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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后宫琐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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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程岳蓬、程平忠等人被衙役押下去之后,刑部衙门右边的紫檀雕云纹嵌玉石屏风方向传来动静,众官员赶紧站立起来。
只见一双骨节粗大的手扶着屏风,下一刻就见到一个高大伟岸的男人从屏风后面出来。
想到皇帝之前的吩咐,众官员只是垂手低头站着,没有下跪行礼。
没想到皇帝身后竟然还有一个年过五十、额头高肿的妇人,那妇人满脸的泪水模糊了脸上雪白的妆容,红白染料泼面般的脸颊丑的跟门板上的门神有的一拼。但柳父与柳玉桢见到这个妇人却露出了激动的表情。这妇人自然就是柳母,众臣怎么也想不到,皇帝竟然会让柳母与他一起旁听审案!
更令人惊讶的是,皇帝从屏风后出来却又转身面向那里,伸出右手打开大掌,像在等着什么人!
然后在众官员目瞪口呆中,一只肤如凝脂、纤细柔嫩的红酥手递了过来放在皇帝的右手上,皇帝立即紧握右手,将红酥手的主人牵引出来。
众人顺着手往上看去,竟然是一位身穿浅紫抹胸长襦裙,外罩茄紫深色披帛,头戴黑边紫纱帷帽的女娘!那女娘的面容虽被帷帽上的紫纱遮住了,但高挑婀娜的身段,露出赛雪的肌肤却让人不由将目光聚焦在她身上。
“案件终于真相大白,你也可以放心了吧?”皇帝元祀笑着说道,伸手想揉揉女娘的脑袋,却被她头上的帷帽挡住了,只能把手垂下捏捏女娘的素手。
那女娘挣开皇帝手的钳制,提起冗长繁复的裙摆,走向柳家父子。身后皇帝的脸色瞬间黑了一半,又不忍心打断女娘的喜悦之情,只能无奈地跟着她来到柳家父子身边,柳父吓得下意识就想跪下,被皇帝威胁的眼神制止住了。
“阿耶,大兄,你们此番受委屈了。怪我知道的太晚,让你们在牢里吃了这么多苦。”柳芝兰双手扶着柳父的胳膊,眼神投向坐着动不了的柳玉桢。
柳父拍拍她的手背,刚想说两句安慰的话就看到后面陛下凶恶的视线紧盯着自己与三娘挨着的手,赶紧装作咳嗽把手收了回去,陛下的视线才转回心爱的小娘子身上。
柳父内心暗道,陛下这醋劲也忒大了吧,上辈子莫不是醋缸做的?刚想到,马上默念罪过罪过,自己身为人臣怎敢质疑陛下。
这边柳家四口乐乐呵呵地相聚,一脸笑容的皇帝不顾气氛的僵硬也硬插在里面,伸手搂着柳芝兰的腰,惹得她在他耳边暗自抱怨。
那边堂上还未散去的大小十余个官员,只能一脸笑呵呵地看着完全变了个性情的皇帝陛下,内心狂喊:这个女娘是柳家的女儿?可他们明明记得柳家只有一个柳三娘,刚被封为正三品美人,人还住在骊山行宫呢!等等!骊山行宫?不会就是那个柳三娘吧?而且这女娘穿的紫色宫裙,好像就是三品妃子的规制……
他们好像一下子想到了什么,陛下派出军队不会就是为了这个柳美人吧?呵呵,这怎么可能呢……他们陛下勤勉爱民、不近女色,绝对不会这么做的!众官员疯狂给身负勤勉爱民形象的陛下找借口,假装没看到皇帝陛下笑的一脸傻兮兮。
下一刻,就听到皇帝陛下用温柔到滴水的声音对柳美人说:“卿卿,今日你先和柳大人他们回柳府吧,我还要向陛下汇报些情况。”
众官员包括柳家父子在内,听到那声柔柔的卿卿,顿时汗毛都立起来了,一种大灰狼装成小白兔的既视感怎么也抹不去。
