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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楔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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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位,今日要说的,乃是我们凤都近日最热门的八卦。”
“快说——快说——”
说书先生也不卖关子,一拍桌案,就开始滔滔不绝起来。
“这桩八卦可不得了,两位主角乃是我朝的金枝玉叶。一位是皇后所出,唯一的嫡公主七公主,封号平懿。一位是贵妃所出的九公主,当今最宠爱的公主,封号平原。
两位公主身份尊贵,本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谁想,竟然同时看上了一个男人。”
说书先生深谙抑扬顿挫之法,说到这里卖起了关子,慢悠悠地端起茶盏喝了起来。
剩下一众看官抓耳挠腮,连声催促。
有好事之人妄自揣测道:“能让两位公主看上的,必然是位大家公子,青年才俊。我猜是汝阳卢氏的三公子,卢元基。卢三公子年纪轻轻就是通窍圆满修为,骄子榜上排行第九。这般人物才配两位公主追逐吧。”
“照你这么说,不该是骄子榜上排行第四的罗天境大弟子嵇硕,更有可能吗?”
“你们都不对,又不是比武打擂台,修为高有何用?女子思慕郎君,第一看的自然是姿仪。
要我说,应该是博陵萧氏的五公子,萧致远。萧五公子霞姿月韵,清风霁月。便是一心剑道的沧澜剑主都赞他,‘至于致远,天下莫不知其姣也。’”
下面吵吵嚷嚷,说书先生见炒热了气氛,才开口继续道:“诸位说得都有理,可也都不对。”
顿一顿,说:“那位并非门阀公子,也非大派门徒,甚至身无半点儿武功,身份低微。”
“别卖关子了,快说是谁?”
说书先生摇头晃脑地做足姿态,说:“他就是清欢阁的玉酒公子。”
“清欢阁?那不是欢馆娈童吗?”
“正是!”
“这……”
“大家不必惊奇,且听我慢慢道来。”
“要说这位玉酒公子,也可堪称传奇。自去岁,年方十七开始挂牌接客。原本欢场上的小倌们大多十五岁就开始接客,有的甚至十三四就出来做生意。按说,十七岁已是大龄,恩客不会多才是。
偏偏这位玉酒公子不仅客似云来,还是个清倌。不但不陪夜,还挑客人。原因在于,玉酒公子一手琴艺出神入化,可点化他人,让人悟道。”
“瞎说!哪有这么神?”
“吹牛吧!”
说书先生不急于辩解,胸有成竹道:“大家还别不信,三水帮帮主困在蓄气期十年,始终无法突破。是玉酒公子一首《惊梦》,助他连破三处窍穴,进入通窍境,跻身一流高手之列。”
“若说三水帮尚算小门小派,那同为五门七姓的无相谷谷主之子,也是听了玉酒公子的琴音方才通窍圆满。之后挑战卢三公子,成了骄子榜第八。”
“什么?!”
捋了捋胡须,说书先生很满意看官们的惊讶表现。
“所以——”拖长调子,场中瞬间安静下来,“玉酒公子虽非世家出身,却被尊称一声公子。盖因九元大陆以武为尊,以修为论高低。一位可助人突破瓶颈的琴师,足以当得一声公子了。
两位公主不信传闻,亲自去清欢阁眼见为实。却被玉酒公子的风姿气度折服,生了神女之思,成了玉酒公子的座上宾。平原公主更是放话,要纳玉酒公子为公主府门客。”
“后来呢?”看官们眼巴巴望着说书先生,想要知道两位公主是怎么追男人的,更想知道玉酒公子究竟答没答应。
却见说书先生又是一拍桌案,恶劣道:“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啊——”
……
闹得凤都沸沸扬扬的清欢阁此时,也同样热闹极了。
要说欢馆向来是晚上开门做买卖,只是因着玉酒公子,这里白天也安静不下来。
两位公主虽然受宠,到底是未出阁的女子。出入风月场所已是惊世骇俗,万难在宫门落钥后还不回宫的。
于是,两位只得白天来清欢阁见人。
“公子,知道你擅琴艺,公主特意寻来这把号钟,必可让公子如虎添翼。”七公主的贴身侍女抱着琴,盈盈下拜。说话时始终低着头,不敢看面前公子的绝世之姿。
“叮——”玉酒削葱般的手指轻轻一拨,号钟发出一声极为宏亮的琴音,犹如钟声激荡,号角长鸣。厅中之人瞬间皆有振聋发聩、醍醐灌顶之感。
平懿痴痴地望着面前如玉的公子,细腻白皙的肌肤泛着珍珠般的色泽,连她一个女儿家都比不上。一双丹凤眼神光内敛,教人窥不出丝毫内心。眉眼如画,面若冠玉。最让人移不开眼的是他通身的气度,似天边流云,缥缈虚幻,如谪仙降世;又似午夜幽兰,遗世独立,可怜可爱。
“玉公子,这琴你可喜欢?”
玉酒嘴角始终挂着温润如玉的微笑,淡淡扫视着这把琴,委实窥不出他的真心实意。
平懿忍不住亲自开口问他。
“公主费心了,玉酒很喜欢。” 玉酒声音清越,在平懿听来,比琴声还要醉人。
沉醉在玉酒嗓音里的平懿,被一道熟悉又讨厌的声音唤醒回来。
“什么名琴,不过是件凡物。名头再大,也是凡俗之物。看看我这个”,如此讨厌嚣张的声音只有一个人,平懿的死对头平原公主。
平原骄傲不屑地瞥了平懿一眼,让身边侍女抬出一方棋盘。
“这方棋盘是以青氤石打造的,青氤石可是仙家宝物。你看,此石通体翠青通透,内里有氤氲雾气缭绕,凡物哪有这么玄奇?”
