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狐阿梨》三土有兀

2、第 2 章

　　下了一整晚的雪停了，留下了白茫茫的大地。看着外面如此美好的景象，竟挑逗起我一看人间的欲望。现在已是末冬，这山里麻雀也没有一只，果实更不用说了，还不如去那人间的街道看看。
　　我迫不及待地赶到了一个嘈杂之声已经响彻云霄的街道。站在那个街头的石碑下，向上看就看到了那硕大的三个大字——“逍遥街”。街道一旁是一条已经结冰的河流，上面有年龄尚小的儿童在滑冰，河边的树只露着它褐色干裂的外衣。市斤小贩吆喝着来来往往的人，妇女们大声骂着把衣服弄脏的孩子，还不忘把自己孩子带去玩的淘气娃的祖宗十八代翻出来骂一遍，还有乞丐穿着一件破烂不堪的棉袄甚至只是一张单薄的被单在那里苦声哀诉“可怜的人儿哟”......我对这些景象充满好奇，而其中最让我好奇的莫过于人脸上变化莫测的表情，我们狐狸笑是笑，哭是哭，而那些人类却可以千变万化，变换自如，天不是天地不是地似的。人类是复杂的。
　　一阵喧闹声突然在街角噼里啪啦响了起来，放眼看去，便看到一群人围成一堆，连档口也不要。一女子骂天似的喊着“大伙嗳！给我评评理啊！我命好苦啊”，只看见路边有只鸡左啄啄，右啄啄，突然抬起头瞪着个鸡眼，走向了人群。
　　我立马穿过拥挤的人群，便看见一穿着白色素服的男子正与一对气急败坏的夫妇争执，那女人大声地喊着：“难为伯母养你这么大，不料养了一个白眼狼！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摊上你这么一个祸难！居然把我那唯一嫁妆偷了！”那男的也一脸的附和道：“云飞，伯父未曾亏待你，你为何......”说完捶胸做痛心状。在外面看热闹的百姓见势像是懒得用脑只为徒在大冷天里练练嘴一样，都对那名叫男子指手画脚。我正想帮那男子解围，却见那男子面不改色，一脸出奇的镇定或者说冷漠地看着这一切，咬出一句话：“我走，书走。”他伯父伯母听到以后，赶忙回去收拾了一番仿佛早就准备好一样把他的书一丢丢到外面去，还不忘带几滴良知的眼泪道声“莫怪伯父伯母，只是我们一个穷人家养不了你这种阔弟子!”，那男子冷笑，便抱着他的书朝离街很远的破庙的方向走去了。奇怪的很，只是看了他一眼，便觉得这辈子都忘不了似的。我没有想太多，只是觉得十分新奇，转而又继续赏我热烈烈的人间烟火了。
　　一直玩到深夜的时候，我才想起人间有晚睡的习惯。街上的人几乎都熄灯睡觉，只有打更的人在喊着那句“天干物燥，小心火烛”的时候，才想起要回那件木屋。
　　正当我准备起身返回的时候，一阵奇异的黑风吹来，那个更夫刹那倒在地上了，因了我五百年的修行才能不受影响，只看那一团黑风围着我转了好多圈，倏忽腾跃而上，用极其冰冷的声音说道：“好啊，才刚刚出来就碰上一个五百年修行的小狐狸，小狐狸赶快纳命来！”只见他使出一团黑云，我清楚知道那是摄魂云，我赶紧避开，我大骂一声：“你是谁放的屁！吹到姑奶奶身上来，废话少说，接招！”我变出梨花剑直往那团黑雾斩去，只可惜那团怪物并没有实体，一团气体无影无踪，几个回合下来我已经精疲力尽，可是他却毫发无伤，他又继续挑衅道“你打不过我的！只要有人在，就没有什么能打得过我！”无奈之下，我只能露出狐狸尾巴，九条尾巴像一个网向他笼罩过去，谁知那团云却像坚韧的藤条一样把我锁在半空中，我见势不妙，化成原形仓皇而逃。想必那团云因为没有实体无法支撑他多久，追到半路他就放弃了。
　　神志不清的我来到了那座破庙。在门口的时候便听到了朗朗的读书声，我一看原来是今日早上那个“云飞”，他正借着月光看书。我真是极看不起这类人的，整天拿着这本东西，还不如找吃的实在。我来到他的脚边已经是用完了我所有的力气，于是便顾不上我作为一个五百年修行的妖的尊严倒在一个凡夫俗子身边。他看到后把我抱了起来，抚摸我的毛发，我心中莫名涌上一种很温暖的感觉，我顿时感觉自己像明明喝醉了却说自己没醉。我闭上了眼睛，他则对着沉默的月亮，沉默的我自言自语起来：
　　“满口伯父伯母，还诬蔑我偷了她的嫁妆。她肯定是知道的，她丈夫赌博输了钱才去拿了她的嫁妆，她只不过是像用此事撵走我罢了。”
　　“走了也罢，至少活着还是个人。”
　　“唉，这次进京赶考的盘缠该怎么办？能不能翻身就要靠这一次了。总要给一点颜色他们瞧瞧。他们给我造成的伤害一定会加倍奉还！”
　　......
　　半夜三更的时候，他已经睡着了，而我也已经恢复精力，便又变人形。看着他那熟睡的样子还真是忍俊不禁，不过细看才发现他原来也是好看的男子，轮廓分明的脸，细长得如同柳叶般的眉下面挨着一双清澈晶莹的眼，两鬓有细碎的发像装满空气似的鼓着，即使衣衫褴褛却能让人一眼看过去便觉得其必有所作为。我突然越看越觉得他好看，越看越把自己丢了！半晌醒过神来才打自己的脸，骂自己：“他可是一个普通的平凡人！妖力没有，连低贱的钱也没有，他就是个窝囊废！”心中像是被谁重重打了一锤。
　　我突然想起了我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