柳芝兰却是早已习惯他这样的柔和,面纱后的脸上微带笑意,拉过他的手问道:“这样真的可以吗?可我身份特殊,不能随意离开的……”
元祀右手又痒的想揉她的脑袋,可现在不方便只好反握她的手解释道:“没关系,这次案件我立下大功,待会儿就去向陛下求个恩旨,把你赏给我为妻。”
柳芝兰感受到他大手的炽热温度,心里甜甜的,又与元祀黏黏糊糊半天,才高高兴兴地跟着柳家三人回柳家去了,说实话骊山行宫修筑的再豪华,可终日不能外出,再美的景色都看腻了。虽然与柳家几人感情还不算太亲密,但能回娘家小住也是很好的。
待柳芝兰与柳父柳母他们走了后,元祀脸上的笑容立刻收了起来,众多官员马上跪下行礼问安。
“将程家一应罪状整理出来,在后日望朔朝参之时参议。”元祀如是说道,眼神恢复了一贯的幽深。
在众臣的恭送下,元祀离开了刑部衙门,来到后宫。
他知道,今天还有麻烦要解决。
皇帝依仗慢慢悠悠驶往程丽妃的住处,淑景殿。
程丽妃听到传讯,赶紧整理仪容从淑景殿里迎出来,满脸的喜悦期待怎么也掩藏不了。
“妾身拜见陛下。”程丽妃盈盈一拜,虽有三十多岁了,但保养得仪,充满了成熟女人的韵味。
元祀却看也不看她一眼,进到主殿端起杯青茶细细品茗,程丽妃见他脸色不好,也不敢贸然搭话,怕触了他霉头。
元祀坐在这里,其实是为了等程太后听到消息过来找他。早前他与太后有过约定,太后绝不可踏足前朝,包括甘露殿,所以元祀才选择来程丽妃这里等。
可程丽妃显然是会错了意,她见陛下神色不动但眉头紧皱,想到前段时间刚查到的事情,心里惴惴不安,不知陛下是否已发现了那事,所以前来质问她?可是不该啊,如果陛下发现了,他不应该第一个来淑景殿,而该去凝阴殿呀!
元祀喝着茶,也觉得枯坐无聊,随口找了件事和程丽妃聊起来:“听说薛宝林前几天掉进北海池里溺亡了?”
程丽妃心里“咯噔”一下,以为皇帝知道了什么,赶紧跪在地上请罪,说自己管理后宫不善,致使薛宝林发生意外。对于薛宝林之死是谁所为,她却只字不提。
反正这事她做的隐蔽,而且又找好了退路,一环扣一环,不怕什么追查的。
皇帝也没真想追究薛宝林之死,只是随口问问。他对薛宝林的认识,还是两个月前,在对心爱的小娘子英雄救美时,那个对卿卿出言不逊的人。
程丽妃见皇帝不追究此事,只是品茗着手中的香茶,不一会儿就嫌烫放下茶杯,赶紧叫人换了杯温茶进来,她内心放下了担忧。
即使是追查,线索也只会指向凝阴殿。她本想着在程琳琅生子时动手,留子去母。但万一程琳琅要是平安生下孩子,就把杀害薛宝林的锅扣在程琳琅头上,让她失宠遭厌,到时候程丽妃自己就能顺理成章地抚养皇子了。多方筹划,左右程琳琅肚子里的孩子都会被过继到自己名下。
可是之前无意中得知的一个消息让她举棋不定起来,因为这一切都是建立在那是皇子的基础上,若孩子不是皇帝的,那……
转念一想,她膝下真的太需要一个皇子了,否则无论日后无论是太子登基,亦或是魏王、楚王登基,都没有她的好果子吃,更别说延续程家辉煌了!
元祀看程丽妃低着头坐在一边,动作优雅地沏着茶,也不想多说什么,就从怀里掏出一包东西。程丽妃斜眼一瞟,看着像是什么尖锐的东西。
她眼见皇帝把那包东西掀开,里面赫然放着一支精美的翠翘金雀玉步摇,只见这只步摇通体雪白,玉质极佳,其上缠绕的金丝翠翘和鎏金雀鸟做工十分精致。
元祀也觉得挺好看的,看到程丽妃的眼神,就问她:“这只步摇好看吗?”
程丽妃以为这支翠翘金雀玉步摇是皇帝要赏给她的,脸上的笑容笑得越加甜美地回答:“好看极了,妾身入宫这么多年都从来没看到过这么精巧的首饰呢!”
