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策》萧芜苧

64、第 43 章（二）

　　第四十三章（二）
　　瑶光赤谷城。
　　正值午间时分，赤谷城街道上倒也算是十分的热闹，街边摆了不少小摊儿，什么样的玩意儿都有，着了便衣戴着幂篱的陵光也在公孙钤还有商略等几个护卫陪同下兴致勃勃地逛着，时不时也会买下一些东西。
　　“王上，该用午膳了，这边最出名就是飞星楼了，咱们就去那儿用吧，比外面安静些。”公孙钤看看日头低头对陵光说道。
　　陵光也没反对，几人便一道进了飞星楼，正是用饭的时候楼里生意很好，几乎满座，公孙钤看了看自然是不放心让陵光在大堂跟别人混在一起用饭的，当下叫来小二说要个雅间，小二却一脸为难：“这雅间都已经没了，几位若是不在意就在这大堂用吧，若是觉得搅扰，小的搬架屏风来挡一挡？”
　　公孙钤有些为难，正想着要不换个其他地方，陵光却开口了：“就这么办吧。”
　　“可是……”
　　“怎么了？”白恻阳正处理了一些事情从楼上下来就看见门口堵了这好几个人，就过来问了小二一句。
　　小二低声把事情说了一遍，白恻阳的目光却一直落在跟着陵光和公孙钤的几个侍卫身上，听小二说完，他当即和善地笑了笑：“两位是贵客，小店岂敢怠慢，三楼尚且还有一处空着的雅间，不如我带几位上去吧。”
　　“刚刚不是还说没有吗？现在怎么又有了！”商略最是反感这些精明商贾，若非今日顾忌陵光和公孙钤他非要好好找店家理论一番。
　　公孙钤听了就是一皱眉，低声提醒商略：“不可无理！”
　　白恻阳被如此质问也不见生气，依旧笑容满面地解释道：“三楼那个雅间一向是招待贵客用的，寻常人自然进不得。几位，这般站在门口也不合适，不若先随我去里面安顿，到时我再好好致歉，可好？”
　　白恻阳的姿态摆的低，又有公孙钤的警告，商略也不再说话了，陵光微微颔首，由白恻阳领路往三楼雅间而去。
　　进了雅间陵光便取下幂篱，逛了半日，正午太阳又毒，他额上已经出了薄薄的一层汗，用丝帕擦了擦，仔细打量屋中摆设，见十分清雅并不烂俗他心里也满意了几分，坐到了榻上休息，又指了公孙钤也坐下，再看看跟着那几个护卫确实一蹙眉头。
　　“老板，这三楼可还有其他雅间？”陵光出声问道。
　　白恻阳笑道：“没有了，公子可是有事吩咐？”
　　“给他们几个置办一桌。”陵光指了指那几个护卫。
　　商略和公孙钤都是一惊，公孙钤立刻说道：“公子不可，这些护卫都是保护您安全的，若是离开了还如何保护您！”
　　陵光却有些不耐烦的挥挥手：“孤……我要同你单独说会儿话，他们杵在这儿算什么。”
　　说罢又看向白恻阳：“可能安排？”
　　白恻阳微微一笑：“这雅间怕是没了，几位小哥只能安排去一楼大堂，公子看这样可行？”
　　陵光点点头，面上不耐烦神色更重了些，只是他生的美，这般神情在他脸上非但不觉丑恶，反而又是另外一番美人嗔怒的风情。
　　商略知道此事已定再争辩也无用，只好带着几个手下跟着白恻阳出了雅间，白恻阳也没在亲自带路，只吩咐了一个小二：“带着这几位去一楼大厅找个清净人少的地方，再用屏风挡一挡。”
　　吩咐完了，他又再度回了楼上，亲自取壶泡茶端了进去，陵光自小众星捧月被服侍惯了，面对这般殷勤也不觉得如何，公孙钤却不这般想，他看着白恻阳熟练的洗茶、温杯，笑道：“老板也是个喝茶的行家。”
　　“不敢，在公子面前班门弄斧了。”白恻阳答得谦卑，奉了一杯在陵光面前，又递了一杯给公孙钤。
　　陵光对喝茶兴致缺缺，公孙钤接过茶杯先闻茶香，却不急着品茶，反而开口问道：“其实在下刚刚就很好奇，我和我家公子穿着也不华贵，如何老板就觉得我们有来这间雅间的资格呢？这间雅间不是专供达官显贵的吗？”
　　白恻阳闻言依旧笑得温和：“屈屈不才也算是个识人认人的，二位公子一看便气质不凡，岂会是凡俗之人呢。”
　　听得这般讨好之言，陵光嗤笑一声，面露轻蔑之色。
　　白恻阳不以为意接着说道：“二位身上穿的纱衣，所用之纱是秋娟纱，此纱布轻薄透气，隐隐带香，更难得是经纬之间用同色纱线织出复杂纹样，一匹千金，这样的好东西莫说寻常商贾，便是一般官吏碰都碰不到，能穿这样纱衣的人，难道还不是显贵？”
　　公孙微怔，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蓝色纱衣罩衫，再看陵光那一身丁香色的纱衣，目光转回白恻阳身上：“老板好眼力啊。”
　　“生意人嘛，若是这点眼力都没有，还如何混的下去呢。”说罢，白恻阳也不欲久留，给小茶炉的壶中添满了泉水，就站起了身，“二位看要吃些什么，可有忌口？”
　　“随意上几样清淡精致些的就好。”公孙钤回道。