玉酒眼中闪过一丝错愕,很快收起异样,拱手谢道:“多谢九公主,玉酒必会勤练棋艺,下次与公主对弈。”
“何必等到下次,我们现在就手谈一局。”
说着,平原就指挥侍女们摆上棋盘,把一旁的平懿视作无物。
“你——你欺人太甚,我是你皇姐。”平懿叫道。
“皇姐有何吩咐?”平原有恃无恐地回道。
明明自己才是最尊贵的嫡公主,凭什么事事都要被这个妹妹压一头?
平懿心中暗恨,就要反击。
玉酒把一切看在眼里,却选择冷眼旁观,一双眸子里尽是冷漠。
不想,未等两位公主闹将开来,门外突然传来“太子驾到——”。
所有人心头一惊,不等反应过来,门就应声而开。
玉酒抬眼望着款步而入的太子,龙章凤姿,剑眉星目。如同骄阳般高悬中天,优雅尊贵。满头黑发被发冠束起,一丝不乱。一袭紫袍,虽是便服仍可看出质地非凡。只一双眼睛,不是孤傲的、也不是深沉的,竟像是历经沧桑后的透彻,带着洞明世事的了然无奈。
“太子哥哥怎么来了?”平懿惊喜地率先出言。
“你们两个闹得太不像话,父皇让我带你们回去。”姬渊穆没多废话,直接表明来意。表情温和,语气却强硬。
再不情愿,也不好抗旨。平原还想说话,被姬渊穆一双眼睛清冷冷一扫,便住嘴,乖乖跟着出去了。
等两位公主带着一大帮子人都走后,玉酒看着还没打算离开的太子,若有所思问:“太子殿下,有何事吩咐?”
“是个聪明人”,姬渊穆走近玉酒,右手掐住他的下巴抬起。四目相对,太近了,温热的呼吸喷涌在玉酒脸上。本能地想后退,无奈太子并不收手。
“玉公子不愧是个玉人儿,难怪孤的两个皇妹为了你大打出手。”
这般堪称调戏的话,很难想象是从向来百姓爱戴、英明贤德的太子口中说出来的。难道真是‘食色性也’吗?还是他天生丽质难自弃?
玉酒不说话,姬渊穆毫不在意,继续道:“如此人物才配做孤的入幕之宾。”
忍无可忍,自然无须再忍。
玉酒抬手轻点姬渊穆腕脉,姬渊穆看见了,却没在意。
他自有真气护体,以他的修为,除非金丹境。无人可如此轻易破得了护体真气,伤到他。
若说一个欢馆清倌能有金丹修为,不是笑话吗?
姬渊穆任凭玉酒攻击,只待真气自行反击,给他个教训。之后有用得上他的地方,正好借机,先挫挫这个头牌清高的气性。
“兹拉——”
一道电弧银光闪烁,瞬间撕裂了姬渊穆引以为傲的护体真气。
姬渊穆只觉手腕一麻,无力地松开了掐着玉酒下巴的手。
“你——”
姬渊穆惊疑不定地握拳看向玉酒,身体不自觉地摆出戒备状态。一个青楼楚馆的怜人,竟是深藏不露的高手?
“殿下请恕罪”,嘴上说着恕罪,脸上分毫看不出诚惶诚恐的样子。
玉酒甚至有闲心,理了理方才动手弄乱的广袖下摆。
直视着姬渊穆的眼睛黑得深不见底,眨了眨,又马上变成了一汪秋水,惹人生怜。仿佛方才发生的一切都是他一个人的错觉。
“玉酒想在鱼龙混杂的清欢阁安身立命,总要有些傍身的小手段。幸而幼时遇见过一个江湖浪人,学了些小把戏,粗陋不入眼,让殿下见笑了。”
姬渊穆不置可否地负手而立,没说信也没说不信。
“宫中尚有事,孤要先回宫”,姬渊穆放松了身体,凑近玉酒耳边低语道:“孤会再来的。”
恭谨地行礼送走姬渊穆,玉酒望着再次合上的房门怔愣。
房中的人都散了,只剩玉酒一人,这时从里间一幅巨大的山水屏风后拐出来一个人。
“公子,太子殿下会信吗?”
来人穿着清欢阁小厮的衣服,可精神气派不亚于太子身边的禁宫侍卫高手们,甚至犹有过之。
就是这般人物,看着玉酒的眼神恭敬、折服,带着全然的信任和忠诚。
“他不信”,玉酒收回视线,浅笑摇头,“他不是后宫妇人捧在手里长大的太子,五年的质子生涯,七年的猜忌冷遇,姬渊穆绝没有表面上的温和好对付。”
玉酒在窗前的案几后盘腿坐下,两位公主送来的礼物就并排摆在上面。玉酒捻起一枚云石打磨地光滑的白色棋子,执棋的手竟比云石还要白皙晶莹几分。
“叮——”
棋子轻敲棋盘,发出清脆如铃,悠扬如钟的响声。
“公子是不喜欢这把琴吗?”
“琴是好琴,只是琴为心声,这把琴发出的是战场狼烟、号角风雷之音,于我不合。”
房间内一时沉默下来,半响儿,来人又道:“平原公主这礼送得也太巧了,不过,我们白玉京的一块地砖也值当……”
突然闭嘴,意识到自己提了不该提的,来人小心窥看着玉酒的脸色。
玉酒抚摸着青氤石制的棋盘,沁凉剔透的质感从指尖传入心底。
“白玉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