然后程丽妃就眼睁睁地看见皇帝满意地点点头,用布把那支步摇又包起来放进怀里了!
这下程丽妃哪里还不知道这是皇帝要送给别人的东西,嫉妒的眼珠子都要红了,她心里疯狂呐喊,陛下到底想把这支步摇送给谁?暗地里被他宠爱的薛宝林不是已经死了吗?
这样想着的程丽妃突然顿住了手里沏茶的动作,滚烫的茶水从杯中满溢出来。
不对,若皇帝真的宠爱薛宝林的话,听到她的死讯怎么会没有一点反应?难不成,皇帝宠爱的另有其人?
其实以程丽妃混迹后宫多年的能耐,她早该发现这点,只是之前一直想着程琳琅腹中孩子的事才忽略过去,如今知道自己杀错人,只恨不得满宫上下都去翻一遍,好把那个狐媚子给揪出来!
偏巧在这时,淑景殿外传来了阵阵喧闹声,吵吵闹闹的声音老远的传进主殿里来,惊动了心思各异的两人。
很快那些声音就越来越近,隐约有女子高昂的叫声和委屈的哭泣声。
“你们快放本美人进去见陛下!要是本美人腹中的孩子有个好歹,你们一个个都要陪葬!”女子娇蛮的声音穿到殿里,皇帝与程丽妃都知道了来人是谁。
元祀眼眸沉了沉,转头说道:“放她们进来。”
不一会儿就有乌拉拉一大片人进来,个个穿金戴银,披红套绿的,颜色杂乱的就像打破了颜料罐。
元祀真想立刻起身去找他心爱的小娘子洗洗眼睛,也不知道后宫里的妃子怎么都喜欢这种俗不可耐的模样。
这时,一个孕肚都没有却偏偏挺起个肚子走路的妃子走到皇帝面前跪下,大声地哭嚎道:“陛下,妾身已经好多天没有见到您了,妾身肚子里的小皇子都想您了呢!”
元祀看着程琳琅假哭的模样,心里一阵腻歪,挥手把旁边的茶杯掀翻在地,任由茶水溅了程琳琅一身,强忍住想一脚踢过去的冲动说:“孩子都未成形他知道什么?要是没什么事,回你的凝阴殿去。”
程琳琅放下掩面哭泣的手,可怜巴巴地看着皇帝说:“可是妾身在南海池边散步的时候,背后有人推了妾身,害妾身摔倒在地,差点伤及腹中的龙子呢!”
程琳琅边说,边叫宫女把推她的人拉出来,原来是另一位进宫多年的大程美人!
等那位程美人跪下后,程琳琅又委屈地说:“程姐姐就是见不得妾身得宠,才故意推妾身的。她自己没有孩子生,就巴不得妾身跟她一样,还蓄谋要害死妾身腹中的孩子。陛下,您可要给妾身和小皇子做主啊!”
被程琳琅拉来的还有恰好遇上的姜宝林和王顺仪,程琳琅眼睛一挑看向姜宝林,姜宝林迫于无奈只好跪下说:“回陛下,是大程美人推的。”
旁边入宫多年的王顺仪却看不过去了,也跟着跪下说:“回陛下,当时大程美人与妾身相约在南海池边散步,碰巧遇见了这位年纪轻轻的小程美人,看到她踩到石子摔倒了,我们才上前去扶起她,没想到她反咬一口,上演了一出农夫与蛇的故事!”
程琳琅顿时不服了,站起来指着王顺仪说道:“本美人好好走路怎么会摔倒?分明是她推本美人,本美人才会摔倒的,不信问问身边的宫女就都知道了!”
两方宫女又站出来各自对质,一时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淑景殿热闹的就像菜市场一样。
说着说着,程琳琅又捂着肚子“哎呦哎哟”地叫唤起来,一副被人气坏了肚子的样子叫嚣着:“王顺仪你这是要故意气死我和我肚子里的小皇子啊!真是居心叵测,陛下您要为妾身做主啊!”
元祀恨不得叫士兵进来把这些女人全部拉出去午门斩首,他忍了忍,才面色深沉地说道:“你身为姑姑不知道谦让,还和小辈争执,夺去你美人之位,降为八品官女,即日起迁往山池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