　　白恻阳应了一声，便退了出去，关上雅间门的瞬间白恻阳脸上笑容瞬间消失的干干净净，取而代之满满寒霜阴沉，一双眼中更满是刻骨怨毒，若是这时有人看到白恻阳的模样，只怕会被他这狰狞面容吓上一跳。
　　但这样的狰狞也不过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瞬，当小二上来询问他里头客人要什么菜色的时候，白恻阳就那样平平淡淡像往常那般一一吩咐了。
　　雅间之中，陵光盯着自己穿的看似普通的纱衣，哼笑出声：“一件衣衫便能暴露身份？宫人当真是不当用，让他们准备常服，就是这么准备的？！一介小小酒楼掌柜就能一眼看穿，那孤王还不如直接穿着朝服上街逛算了！”
　　“王上息怒。”公孙钤劝道，“这衣裳的确是王上平日里穿的常服，只是没想这小小布料看着普通却并不普通罢了。再说，这飞星楼的掌柜日日都要接待不少权贵，知道这种布料也无可厚非，并非常事。”
　　公孙钤见陵光依旧脸色不虞，帮他倒了杯中已经微微有些凉的茶，另外沏了一杯：“王上不是因为心情不佳才要出来散心的嘛，怎么如今看着这心情更不好了呢？”
　　陵光喝了一口新沏的茶，冷哼一声：“不过是寻个由头出来罢了，省的在典客署还要看见天权那只王八！”
　　看着陵光像个小孩一样的抱怨，公孙钤带着几分无奈地笑了。
　　陵光却懒得理他，气鼓鼓地说：“那执明倒是脸大的很，一开口先要减免在瑶光做生意的天权商人的赋税，还说什么要在要瑶光境内驻兵，谁给他的脸？敢提这样的要求！之后又说驻兵不行，那就要补偿，狮子大开口地要瑶光一半的金矿！一半！撑不死他！”
　　“王上，那天权王明显就是有备而来，再说结盟的条件本来就是漫天要价就地还钱，您又何必这般生气呢？”
　　正说着小二敲门进来，送上了两个冰碗，言是天气炎热让客人消暑用的。
　　公孙钤看了看面前那细瓷碗中垫着一张翠绿荷叶，里头摆着鲜嫩果藕、取芯莲子、红菱果肉还有芡实、核桃肉、鲜杏仁、甜果、蜜桃，配敲碎的小块冰晶，上头浇了一层酪浆，看着便清凉解暑。
　　公孙钤将碗往陵光面前推了推：“王上还是先吃个冰碗消消火吧。”
　　陵光也确实觉得有些热，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碎冰来吃，滋味倒的确不错，跟天璇王宫也不遑多让。
　　公孙钤倒是对这等口腹之欲不甚在意，趁着陵光吃东西的时候说：“执明国主既然开始条件，全部反对怕是不能，这样会影响两国结盟，全部答应也是不行，不过他所说的为天权商人减赋的确可以，金矿……他既然提了，不知道能不能减到三分一。”
　　“他既然提了，而且是在驻兵之后提，便是已经拿住了我们了七寸，怎么会轻易松口。”陵光取出丝帕抹了抹嘴，双眼微眯，“哼，他想占便宜，我们天璇的便宜是这么容易占得吗？也罢，如今遖宿在侧，没空料理他，等把遖宿赶出中垣，他占我一样，我要他百样还！”
　　“公孙，你看这样如何……”
　　楼下，商略却吃的十分不安心，其他几个护卫都举着筷子吃着菜，小二还贴心的给上了壶酒，几人一见那一双双眼睛跟冒了绿光的狼似的，其中一个迫不及待就伸手去拿酒壶，被商略用刀背一拍，瞪了过去：“还敢喝酒，若是误了差使，脑袋都保不住！”
　　那个被打的护卫，收回爪子，手上已经是一块红痕，揉了揉一脸委屈地看着商略，讨好道：“营副你瞅就这一小壶，，兄弟几个一人一口都不够啊，哪里就能误事了？咱们确实好久没有沾酒了，今日就放咱一回吧。”
　　其他几个护卫也都纷纷附和，目光却一直盯着那酒壶，商略蹙眉看着他们冷声问道：“一定要喝？”
　　几个护卫都咕咚咽了口口水，意思很明显了。
　　商略也不欲闹得太过不愉快，冷哼一声：“晚上增加一趟巡逻。”
　　这便是同意了，几人立刻满嘴答应，增加一趟巡逻不过一个时辰的事儿，可是在典客署管得更严哪里能够沾酒，他们几个都有个把月没琢磨到酒滋味了，抬手就抢，一人也就分到小盏里两盏就没了，只那酒却是颇烈，一口下去宛若钢刀入喉，却十分舒爽痛快。
　　把那一小壶酒给分了，几人才又开始吃饭，军汉本就饭量大，一人用青瓷大碗装饭盖得冒尖都能干掉三四碗，更何况是飞星楼里这样的细瓷小碗，随随便便七八碗不过半饱，十来碗也是当得，小二给的饭都是用木桶装的。
　　商略饭量却不算大，吃了三碗就放了碗筷，看着那一桌子的饭桶，只觉得伤眼，亏得坐在僻静角落，周围又用屏风围挡上了，不然真是丢死个人。
　　只他心里到底惦记着楼上陵光和公孙钤的安危，一提刀就要上楼，一个下属见了就问了一句，他随意回说要上去守着，几人也要丢了饭碗跟上，商略连忙制止了，这要是都上去了怕是陵光要生气，还是他独自一人上去就好，只说若是有事他会呼喝。
　　说罢整了整衣衫，抬步就往三楼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