虎咽，全然没了平日里轻提慢捏、先嗅后品的大家做派。可是他们光顾着大快朵颐，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们的“秀秀”早就放下了碗筷。
“哇，这阿于做毕罗的手艺是越来越好了！”
杨义好不容易吞下了一个蟹黄毕罗，不由得发出一声赞叹。
“承孝，你看”
杨义又从盘中取了一个方叶形毕罗，不过这次他没吃。
“这毕罗久蒸而不变形，面皮色纯而松软，而且厚度恰到好处。”
说着他把毕罗掰开，立刻就是蒸汽袅袅、黄油流溢、香味扑鼻。
“只有这样松软适中、厚度恰到好处的面皮才能很好的保留里面的热气、香气，又不会使这毕罗变得笨拙难看。”
杨义深深吸了一口浓郁的蟹黄香气，继续赞叹：“果然是上等蟹黄，你看它色泽鲜亮、颗粒饱满、不带一点儿杂质，必定是取自去年深秋最肥的河蟹，而且只取了最完整饱满的那部分。看来阿于是把六味居最好的蟹黄给买来了。呵呵…”
一旁的杨承孝正忙着吃他的千层烙饼和二十四气馄饨，等他把最后一口烙饼就着馄饨汤咽下后，他才看向他的父亲。杨义正笑盈盈（得意？）地看着他，正在等待着他的肯定。
他看着父亲手中的毕罗，道：“这蟹黄毕罗好是好，只可惜太干又太油腻了，一定要配合上好杏酪，发挥杏酪生津去油的功效，才能使这毕罗更加美味。”说着他拿过杨义面前的杏酪饮了一口，道：“只是这杏酪煮得太过甜腻了。”
杨承孝咂吧着嘴巴，一脸遗憾的表情。
杨义清楚他的这番话是很有道理的，但是被自己的儿子这么一针见血的指出，让他感到很没面子。他有些恼怒，却只能憋着不好发作，为何？只怪他立了个美食面前一律平等的规矩。现在他也只能在那干瞪眼了。
在杨府，只要与食物有关，所有人都能畅所欲言、毫无顾忌。这是杨义当年立的规矩，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要追求更多更好的美食。所以杨承孝可不管他爹的面子问题，任他吹胡子瞪眼的，就当没看见。
他指着自己面前的碟子，继续说道：“看我这千层烙饼。油一分，面三分，制作的时候要一手扯面一手卷面，扯成三寸宽、二尺长的薄片，边扯边卷，层叠不断。烤的时候，要求火力均匀、火候得当。只有这样，烤出来的饼才能色泽金黄、层次鲜明、脆而不碎、油而不腻。再配上汤清可注砚的二十四气馄饨，真是完美无暇、无懈可击了。这也只有罗大师能有此功力啊。”
看着儿子自我陶醉的样子，杨义终于坐不住了，他不服气的道：“你那阿罗也就只会烙烙饼，做做馄饨，也没看他能做出什么别的来。”
“那阿于也只会蒸蒸毕罗而已，还不懂得如何搭配菜品相互提味呢。”杨承孝反驳。
“胡说，阿于还能做晶莹可透字的五福饼！”
“那算什么，阿罗能做柔韧可打结的长生面！”
……
其实这于、罗两位师傅都是数一数二的面点大师，两人做的面点都可谓是一等一的上品。那这杨家父子为何吵得不可开交呢？其实这是有说不得的原因的。原来，这于师傅是杨义寻来的，而且最擅长做他偏爱的毕罗，而这罗师傅则是杨承孝寻来的，最擅长做的面点恰恰是他最爱的千层烙饼。天下间就是有这么巧的事，也不知道当初他们是怎么寻的。这其中奥妙大概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面对这一场面，随侍的下人们是即不劝阻，也不慌乱，仍旧静静站立一旁，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看来他们对此情形已是司空见惯。而杨家的小主人正品着身边丫鬟刚端给她的阳羡茶，看她气定神闲的表情，大概是在想，这阳羡茶汤清色浓，芳香不绝，果然是好茶。她细细品茶，微眯的双眼、上翘的嘴角证明她整个人都浸淫在这茶香中。
“秀秀你说，到底谁的手艺更好？！”两个眼里只有美食的男人终于在这个时候想起了他们的秀秀，齐齐看向她。不，应该是盯着她，目光炽烈。
她轻轻放下茶盏，微笑着看着面红耳赤的两位长辈，柔声说道：“爷爷、爹爹，可都吃饱了？”
“啊？呃，吃饱了。”
“那就好，这新制的阳羡茶能降火败气，正适合爷爷、爹爹此时饮用。孩儿就不打扰，先行告退了。”
她站起身来恭敬的行了一礼，然后转身向门口走去。
杨义父子看着这小小的背影，一时间忘了反应。
这背影给他们的感觉是优雅？抑或是长大？无从而知。
“对了，孩儿早已改名为破尘了，孩儿的茅草屋里也无长物可供观赏，这两件小事还望二老以后能记住。”
在门口，她停了下来，像是突然想起似的，随口提了这两点，然后迈出门槛离开了饭厅。
……
“爹，她称我们二老……”
人已走了，茶都凉了，他才反应过来。
“爹？”扭头看到的是仍处石化状态的杨义。
“啊？哦。”
杨义先是一脸疑问，随即有点点头。他在想着，她怎么会知道我们进了她的房间呢？难道是那檀木香？嗯，肯定是的！
“可我才三十二啊，难道我已经老了吗！”他用力揉着脸，满腹委屈。
……
“哈哈…这秀秀，啊不，是尘儿，哈哈哈……”
杨义站了起来，哈哈大笑，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
“父亲，这很好笑吗？”杨承孝把它当成是嘲笑了
“承孝，我不是在笑你，你还没看出来吗？这小娃子生气啦？”
“不会吧…”
“你看她从南山回来后也不跟我们说说她在南山的见闻，现在又这样走了，还不是生气了？”
不过这也不能怪他们，这一个半月未见的小宝贝回来了，他们实在太高兴了，以至于忘记了原本应该注意的事。
“生气了吗？”杨承孝轻声自语，“是因为那个名字吧。”
声音听起来有点不肯定，其实他心里已经笃定。
“嗯，”杨义点了点头，“看来以后我们要多加注意了，不能再说漏嘴咯。”
“哎，”杨承孝叹了口气道：“这孩子的心思是越来越难以捉摸了，要是她娘在就好了，只可惜月秀她…哎…”
“这孩子是与众不同的……”
杨义看着门口喃喃低语，同时，一个想法渐渐在脑海中浮现。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四章 始归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