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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9、第 16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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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反对!”石韬玉直截了当给出了答复。
李松延本以为她会客气一番,起码也该说要尊重项明珠本人的意愿,却没想到她如此果断。他不以为然:“话别说太满,说不定你姐姐愿意。”
石韬玉目光炯炯:“若她愿意,君侯何必试探我的态度?恐怕正因她不愿意,你才会来问我。你想从我这里获得支持?”
“没有。”李松延讪讪地反驳,转念又觉得没意思,索性坦白,“我是曾经跟她提过,她那时确实不太乐意。但现在不同了,杨绅以后就是敦成的主将,和当年项峰一样。你姐姐要还看不上他,就太没道理了吧?”
石韬玉淡淡地说:“若换成是我,确实看不上他。”
“难不成我委屈她了吗?”李松延忍不住皱了眉头,“杨绅是我重用的人,哪里配不上她?就凭她现在的名声,轮得到她来嫌弃?”
“什么名声?”石韬玉闻言来气,“既然君侯心里嫌弃,就不要多此一举。我姐姐想跟谁就跟谁,就算谁也不跟,也照样活的很好。”
李松延觉得她大言不惭,忍不住嘲讽:“要真谁也不跟,你们早就死了。你姐姐原来靠项峰,后来靠钟启,钟启死后跟了张显,现在靠的是我。你也是因为跟了我才能回胥家,才能报复石家。玉儿,你们现在活的很好,正是因为你们跟对了人。”
石韬玉被激得面红耳热,横眉道:“君侯巡视营防时,难道我不曾随行候命?你与下属议事时,难道我没有奉书添茶?你深夜研究舆图时,难道我没有掌灯磨墨?你与王长史他们争执不决时,难道我没有为你出谋划策?你把我当书童使唤,我自认尽忠职守,并没有输给那些男人。作为交换,我从你这里得到的,都是你愿意支付的酬劳,并不是凭空而来的施舍!”
李松延被她连珠似的反驳噎住了,又见她神情庄严肃穆,不怒反笑:“你是说,你只是在和我做交易?玉儿,你是这么想的?”
石韬玉冷冷瞥他一眼:“若不是交易,若我愿意像王攸庄如诩那样效忠,难道你就会许我同样的俸禄和前程吗?”
李松延一时语塞,表情也凝住了。
石韬玉也沉默下来,觉得自己未免过于激动。其实李松延从来没有纯粹地把她当做下属来对待,她一直心知肚明,甚至有意利用这一点。若真一毫一厘都要计较,她又何尝能做到问心无愧。
过了好一阵子,李松延才重新开口,一半调侃一半抱怨道:“好了好了,我不就是想当一回媒人,居然惹出你这么多牢骚!你现在真是浑身长了刺,动不动就对我发火。是不是想要我做的事都做完了,不想再敷衍我了?”
石韬玉见他先让步,却又口头上敲打自己,也不禁一愣。她越发感到心虚,再看李松延满脸的意味深长,忽又生出些庆幸。她倚仗李松延的权力来谋取自己所图,并不太顾忌可能引来的后果。而李松延在以权谋私这件事上反而更谨慎地拿捏分寸,虽然居心不纯,却一向是以臣属的准则来要求她,从未用所谓女人的义务来刁难她。可见李松延始终顾及她自己的意愿,是将她视作人而非物,只是对项明珠为何又是另一番面孔?她心头触动,口气温和起来,说:“君侯,姐姐和杨绅若真有缘,即使你不撮合,他们也会感念你厚待之恩。但若无缘,你强行将二人凑到一起,反而招致怨怼,何必呢?”
李松延就着台阶下:“你说的有道理,我知道了。”对方话只接了一半,他也不想问个明白,觉得眼下这么稀里糊涂着也挺好。
两人各怀心事地安静下来。李松延思量着改换什么条件去巩固杨绅的忠诚。石韬玉则意识到自己继续留在李松延身边至多也只能一直担着掌策这个不伦不类的名分,未来的路要怎么走,她必须考虑清楚。
回到项府,李松延果然绝口不提婚事。石韬玉见项明珠独守空房,反倒有些不忍。她此行或多或少是因怯于面对胥善则,但也不会一直逃避,终究是要回到胥善则身边去的,到时候项明珠该何去何从呢,会愿意和自己一道留在胥家吗?
晚饭过后,石韬玉拉着项明珠在花园里散步,把白天李松延的打算告诉了她,趁机问起她自己的打算。
项明珠叹气:“李松延……他竟还没打消这个念头!”她想起自己引诱李松延失败,对方当场冷脸的情形,太阳穴突突地跳起来。
石韬玉扯了一片树叶捏在指尖摩挲,道:“我们初到定爻军中时,杨绅早已归顺君侯,但君侯从未动过此念,对你的态度也是一向放任。是攻下敦成以后,杨绅有功,君侯才开始考虑此事。我想,君侯这主意绝非凭空而来,只怕是杨绅自己有意。”
“他有意?”项明珠啐了一口,冷笑,“他想得美!”
石韬玉暗想,杨绅自请驻守敦成,又求娶项明珠,不知是当真心存爱恋,还是为了项峰遗女的身份。她把手中叶片揉碎了,随意撒在路边,抬手又揪了一把,边揉边分析:“君侯想用他,但又信不过他,所以想用你套牢他。可这人三番两次降而复叛,难道用你就能换取他的忠诚?”她摇头笑笑:“那除非他毕生的野心就仅止于得到你。”
项明珠没有说话,低头看着石韬玉撒下的碎叶。石韬玉却想,胥善则毕生的野心究竟是什么呢,但愿不是辅佐刘进建功立业吧,否则自己岂不成了毁他前程的帮凶?可是看胥善则归降以来的表现,似乎又并不执着于仕途前程,那他当年所说的读书为名,究竟是为的什么“名”呢?她想不明白,念头飘转,意识到身边人的沉默,扭头看去,见项明珠脸上阴云笼罩。
石韬玉将手中枝叶几乎揉成绿泥,五指都涂抹了清香。她对项明珠道:“姐姐,你还是跟我回家吧。你若愿意,尽可以长住在胥家,若不愿意,在外面买座宅子住着也行。以后你的家就是我的娘家,我要是受了气,还能找你撑腰。”
项明珠面上放晴,笑嗔道:“你受什么气!”
石韬玉也笑起来:“世事难料,谁知道呢?所以我想,还是要姐姐一直看着我才好。”她表情渐渐认真,兴冲冲道:“若是这样,住在外面更好,日常可以走动,又比在胥家自由。我们再凑些钱置办些房舍商铺,找几个人打理。有了稳定的进项,吃穿用度之外还能攒些积蓄,有备无患,就算真的世事无常也能够应对……”
项明珠起先还笑盈盈地听她筹划,听到“有备无患”却微凝了笑意,表情渐渐严肃。石韬玉却是一脸兴奋,并未察觉。等她说完,发现项明珠并不应和,却带着探究的神色打量自己。
良久,项明珠叹气:“记得你我初相识,你为了胥善则对我抱有敌意。我劝你放弃婚约,你从未听取。这些年我亲眼见你如何对他执迷不悟,可就在刚才,你知道你自己说了什么?你在为离开他未雨绸缪。阿玉,你如今放得下他了?”
石韬玉呆若木鸡地站着,心头一片茫然。项明珠看她脸色发白,想了想又摇头:“不,你还没有放下他,但也已经不再畏惧失去他了。为什么?是因为你终于相信自己还有别的选择?因为李松延?”