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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祸国 ...

  •   夏日炎炎,没有一丝微风,树上的蝉鸣格外显的聒噪。阿妩身着许久不曾穿过的族服,一步一步丈量着自己曾经不顾一切奔向的囚笼。这里处处雕梁画栋,金碧辉煌,就像一个精美而诱人的陷阱。
      登高眺望,遥望北方,好似能看见家乡鲜草遍地,牛羊成群,蓝天白云,辽阔而自由。阿妩会心一笑,阿爹、阿娘,她的亲人和族人,她来陪他们了。闭眼,一跃而下。
      那赫部落被剿灭的时候,阿妩在宫中已经是油尽灯枯了,就像是一朵没有阳光的花朵,由内而外慢慢枯萎。
      当阿蛮她曾经最好的侍女、好友,告诉她这个消息的时候,脸上带着残忍的笑容。是啊,不止阿蛮该恨她,那赫部落的所有人都该恨她。
      记得云升来求亲的时候,他还只是一个不得宠的王爷,他身着一身棉麻长袍,头上只有一个墨玉簪。体态修长,眉眼如画,眼中盛着笑意。即使是如此简单的打扮,竟也是比她见过的所有男子还好看。
      爹爹告诉她,这样的中原男子,弱不禁风还比不上她们那赫部落的女子。他来求亲,她自然是不愿意的。
      阿妩告诉他,想娶她必须要完成她的三个要求,且必须是一个人单独完成。北境狼谷的狼王皮,驯服那赫部落最好的野马,要知道那赫部落虽说不大,但也有好几万人。他们最厉害的勇士都难以驯服马王,更何况他这种书生,最后呢,她想要天上的月亮。
      她想前两个他可能侥幸能完成,最后一个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她认为自己已经拒绝的很明显了。谁知云升竟然答应了,阿妩心想,这个人可真是狂妄。
      等到云升独自一人去了狼王谷七天还未回来时,阿妩心想他一定死的很可怜。可是第七天夜里,他满身伤痕的带着狼王皮回来的时候,阿妩真的是惊讶不过心里还是觉得他可能是运气好。
      当他驯服了马王还送给她当坐骑的时候,她心里是对他刮目相看,很是敬佩。
      印象最深的,莫过于那天他说要送她月亮的时候,那是盛夏的夜晚,月明星稀。云升骑马把她带到一个不知名的湖泊边上,一把将她拉倒了水中,阿妩又好气又好笑。好在水刚刚及腰,脚踏青草,湖水清凉宜人。
      云升指着身旁硕大而明亮的倒影,说这是你要的月亮,而我的月亮在我身旁。
      云升来的时候是三月,带走她的时候已是八月,阿妩想这是她跟云升在一起最快乐的五个月。后来当她得知云升在京城中的处境,知道云升的烦忧后,她主动给爹爹写了很多信。
      那赫部落的骁勇善战是有名的,爹爹也疼惜她,但凡有求必是相应。只是这来往书信中爹爹的担忧,被情爱冲昏头脑的她并未发现。
      阿妩从来没有那么爱过一个人,爱到没有自我,爱到最后国破家亡。这一切都是她得罪过,是她永远无法偿还的过错。
      阿妩来的时候,那赫阿妩已经昏迷了一个月,虽然她的身体还有微弱的生命征兆,但是那赫阿妩的灵魂已经去往了黄泉,她对这个世界已没有了留念。
      待身体稍稍恢复,阿妩缓缓睁开眼,微微张了张自己的嘴唇,示意婢女给自己干渴的嘴唇喂点水。
      婢女见状高兴不已,皇上自荣妃坠楼,情绪越发捉摸不定,还时不时还乱发脾气。诺大的皇宫感觉哪里都是低气压,沉闷不已,让人喘不过气来。如果皇上知道荣妃醒来,定会龙颜大悦,重重奖赏她们,一群人高兴不已急急忙忙去禀告。
      云升得知阿妩醒来,那种失而复得的喜悦,填满了他的胸腔。扔下手中还未批阅完的奏折,迫不及待赶到阿妩宫中。
      在她昏迷的这段时间,他每天都会过来坐坐,似乎只有在她这里才能得到心中暂时的平静。
      想起第一次见阿妩的时候,她骑在马背上身着部落服,美的热烈而张扬,就想鲜花开在最好的时节,让人忍不住想拥有。
      从少年的时候披荆斩棘的夺位之争到而立之年的平定内乱,稳坐皇位。这一路,阿妩就像是他黑暗人生中那微弱的阳光,美好而脆弱。
      对那赫部落出手,是不得已而为之,边界人民和游牧民族的纠纷历来已久,他刚坐上皇位需要笼络人心,有什么比一场以正义之名的胜仗更有说服力呢。
      况且,除掉那赫部落也是对初登皇位,根基不稳的他来说付出代价最小的,回报最大的举措。他知道自己愧对于阿妩,只是万般皆无奈,半点不由人。
      阿妩看着面前的云升,他之前最想的不就是自己能忘记所有伤痛,跟他重新开始吗,她便随了他的愿。
      云升敢来看着床上醒来的阿妩,看着因为昏迷显得格外小巧脸庞,一双大眼睛,眼神迷茫而怯懦,好似迷路的小鹿,惹人怜爱。看着早早等候在这里的太医,有些烦躁。
      “你们还干站在这里做什么,还不给荣妃诊脉,万一荣妃的身体有什么差池,你们就以死谢罪吧”
      一位太医连忙跪在地上:“皇上,老臣等人已经给荣妃诊断完,荣妃身体暂无大碍,只需好好调养即可,只是…”
      云升皱眉,语言不耐:“只是什么,快说!”
