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荆棘雪（三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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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事皆有代价，孩子。”
遗忘者翕动皱纹多如枯叶的嘴唇，发出声音的，却是被他搂在臂弯间抚摸的影猫。
泉轻微一笑：“我已不再是孩童，请告诉我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不，你、你们每一个人在我眼里皆赤\裸如稚子。我见过你自母亲张开的双腿之间呱呱坠地；见过你和兄长们在诺顿的王家浴场里光着身子嬉闹戏水；见过神殿内，祭司长为你更换衣物，涂抹圣油；见过你被囚于高塔；见过龙与精灵因你而争斗，龙焰点燃了生命之树；见过你的魔王。”影猫跃到地上，绕着泉的脚轻盈踱步，毛茸茸的身躯时不时蹭过他的小腿，“你身上发生的诸多事迹，都处在这双盲瞳的注视之下。”
[哇哦，视\奸还这么理直气壮？]
[你好像不怎么生气。]
[极端私生饭而已，见得多了，习惯就好。]
一旁的血仆早已听不下去，铮然拔剑上前，怒目而视：“王后，请允许我为您割掉他的舌头！”
泉略一抬手，血仆便垂下剑尖，收敛起目光恭顺地退回原位。
银发美人拎起长袍下摆，低头用衣摆刮蹭腿边猫儿的后背，影猫舒服地眯起眼，兴奋地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翻身就地一滚，亮出柔软的肚皮。
口吐人言、供遗忘者驱使的魔兽，在泉面前，也与最普通的畜牲无异。
泉似乎并未被遗忘者刚才的话冒犯，抬眸宽容地看着他，波澜不惊道：“您的双眼能看见除诸神永恒乐土外的任何角落，当然能看见关于我的一切。现在请告诉我，您向我索取的代价是什么？”
遗忘者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摇了摇头：“不对，我并不能看见关于你的一切。比如，你的来处和归途。”
长睫勾勒出的流丽弧线极细微地一动，泉脸上能使严冬冰消雪融的笑意无分毫变化：“抱歉，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所有人，都说你是爱与美之神赐予世间的礼物，包括那些高高在上的神明，也傲慢地以为是自己创造了你，让你经由人族子宫的孕育降生。我的母亲是已湮灭千年的初代神，我能感觉到，你的身上有来自这个世界以外的气息，极度虚渺极度微弱，却真实存在——你并非这个世界的造物，而是来自世界之外。”
[学长！]
这一次，谢泉的心音染上了些许诧异。
魔方中的小世界可以比喻成一颗金蛋，无论是居于永恒乐土的诸神，还是各大种族最具天赋的占星师，都无法穿过坚固的蛋壳窥见外界。即使是创世的初代神也做不到，何况遗忘者这样一个被流放的半神。
除非……有来自外界的力量打破蛋壳，让他透过缺口，窥得了一星半点的真相。
联想到上个世界后期，钻透世界壁垒入侵的虫族，谢泉隐隐有些不安。
[别怕。]
纪柏森沉稳的嗓音响起，挟卷着令人内心安定的力量：[我已经回来了，这次我会好好守在你身边。]
[感天动地战友情。]
[……]
“如果你愿意解答我的疑惑，那么我会如实告诉你，艾格拉斯身处何方。”石锅里翻涌而出的青烟缓缓弥漫整间木屋，遗忘者的身形渐隐于烟雾后，面目模糊不清。
“王后殿下，”仗剑侍立的血仆再度请示，“是否需要小人——”
泉一言不发，握紧权杖转身就走。
“等等！”
泉停下脚步，黑宝石权杖轻轻顿地。
“我可以告诉你艾格拉斯的所在，无需代价，只有一个微小的愿望。”身后，遗忘者的语气改变了，仿佛唯恐他就此一去不回头，变得急切，甚至卑微，“请您回过头再看一看我，看我最后一眼！”
面对他的恳求，泉沉默片刻，到底还是扭过头，满足了他的心愿。
青烟编织的幻术下，遗忘者的面容逐渐发生变化，岁月刻下的褶皱沙一般被风吹散，苍老枯瘦的躯壳消散复又重塑，最终出现在泉眼前的，是一位俊美挺拔的青年。
深暗肤色，及背的雪白卷发，垂坠的单肩披风遮盖住了左臂紧实流畅的肌肉线条，双唇殷红饱满，与生俱来的白瞳褪去浑浊，如银星般璀璨，深情款款地凝望着泉。
泉很快意识到，那是遗忘者遭到诅咒与放逐前，年轻时的容颜。
青年半神垂下高傲的头颅：“天上诸神、尘世间的所有生灵都能将我遗忘，唯独您……我只愿您能记住我，记住这个在魔界最荒芜的角落，痴痴注视了您许多年，在您寻找魔王的道路上，为您提供过帮助的卑贱之仆。”
……
七天后，血族拉法尔湾。
港口，十几艘高桅帆船沿海岸线一字排开，在水手们的吆喝声中扬起风帆，成排长桨斜插入水，一眼望去气势恢宏。
泉站在最中央名为“蓝玫瑰号”的帆船甲板上，纤薄腰背笔挺，银色长发迎风而舞，衣袖间也胀满了风，被吹得猎猎作响。
明日此时，他便要启程，横渡遗失之海，前往他用铭记遗忘者为条件换来的，艾格拉斯如今身处的地点。
忽然，平静的海面风暴骤起，滚滚浓云翻卷，数道闪电自云层间刷然劈下。随着一只锋利蹼爪“哗啦”一声攀上甲板边缘，离得最近的水手率先惊恐地尖叫溃逃，在忙碌的人群中惊起一阵骚乱。
泉伸手扶稳一个跌跌撞撞的小血仆，柔声安慰了一句：“没事。”
说罢朝同样紧张起来的血族近卫递了个眼色，示意他们不必跟来，将一看到搀扶住自己的人是王后，脸上的恐惧立即转化为了受宠若惊的小血仆交给他们，独自向船头走去。
人鱼王已经爬上了甲板，黑发蜿蜒，长而有力的鱼尾蜷曲着，水珠顺着越发健硕的胸膛与手臂不断滑落。
在水珠滴滴答答汇聚成的浅洼中，一只漂亮的荧光水母正有气无力地痉挛。
“好久不见，妈妈。”人鱼王匍匐在地，两只尖锐蹼爪抓起水母，迅速开膛破肚，掏出内里流光溢彩的水晶，献宝似的高举到泉的跟前。
[论放生的鱼动不动游回来，还总带一些血腥的“礼物”给你怎么办？]
泉无声地叹了口气，像对待一头叼着肉骨头邀功的狼犬一样，拍了拍他的脑袋。
作者有话说第65章 荆棘雪（三十七）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