      “荣妃娘娘伤到了头部,好像失忆了。”说完匍匐在地,有些心虚。
      云升听了松了口气,心中有些窃喜,如此一来对他们来说或许是一次转机。
      “无妨,荣妃此次遭遇身体却无损伤,定是有神明庇佑,如此喜事荣妃宫中上下,赏!”
      半月后,阿妩已经可以正常下床活动了,只是平日十分怕生不爱与人亲近,只爱粘着他。云升拿她没有办法,只好每日都带在身旁,就算不穿宫装也由着她去了。
      这日云升在殿中批阅奏折,阿妩没事细细看着他的眉眼,浓眉星目,面冠如玉,真是谦谦公子世无双,看着都赏心悦目。
      云升感受到阿妩灼灼的视线,抬头冲她一笑。随手将她拉入怀中,宠溺的捏了捏她的小脸。
      “你看了我许久,不会腻么”
      阿妩笑得灿烂:“你这么好看,我看多久都不会腻啊”
      云升心里跟喝了蜜一样,亲了亲她的粉颊。看着怀中人满眼都是自己,心里升起一股浓浓的满足感。
      “不知何时你这么会哄人了,过几日马上立春了,我带你去别宫骑马,小住几日再回可好。”
      阿妩听了高兴不已:“真的吗!呆着这里可闷死我了,而且这里的姐姐们好像都不太喜欢我。”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云升听了心下有了计较,这各宫妃嫔心里是打的什么算盘,他心里一清二楚,只是她们别想再伤到他的阿妩。
      太后这边听着小福子的汇报,面上大怒。她好不容易帮着自己的儿子一步步爬到现在,各方局势未稳,这蛮族女子就蛊惑着皇上专宠她一人,真是狐媚!
      “小福子,你去跟皇上说一声,就说哀家晚上准备了一些他喜欢的饭菜,想他陪陪哀家。”
      云升刚批完奏折,便收到了消息。看着在专心作画的阿妩,脸上都沾了墨汁,活似一只小花猫。他笑笑,耐心的擦着她脸上的污渍。
      阿妩忽略他的动作,专心完成最后一笔。看着完成的画作,成就感十足,装模作样的吹干墨汁,得意洋洋的看着云升:“你猜猜我画的什么”
      云升看着白纸上,能看清楚的有躯干,四条腿,还有尾巴,神态来说更像一条狗。看着她期待的眼神,鼓励到:“这是画的狗吧,真不错!”
      阿妩顿时泄了气:“我这是画的马好不好,那里是狗。”
      此情此景,云升忍不住笑出了声,这个着实不太像,实在是神型皆不在,有种莫名的喜感。
      阿妩见他笑自己,忍不住红了脸。拿起笔就在云升鼻子上点了一团墨,趁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跑来。边跑边说:“我这才是画的小狗呢。”
      说完还学着狗叫,汪汪了两声。
      云升无奈,自己擦洗着鼻子上的墨汁,这是特制的徽墨,要好几天才能洗掉。
      晚上,太后见着皇上鼻子顶着浅浅的墨迹进来,强忍着满腔怒火,定是那妖女跟他胡闹弄的。如此形象,岂不丢了皇家的威严,真是成何体统!
      “皇儿,我不反对你宠荣妃,但是凡事要有个度,你下面是一群人盯着你。母后跟你能走到今天,其中的艰辛你是知道的,切不可行差踏错,落人话柄。”
      她这个儿子虽是话少,内心却是很敬重自己的,她说的话皇上定能听进去。只是太后也知道,人不能逼得太紧,否则只会起反作用。
      见皇上一脸沉默,似乎是不想谈起这个事情,太后也没有继续多说,转而换了个话题。
      “算了,哀家老了,也不爱多管后宫之事。哀家只是怕人非议,给你提个醒。看看今日为你准备的菜色,可喜欢。”
      云升知道太后的用意,只道“儿臣知道母后的好意,至于荣妃我自会做好安排,母后不必担心。”
      太后笑盈盈的拍拍皇帝的手,“咱们母子俩好好吃饭,不聊外人。你看你最近又瘦了,多吃点菜。”
      云升回想着以前,那时候他们母子二人是为了活着,为了不被人轻贱才拼命向上爬。只是就算到了权利的巅峰,也有诸多顾忌,事事不能随心。如此竟是比之前的苦难还让人心累,不由叹了口气。看着自己母后满脸的笑容,他知道对于权利的渴望,太后更胜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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